作者:希行
“李余,你家住哪里啊?”她继续眼前的事。
也不知道这么小的孩子知道家的住处不?
看他穿着打扮,进出必然是车马仆从。
小童看着其他地方,呆呆说:“永……”他似乎用力想了想,才接着说出来,“永兴坊。”
庄篱来京城半年了,真实脚步走的地方有限,也不知道永兴坊在哪里,不过没关系,她醒了可以问问。
接下来就是在小童身上种下印记,她在心里翻看,今天借用的字魂里有没有余字,待会送给小童当做礼物。
她正翻找着,小童却哭了起来。
“阿娘,阿娘。”
庄篱忙手忙脚乱拉住他安抚,但小童拒绝她靠近。
“坏人,坏人。”他呆呆的眼神中浮现惊恐,甩着袖子。
这小孩子,她哪里像坏人?难道她在无梦之境不是她本人的样子了?庄篱对他伸手:“你有镜子吗?你给我一个镜子。”
小童戒备又不解的看着她。
“你知道镜子吗?你阿娘有镜子吗?”庄篱放缓声音,比划着问。
可能是提到了阿娘,小童对阿娘的事都很熟悉。
“我阿娘有。”他说,“有大大的镜子——”
随着他的声音,空旷的地面上浮现一个华丽的妆奁台,台上摆着一枚大铜镜。
原本昏暗的梦境变得华丽耀目。
果然是富贵人家啊,庄篱感叹,小童已经跑到镜子前,对着镜子摇晃着。
“阿娘在外边,我在镜子里。”他呆呆说,“阿娘在镜子里,我在镜子外。”
虽然声音和神情呆呆,但话语里也透出欢快。
很显然这是他和母亲经常玩的游戏。
庄篱似乎看到一个梳妆的贵妇人,揽着小童,对着镜子笑。
真羡慕啊。
其实,小时候白锳梳妆,她也会过去看。
每个孩子都对梳妆和镜子好奇吧。
但坐到白锳身边是不可能的,她只会偷偷站在后边,一探头,被白锳看到。
“快走开!”
她会跑开,然后又溜回来,再后做出鬼脸。
“白三!”
白锳丢下挽了一半的头发,拎着裙子来追她。
庄篱不由笑起来,也蛮好玩的。
但小童此时看着镜子哭起来“阿娘,阿娘——”
可能是因为怎么摇晃,镜子里和镜子外都没有阿娘出现。
庄篱忙挪过来。
“不哭不哭,你用力想想,阿娘在看着你。”她轻声引导着说。
小童直视她,不会把她看成阿娘,但通过他梦境中拿出的镜子,也许能把她看成阿娘的样子。
小童流着眼泪看向镜子,庄篱也看过去。
昏昏的铜镜里,女子跪坐,小童站在身旁。
庄篱对着镜子歪了歪头,镜子里的人也歪了歪头。
庄篱向镜子前挪了一步,好更能看清脸。
“李余,你阿娘长什么样啊?”她问,越过镜子里的自己看站在身后的小童。
小童呆呆在思索。
庄篱对着镜子里的他一笑:“是不是笑起来很好看?”
但不待小童回答,镜子里她的笑容凝滞。
四周变得昏暗,镜子明亮,清晰的呈现她的脸。
她看到一叶细眉,一只圆眼黑瞳,半只微微翘的嘴角。
这是她熟悉的自己的面容。
而脸的另一半有一弯远山眉,一只秋水眼,半只樱桃口。
她是谁?
庄篱看到那半只微翘的嘴张开:“李余,这是,你阿娘吗?”
她抬起手指着另一半脸。
镜子里的小童伸手指着她大喊:“坏人——”
伴着喊声庄篱看到自己的脸碎裂。
她伸手捂住脸,似乎要捧起这些碎片,下一刻整个地面陷落。
庄篱一声惊叫,坐了起来。
入目昏昏,正是到了天亮前最黑的一刻。
她伸手扯开帐子,不知是起的太猛,还是下床仓促,被帐子绊倒,跌在地上,撞翻了一旁的桌案,茶壶茶水碎裂。
外边灯亮起来,夹杂着急急的脚步声,春月举着烛火冲进来,一看到庄篱跌跪在一地狼藉中。
庄篱看到她,伸出手:“给我拿,镜子。”
春月的声音冲破喉咙,划破了夜色。
“少夫人——”
第一百二十四章 醒了
“公子,公子!”
耳边有急切的呼唤,上官月觉得身子在摇晃,宛如在坐船。
今天的风浪这么大吗?上官月想,耳边的呼唤声越来越远,四周恢复了宁静。
但下一刻哗啦一声,有水浇了下来。
上官月只觉得瞬间窒息,他猛地张开口吸气,人也睁开眼。
晨光清透,视线昏花中看到吉祥手里拎着水壶。
“再拿水桶来——”吉祥还转头喊人,“迷香最佳的解药就是冷水泼——”
上官月发出几声咳嗽,撑起身子,抬了袖子摆了摆“够了够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吉祥这才发现他醒了,大喜扔下水壶跪下来:“公子你怎么样?声音都哑了——被迷烟伤了,大夫,大夫——”
上官月咳嗽两声:“没事,是被水呛的。”
随着这两声咳嗽,嗓子变得清亮。
吉祥犹自不放心,让一旁等候的大夫看,大夫确认说没有大碍,喝一碗小柴胡就行。
大夫去熬药,吉祥也放了心,侍奉上官月擦脸,换了干净衣裳。
“公子以后可不能这样冒险了,早上我怎么叫你,你都不醒,真是吓人。”他叮嘱说。
上官月笑说:“我本来要醒了,你下手泼水太早了。”说着伸个懒腰,“睡了一个好觉啊。”
吉祥摇头:“是昏迷吧。”说罢走了出去,“我去给公子准备早饭。”
上官月看着门关上,室内恢复了安静,他静静环视四周,捏着一根迷香走到窗边,看着清晨的河面。
睡是睡了个好觉,但依旧没有见到白篱。
不过,他好像梦到娘了。
不,也不算是梦到娘,是梦里一直在找阿娘。
梦里很伤心,很难过。
他找不到阿娘了。
梦里找不到。
醒来也再也找不到。
“没有人能救我们。”
“贵如太子又如何,天要你死,你就只能死。”
“黄袍加身,天命所归,振臂一呼四方相助,这是做梦,这是做梦。”
“什么天潢贵胄,都是蝼蚁!”
“不要做梦,不要做梦了。”
上官月看着手中捏着的迷香,耳边回荡着阿娘悲愤的声音。
他那时候还小,不懂娘说的不要做梦是什么意思,只当是睡着了不要做梦,那是阿娘最后的话,他牢牢记在心里。
从此以后他的确没有再做过梦。
上官月嘴角弯弯一笑。
当然了,现在长大了,知道阿娘当时说的什么意思。
不要以为自己身份尊贵就无所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