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篱梦 第177章

作者:希行 标签: 婚恋 古代言情

  ……

  “娘娘您坐下来。”

  王德贵扶着白锳在一旁的软榻上坐下,身边五个兵卫分立在左右。

  另有五人守着庄篱。

  庄篱被绑着坐在地上,华丽的衣裙发鬓有些凌乱,一双眼狠狠看着白锳。

  白锳手里紧紧捏着腰里悬挂的小三清铃,看了眼室内正中悬挂的帝钟,再盯着庄篱。

  的的确确被绑着。

  没有碎裂幻化,也没有其他的怪状。

  直到此时,她也才稍微放松些,看庄篱的脸。

  这张脸与她记忆里,或者说,与先前几次梦境中的女童渐渐融合。

  曾经稚气的眉眼已经张开,瘦小的身子也长高了。

  有些像自己十六七岁时候的样子。

  不过这身衣服还有头上的珠宝,让庄篱整个人熠熠生辉。

  她十六七岁的时候可没这么贵气。

  就算是捧着良娣的封册进了长阳王府,也灰头土脸在王妃身边为奴为婢。

  “你倒是有本事,当了东阳侯少夫人。”白锳喃喃说,“还让周景云为你卖命。”

  “是我骗了他。”庄篱说,“这件事和他无关。”

  白锳笑了:“你说无关就无关了?”说着摇摇头,“他知道逃不过,已经把命卖给我了。”

  庄篱神情有些惊讶,挣扎着坐直身子:“他跟你说什么了?”

  白锳似笑非笑:“他让我把你保下来,只要能保住你,他愿意投靠我,为我所用。”

  庄篱愣了下:“我没让他这么做,我只是让他把我交出去,他好脱罪……”

  是吗?夫妻两人没商量好吗?一个为了他,一个为了她?白锳想到那日周景云明明是因为白篱而来,却句句不提白篱,只说自己,只说别无选择。

  东阳侯世子,竟然真为她死心塌地?小时候处处讨人厌的小孩子,长大了能如此讨人喜欢?

  是那些手段罢。

  白锳缓缓摇头:“小时候你吓唬人让人发疯,现在则迷惑人心,让人舍家舍命,你可真是个祸害。”

  庄篱扯了扯嘴角:“我比不上二姐你,一心要亲人的命。”

  白锳眼神一凛,喝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庄篱也拔高声音:“你不是想杀我吗?”

  白锳站起来,咬牙低声:“是你自寻死路!父亲既然给你选了藏身之所,你为什么非要进京来?”

  说到这里又冷笑。

  “从小到大你都是这样,都是别人害你,你就没害人吗?你装什么无辜?你进京来,几次三番让我做噩梦,在梦里吓我,你安的什么心?”

  庄篱看着她:“从小到大,你也是这样,只会怪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是你做梦,做梦的是你,不是我,你应该问问你自己,心里想什么。”

  “什么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话唬得住别人,唬不住我。”白锳冷笑,“我白日可从没想着自己给自己脸上泼水,自己拿火烧自己,晚上却做这种梦,不都是你捣的鬼?”

  王德贵在旁扶着她,小声劝“娘娘别动气,娘娘别动了胎气,有话好好说。”

  看着两人这般,他不由想起自己小时候,家里穷,兄弟姐妹们多,姐妹也是这般,动不动就吵架。

  “那是你欺负我,做贼心虚。”庄篱说。

  白锳咬牙,四下看,似乎要寻找什么能打人的东西。

  “娘娘,长话短说。”王德贵忙提醒,现在可不是姐妹吵架的时候,“宴席有一会儿了,陛下和皇后或许会担心娘娘过来看您。”

  白锳胸口剧烈起伏,把脾气压下来。

  “我告诉你,我知道你的手段,我提前做了准备。”她说,展露手里的小三清铃,“这是圣祖观给我的,你的那些手段是徒劳的,休想恐吓欺骗我。”

  庄篱看了眼她的手心:“我知道,我见识过了。”说着一笑。

  白锳再次咬牙,这无疑是承认先前那些噩梦就是她搞出来的。

  她深吸一口气,只问:“你不想活,就死远远的,跑到我跟前,到底想干什么?”

  庄篱看着她:“干什么?你心里清楚,父亲才不是什么蒋后党,父亲是冤枉的。”

  “他说过蒋后是豪杰这句话!”白锳咬牙低声,“不管他是不是蒋后党,他都是!就是这么残酷!”

