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希行
他打趣说:“少夫人,借个炮制坊而已,不用这么破费,制出的药让我们售卖就行。”
庄篱对他眨眨眼,带着几分顽皮:“这是私人特定,不外售,章大夫您还是多喝几杯我送的酒吧。”
章士林再次哈哈笑,也不推辞,护卫们走出两个拎着酒菜跟着章大夫去前店,其他人则留下来,世子之前有交待,不能让少夫人离开视线。
“我要制药了,不能被打扰。”庄篱站在炮制坊门口,看着这几个护卫,含笑说,“你们就当我不在。”
护卫们看着她,都缓缓点点头,应声是。
……
……
鉴于上一次的经历,上官月没有让侍卫跟着,免得她还要多费心操控两人。
他一人翻上章家医馆的屋脊,穿着一身白斗篷,与屋顶的积雪几乎融为一体。
他看到炮制坊门外站着护卫,护卫们神情有些怔怔。
炮制坊的门是打开的,庄篱坐在其内,支颐看着面前燃着一线香,似乎出神,旁边的婢女坐在簸箩前,将其中的药材一片一片捡起,又一片一片放下。
上官月抬手在嘴边发出一声鸟鸣。
坐着出神地女子瞬时抬起头看过来,然后一笑,轻轻招手。
上官月从屋顶飞跃而下,当着侍卫的面大摇大摆走进去。
侍卫们视若无睹,室内的婢女也专注地重复地捡药材。
那些私会的男女如果有这种手段,岂不是方便?上官月不由冒出这个念头,扑哧笑了。
庄篱看着他进来就笑,有些不解。
这种念头当然不能跟她说,上官月看着眼前的小娘子,有些担心问:“你这次是因为法力不够了?”
这次他眼前不是白篱那张清晰的面容,而是东阳侯少夫人那张脸,而且看过去视线昏昏,有些模糊。
上次是因为梦境之外的上官月也看不出她的真容,为了让他认出来,才刻意呈现的。
既然认识了,自然没必要多费一些麻烦。
上官月怎么认为都行,她也没时间解释太多。
“啊,是。”庄篱只点头,先说上次忘记说的事,“我只能见到你梦里四岁时候的李余,但醒来你不会记得。”
四岁的……李余,听到这个名字,上官月恍惚一下,似乎那是个陌生人,耳边继续传来庄篱的声音。
“……你的梦境很特殊,能帮到我。”
原来如此啊,他竟然有这么特殊的梦境吗?他都不知道,上官月笑了。
“是不是因此我才能看到你。”他又明白了什么,看着面前这张模糊的脸,“所以,也才能有机会让你救了我。”
他这样说也没错,庄篱笑说:“对,我们算是互相帮助了。”
上官月轻声问:“你来京城,是想为家人伸冤吗?”说到这里停顿下,“你应该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吧?”
