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希行
上官月笑说:“驸马道谢是他的,我也该道谢。”
章士林看着这年轻人灿烂的笑脸,心里感叹,如此身世,又遇到如此危险,还能笑得这么好看……
“好好,小郎君客气了。”他没再客气,含笑说。
上官月也不再多说,指了指自己的马车:“那我告辞了,希望以后不要再麻烦章大夫。”
章士林笑了,对他摆手:“小郎君快去忙吧。”
上官月上了马车,脸上的笑沉寂下来,吉祥恭敬地递来茶水“公子喝口茶。”
上官月接过茶对他说:“你一会儿回楼船,驸马今日回来了,以备他找我说话。”
吉祥知道先前跟着上官月的瑞伯是寸步不离的,但他也知道自己不能跟瑞伯比,便恭敬地应声是。
余庆堂很快就到了,上官月下车,在门口店伙计的恭迎中大摇大摆进去了。
这是自从那晚出事后,上官月第一次来余庆堂。
蔡掌柜进门就跪下来请罪。
“不用请罪,我如今这个身份,在公主面前,你们怎么护也护不住。”上官月说,又笑了笑,“不过,老天不让我死,就继续活着。”
蔡掌柜哽咽说:“公子贵人自有天助。”
什么天助啊,是个鬼助,上官月心想,嘴角闪过一丝笑,旋即沉静。
蔡掌柜也不再继续这个到底是让人伤心愤怒的话题,现在要更好做事,让公子尽快恢复自己原本的身份,再不受他人随意磋磨。
他从一旁架子上抽出一卷册子:“这是最近整理出来的一些可给监事院提供的名单,当年都曾参与那件案子,张择不愿意动姜大同,这里面的人总能挑一两个……”
他的话没说完,上官月摆摆手打断了。
“这个暂时不用了。”他说。
不用了?蔡掌柜愣了下。
上官月看著书架前琳琅满目的卷轴册子:“先前朝堂动乱的时候,有几位名士辞官离开,新帝登基后广纳贤才,也不见他们回来。”
蔡掌柜点点头,当年先帝荒唐,蒋后逆天无道,一些重臣儒士便辞官避世隐居去了,可能对朝堂伤了心,新帝登基后再三邀请,有一些人也没有回来。
上官月说:“挑几个最有名,用尽办法,代表金玉公主去请回来。”
蔡掌柜眨眨眼,以为自己听错了:“金玉公主?”
上官月看着他:“对,金玉公主,我已经跟金玉公主表明身份,从此后我与公主荣辱与共,我要助公主扬名,让公主成为陛下眼中可信可靠可用,让她在大周朝廷成为一个真正有权势的公主。”
蔡掌柜怔怔,旋即急道:“金玉公主此人薄情寡义,贪婪又怕死……”
上官月笑了,打断他:“天家人不都是这样吗?”
蔡掌柜一滞,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不用担心,我这几天想明白了,与其亲近皇帝,不如亲近公主,我对皇帝来说,不过是一个身份尴尬的侄子,可有可无,但我对公主来说,就不一样了,我可以成为公主手中的筹码。”上官月说,又一笑,“我们天家子弟,活着不就是看有用没用吗?没用,才是死路一条。”
蔡掌柜听懂了他的意思,神情变幻一刻,最终对上官月郑重一礼:“我等誓死追随太子,听从殿下您的一切决定。”
上官月摆摆手:“别喊殿下。”说着一笑,“等以后再喊。”
他在笑,但却比先前眼神还冷静,蔡掌柜低下头应声是,说:“那我唤人来挑选合适的人选,筹划一下。”
上官月点头,又说:“以后,余庆堂的事,对驸马保密。”
蔡掌柜脚步顿了顿,低头应声是,听上官月不再说话,他便向外走去,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眼,见上官月坐在椅子上,抬着头看墙上写着的名字标示,昏暗的库房里,少年人白皙的脸散发着冷光。
以前觉得上官月还是个孩子,今天再看不再有这个感觉了。
这个孩子长大了,而且也不再是只心心念为父母洗冤。
他想要其他的东西了。
……
……
冬天的天似乎一眨眼就黑了。
东阳侯夫人的院落里灯火逐一点亮,室内人影交错,不时响起笑声。
“那这么说,嫂嫂要行医了?”
“不是行医,是制药吧,不用出门。”
“但药卖的好,在家也能收钱。”
“哇,那嫂嫂岂不是要发财了?”
周九娘说着跑到庄篱身前,摇着她的手:“那嫂嫂欠我的见面礼能给我了吧?姨娘说你原来没钱——”
她的妾母脸色涨红,伸手将她往回扯“胡说八道什么!”