  “那你是吗?”庄篱看着她,忽然问。

  白锳看着她,似乎没听懂。

  “我不用那些手段。”庄篱说,“我先前用那些手段,是因为见不到你,现在我见到了你了,我就这样问你。”

  她说着挣扎着站起来,两边的兵卫瞬时将刀抵住她。

  庄篱不管身前脖颈的刀,看着白锳。

  “二姐,你是蒋后党吗?”

  白锳看着她,神情倒没有更恼火,起伏不平的胸口反而变得舒缓。

  “我吗?”她说,点点头,“我是。”

第一百六十二章 说她

  “大郎君,你去见她,告诉她,你的身份,让她知道大家一样。”

  沈青站在灯火阴暗处,看着殿内歌舞翩翩,似乎在专注欣赏,直到被身后有内侍低声急切打断。

  沈青原本沉沉的脸色更加难看:“一样什么?她算什么娘娘的人!她不过是求娘娘恩典,娘娘送她一个前程罢了,她也配称是娘娘的人!”

  内侍无奈:“我知道你瞧不上她,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白锳为了前程已经丧心病狂,我们要把白小娘子保下来,否则就功亏一篑了。”

  他说着看向结邻楼的方向。

  “那边有帝钟在,能破一切幻术,只能坦诚相见了。”

  沈青冷冷说:“好一个白小娘子,为了她,周景云献上了身家,我也要献上自己。”

  内侍催促:“这次要留的只是白小娘子这条命,又不是白小娘子这个人,我们要我们的,白锳也能如愿,大家各取所需,暴露身份有些麻烦,但沈大郎君您一定能有办法脱身。”

  沈青吐出一口气,抱起琴转身,穿过饮酒说笑或者观灯的人们,所有人都似乎沉浸在欢悦中,对沈青视而不见。

  相比于麟德殿内的热闹,结邻楼上此时安静无声。

  王德贵低着头宛如一个木桩,存在只是为了让白锳扶着,十个兵卫神情木然,似乎什么都听不到。

  她就这样承认了她是蒋后党。

  轻轻松松简简单单没有丝毫迟疑。

  是啊,对她来说,承认这个,她又不会死,死的是跟她有关的人罢了。

  更何况,听到的人是她的阶下囚,能奈何她?

  人在梦里因为本能会戒备有所顾忌,但在现实中会因为一切都在掌握中而赤裸坦诚。

  庄篱默然一刻,问:“是从投信举告宋家开始的吗?”

  白锳看着她:“是啊。”轻叹一声,眼神追忆,“现在回想,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呢,那么高高在上的人,真的会听到我的委屈。”

  庄篱看着白锳的双眼,似乎看到她手上胳膊上裹着伤布,趁着夜色,偷偷摸到闹市中的铜匦前。

  虽然说是家里的女主人,但到底也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

  少女第一次做这种事,暗夜里似乎有无数视线看着这边,还好并没有人出来喝问。

  她也记不清该往哪个口投,胡乱的塞进去了,跌跌撞撞跑开了。

  日夜转换,铜匦被打开,这一地的信件与四面八方的信件一起飞向京城,汇集到一处。

  高大的殿内,不同的房间里,信件被一一拆开,查看,再登录造册。

  白锳那封信被挑了出来。

  “大郎君,这个是诉冤的,错投到建言献策里了。”

  “一个小姑娘,被人撞了,嗯,的确是诉冤,重新登册吧。”

  随着两句对话,信就要被拿走,但又有一女声响起。

  “我瞧瞧。”

  与此同时有一只白皙柔美的手伸过来,这封信被递过来,信打开,白皙的涂着丹蔻的手指滑过字迹,落在最后一行。

  “……明明皆为人,为何他贵我贱?此乃不公,请皇后娘娘替天行道。”

  女声念着信上的话,发出一声笑。

  “请我替天行道也算是建言献策,这也没投错。”

  “去吧,让她看看,贵人也会受到惩罚,天道无亲。”

  后来呢?

  “后来,大家就看到了,仗势欺人纵横的宋氏覆灭了。”白锳说,虽然过去了很久,想起那一刻,她的双眼还是闪闪亮。

  那么显赫,那么大的家族,那么多的人,因为她一句话一封信,就成了阶下囚,被流放被斩杀,宛如一棵大树哗啦啦倒塌,化为乌有。

  真是让人恐惧,又兴奋。

  “后来呢?”庄篱继续问,看着白锳,“你后来又给她投了什么信?”

  当时在梦里要看那封信,却遭到白锳强烈的抵抗。

  白锳笑了,很干脆地说:“自然是感谢的信了。”

  感谢的信?

  “皇后娘娘为我惩奸除恶,我当然要表达我对她的敬佩,倾慕,和,向往——”

  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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