她都能见到四岁的李余,必然也知道李余是谁。
庄篱点点头,表明自己知道。
上官月神情带着歉意:“我其实也是个罪犯,目前帮不了你。”说到这里又点点头,“不过,我保证以后……以后我一定为你们家洗冤。”
“我对洗冤没兴趣。”庄篱说,“人都死了,有罪还是清白,无关紧要了。”
无关紧要……上官月愣了愣,旋即点头:“是,你说得对。”他轻轻抚了抚衣袖,“那,我会为你和你们家人报仇,让那些害死你们的人,以血还血,以牙还牙,家破人亡。”
庄篱有些惊讶,看着上官月。
她是能看清他面容的。
上官月脸上笑的明媚,眼里却是如外边屋檐上厚厚积雪一般冷意森森。
庄篱忽地笑了。
虽然视线昏昏,但上官月还是感觉到了,问:“你笑了?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明媚的笑便变得有些委屈。
是,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还差点死了,自身都难保,说出这种狂话是很好笑。
庄篱忙说:“不是,我是笑,你竟然跟我一样不是个好人。”
不是个好人。
这按理说是骂人的话,但此时上官月听了,顿时大笑,笑的眼里的积雪都化了。
“是啊是啊,我可不是好人,我就是没死,我要是死了,也必然和你一样是个厉鬼。”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不问
这人是铁了心把她当成鬼了。
庄篱笑了。
也好,她也不用透露太多自己的信息,这样也更安全。
“死不死的以后再说。”她说,“能活着还是活着好。”
是啊,好死不如活着,谁想死呢?他不也是这样吗?濒临死亡的那一刻,不也是不甘心,不想死。
他幸运遇到白篱了,抓住了她,被她救了。
白篱临死前是不是也不甘心,也很害怕?但她没有遇到能救她的人……
上官月转头看向一旁:“是,能活着一定要好好活着。”
是想起先前差点死了所以委屈难过?庄篱笑着安慰一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她是在羡慕他吗?死了的人就什么都没有了……上官月只觉得心里发堵,突然有些想王同了,虽然这小子是个废物,但背靠圣祖观,让他打听打听,有没有办法让鬼重生变成人。
庄篱不知道他在胡思乱想什么,接着说:“我这次来是请你帮个忙。”
上官月忙转回来:“你说。”又主动说,“我什么时候睡觉都可以。”
庄篱笑了,想要伸手摸摸上官月的头,这可比梦里那个小哭包乖多了。
“这次不是睡觉。”她说,“是请你派一个非常可靠的人,帮我去登州看个人。”
……
……
初三的大街上人不算多,蔡掌柜靠着一间店铺内的门板上向外看,眉头紧紧皱起。
“掌柜的,别担心,虽然公子没让我们跟着,但这条街我们守住了。”一旁的随从低声说。
另一个随从跟着解释:“公子说去给章大夫拜个年,顺便拿点药,照顾一下章大夫的生意。”
公子上次死里逃生多亏了章士林,公子的确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蔡掌柜点点头。
但……
他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
“医馆今日还有别人吗?”他问。
随从摇头不知道:“公子不许我们进去,说不要给章大夫带来麻烦。”
蔡掌柜哦了声,章大夫救了公子,只怕会引来报复,不过,公主已经知道公子身份,自然不会再做伤害公子的事,应该不用这么……
他的念头闪过,突然见章家医馆后的巷子里驶出来一辆马车。
这马车!
东阳侯府!
蔡掌柜眼皮一跳。
马车晃晃悠悠经过,街上一阵寒风刮过,吹起车帘,露出年轻女子的侧脸。
虽然只是一个侧脸,但可见肌肤晶莹如雪,眉眼俏丽。
车帘旋即垂下,马车晃晃悠悠过去了。
“公子出来了。”随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蔡掌柜视线怔怔看去,见裹着斗篷的上官月慢悠悠从巷子里走出来,眉眼都是笑意。
这,这,这,这!
“东阳侯世子在哪里?”蔡掌柜脱口问。
随从有些不解,怎么突然问东阳侯世子了?
……
……
冬日的庭院里,积雪,小桥,流水,宛如一幅画。
旁边的屋宅敞开着门窗,其内十几人或者坐或者站。
其间有清冷的古琴声回荡。
“世子,这是陛下赐给郑公的宅邸,不错吧?”旁边的男子对站在窗边的周景云说。
周景云说:“郑公曾教导陛下,陛下醇厚,是大周之福,这是郑公应得的。”
那人大笑:“世子说得好。”说着招呼诸人,将周景云的话重复一遍。
坐在正中的郑公,看着周景云亦是满脸笑意。
周景云举起手里的酒杯:“郑公这么多年受苦了。”
受苦了。
可不是受苦了嘛!
郑公还记得当年这个站在先帝身边的美貌少年多孤傲,真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一般。
这少年当时在御前行为举止不当多的很,但先帝从不生气,而自己呢?不过是跟风说了一句陛下奢靡……他们郑氏清名,能教皇子,指点一下皇帝也合情合理。
结果先帝用酒杯砸他的脸上,让他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