庄篱并不介意,点点头:“好啊,等我挣了钱给你礼物。”说着又一笑,“你也要给我准备见面礼哦。”
周九娘脸上浮现迟疑:“但我,其实也没有钱……”
屋子再次响起笑声,夹杂着其他姐弟们的声音“骗人,九娘你藏了好多钱,我可看见了。”
东阳侯夫人坐在大炕上,听着满屋子的热闹,忍不住向外看,问旁边的许妈妈“让人去看了吗?怎么还没消息——”
话音落听得外边脚步乱跑,夹杂着婢女们笑声“世子回来了。”
东阳侯夫人哎呀一声坐直身子,门帘也同时被掀起,周景云走进来,他一眼看到被姐妹们环绕的庄篱。
她穿着素锦衣裙,灯火倾泻在她身上,宛如披着一身白雪,晶莹剔透。
庄篱也同时站了起来,看着裹挟进来冬日寒气,脸上却浮现温暖笑容的周景云。
两人的视线相撞,又同时一笑。
“世子哥哥回来了——”
“景云,怎么这么晚——”
屋子里其他声音随之响起,此起彼伏,喧闹沸腾。
第一百二十六章 日常
圣驾回宫后,朝官们卸下疲惫,东阳侯没出宫门就跟着几个老伯爵约好今晚不醉不归。
周景云也接到了很多邀请。
不过他一一谢绝,迳直走出宫门,看到江云带着家里的仆从急急迎来。
周景云的脚步不由一顿,旋即也忙加快。
“世子,少夫人看过大夫了,没事。”仆从说。
这话没头没尾的更吓人,周景云脸色沉沉。
“是先前夫人派人来说,让你散了就快回家。”江云在旁解释,“少夫人早上有些不舒服。”
“对对。”这仆从忙点头,忘记先前派来的人也没见到世子,还没告之坏消息,他这个好消息突然说出来,反而吓人,“不过少夫人去看了大夫,说没事,夫人和少夫人让我赶快来跟世子说一声,免得世子着急担心。”
周景云脸色稍缓,在仆从说话的同时也已经接过缰绳,快马加鞭赶回来了。
侯夫人派来的仆从反而被扔在后边,所以没能将世子的消息提前传回来。
不管怎么样回来就好。
在侯夫人这边热热闹闹吃过饭,东阳侯夫人也没让周景云再多留:“在外累了,你快回去歇息。”
周景云也没有再客气,带着庄篱告退离开了。
婢女们前后提着灯,给两人照路,又保持一定距离。
“那香有把握能制出来吗?”周景云问。
适才吃饭的时候,周九娘已经抢着叽叽喳喳将庄篱受章大夫所托研制解毒香的事说了。
其间周景云一直笑着点头,并没有多问多说。
包括没有问她为什么去医馆,早上哪里不舒服。
东阳侯夫人也没有再提,毕竟已经让人给他说了没事,人也亲眼看到了,没必要再说一遍。
但庄篱知道周景云不是不问,是没到问的时候。
看,离开侯夫人那边,以医馆开头的话题开始了。
“能。”庄篱忍着笑,说,“就像南边遇到瘴毒燃香驱毒那样,我随庄夫人去南边的时候炮制过。”
周景云点点头,看她一眼:“说吧,又是没睡好?还是旧疾又犯了?”
庄篱噗嗤笑了,又收了笑,认真回答:“是没睡好,做了噩梦,醒来急着下床,自己把自己绊倒了。”
周景云看着她,似乎有些无奈:“你就算不习惯让婢女们陪睡,让她们睡在脚踏上也好啊。”
话出口心里闪过念头,其实她是个不习惯身边有人睡的啊。
为了假夫妻的身份,她这些日子与他同眠,是不是也是没办法。
但好像,她也睡得很好,反而当他不在家的时候……
脑子里念头乱乱,耳边听着庄篱的声音传来。
“好,我记下了,下一次绝不再这样。”
说着话,还伸手捏住他的衣袖摇了摇。
周景云看着被细长手指捏着的衣袖,摇头说:“下一次下一次,你呀。”
他似不信她,但又不强求她。
庄篱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不知道是天黑路滑,还是想偷懒借力,她的手指没有收回来,牵着周景云的衣袖慢悠悠向前走。
周景云也似乎没有察觉,只是将这只手臂微微蓄力,让她捏着衣袖的手宛如搭在臂弯上,让脚步更轻快。
因为在外疲累,回到院子里,简单洗漱后,两人便早早上床歇息了。
婢女们退了出去,里外安静,床边点亮灯,室内暖意浓浓,周景云靠坐在床上,不由舒口气。
还是家里舒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