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篱梦 第340章

作者:希行 标签: 婚恋 古代言情

  “他们不认你,你便是邪祟。”

  一前一后两个玄阳子看着蒋眠儿同时说。

  “你便不得存世。”

  伴着话音,帝钟再次摇晃,蒋眠儿抬头看到帝钟陡然脱落,重重砸了下来。

  这一次周景云连小心两字都没有喊出来,帝钟轰然落地,但蒋眠儿却出现在远处的白篱身边。

  周景云看着那边并肩而立的两人,嗓子里的喊声咽了回去,还好还好。

  “你乱跑什么。”白篱说,“我说了,你是我生的念,我让你去你才能去。”

  蒋眠儿看她一眼,要说什么。

  “小心——”

  周景云的喊声再次传来。

  白篱和蒋眠儿抬头看着上方再次落下的帝钟,同时跃起,伴着一声嗡响,尚未落地的帝钟在半空中被握着长矛的白篱戳碎,但高高的阁楼上悬挂的三清铃再次摇晃,随着摇晃,又有帝钟脱离而来——

  “这该死的东西无穷无尽!”

  蒋眠儿喊,幻化成一把长刀,但这一次白篱握着刀没有砍向坠来的帝钟,而是摇身躲开。

  帝钟没有落地,空中出现了两枚帝钟。

  “躲不开的,越躲越多。”长刀喊道。

  随着长刀的喊声,白篱再一次躲开了。

  长刀一震挣开白篱的手,恢复人形。

  “你躲开!”蒋眠儿喊道,“我自己来,它本就是冲我来的。”

  她说着向从三面坠来的帝钟迎去,但刚跃起,脚踝又被白篱抓住。

  “你要干什么!快放开我!”她恼火回头喊。

  白篱将她往回一拉,蒋眠儿顿时变成一把长刀,但长刀没有对准坠来的帝钟,而是对准了自己。

  “你要干什么!”长刀发出一声喊,下一刻猛地被划过白篱的肩头。

  一角衣袍以及血丝飞舞而起。

  周景云不由攥紧了手。

  她要干什么!

  “你要干什么!”长刀再次幻化人形,蒋眠儿在白篱的手中挣扎,看着飞舞的血丝,“你疯了?”

  白篱一笑,再次一甩蒋眠儿,蒋眠儿随她心意所变再次成了长刀,长刀左右翻飞,又有两道血丝被剔了出来。

  “你——”

  蒋眠儿发出一声喊,下一刻长刀挑起飞舞的三条血丝。

  白篱看着眼前飞舞的血丝。

  “它有念,我也有。”她说,“我用我的念,去拆了它——”

  伴着说话,长刀一甩,血丝陡然延绵迎向到了眼前的三枚帝钟,细丝柔软但坚韧将其缠住,牢牢悬挂在空中。

  帝钟没有落地,也没有消失,上方没有再多的帝钟坠来。

  借此机会,白篱握着长刀跃起,直向宫楼上的三清铃。

  “拆了它——”

第一百二十四章 干净

  “我以前这样做过。”

  白篱踩在被血丝缠绕悬浮的一枚帝钟上,看着手中握着的长刀。

  “那时候是拆掉沈青放在我身上的你。”

  长刀晃动恢复了人形,她低头看白篱,因为适才三刀切割,白篱身上血迹斑斑,肩头的衣衫碎裂。

  “那现在在你自己身上还能拆什么?”她问。

  白篱看着前方宫楼,宫楼在晃动,不,是凝结成宫楼的重重人影在晃动,似乎悲愤似乎暴怒似乎讥嘲,随着晃动,悬挂在最高处的三清铃再次坠下一枚帝钟。

  带着嗡鸣向白篱飞来。

  “拆我自己的念——”白篱说。

  随着说话,她收回长刀对准自己,对准的也不是自己,是个小小的女童,小女童蹲在地上,抬起头,神情恨恨愤愤。

  “我不是怪物。”

  “为什么不跟我玩。”

  “你们才是怪物,你们活该倒霉。”

  长刀毫无迟疑斜劈,女童瞬间化作血丝飞舞,随着长刀一甩,血丝撞上坠来的帝钟缠绕悬空,白篱跃步跳上去。

  帝钟不断跌坠,血丝漫天。

  周景云只觉得眩晕。

  他看到缠住的帝钟不是血丝,而是一个个人影,有被高大的男人举起来欢笑的孩童,有被追逐谩骂奔逃的孩童,有坐在年轻人肩头举着风车笑闹的孩童,有抓着少女衣裙放声大哭的孩童,有骑在马上行走在高山峻岭的少女——

  高高的宫楼,不断下坠的帝钟,无数飞扬的人影,天地混沌一片,又宛如琉璃世界,诡异华丽。

  她会不会死啊。

  她这样会不会死啊!

  周景云看着在漫天悬浮的帝钟中跳跃的女子,似乎变得透明。

  那些帝钟无穷无尽,白篱只有一个白篱,她从有记忆到现在也不过十几岁,能有多少念可割来用?

  她踩着悬空的帝钟不断地向上,但宫楼也越来越高,高入天际,遥不可及。

  “再割下去,你就没了。”

  长刀悬浮,恢复人形,摇身回转,伸出手轻轻抚摸她的脸。

  “白篱,你只有一个你。”

  手中的小脸如玉晶莹剔透,身体也如同冰雪冷凝,她剔除了过往前尘,贪瞋痴念,眼神平静悠远。

  她嘴角微微弯了弯。

  “我是我,我也不是我自己。”

  她看向四周。

  “人人看我是自己,那人人也都是我。”

  她再次一握蒋眠儿的脚踝,蒋眠儿化作长刀,再次割向白篱,但这一次,白篱不再是白篱,她是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这是谁?

  周景云看着站在悬空帝钟上的白篱陡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中年男人,虽然陌生,但立刻就认出来了。

  是白循,白篱的父亲。

  白循伴着刀光化作血丝,裹住了坠来的帝钟,白篱再次出现飞跃其上,身形继续不断变幻,年轻的男子们,穿着简朴的少妇,年长的妇人,孩童……

  从年纪衣着打扮,周景云猜测这是她的家人亲友,那些见过她的,记得她的人们,都化作了她可以抽去的念,不管是死去的还是活着的。

  随着帝钟如雨飞落,变幻出来的人也更加复杂,男男女老少,贫富不等,似乎白篱见到的每一个人都被呈现了出来。

  周景云开始看到自己的家人亲友,看到母亲,姨母,父亲,跑动的周九娘,家中的婢女小厮,江云,接下来又到了章大夫,看到了医馆的学徒,看到了被救治过的林夫人,花楼船上的歌舞女,东市上叫卖的店家小贩……

  他们一一浮现,一一被割成血丝缠住帝钟。

  白篱越来越接近宫楼的高处,但她的动作也越来越慢,变幻的人形也越来越凝滞,有几次依旧是她自己……

  当长刀割向她自己的时候,随着血丝飞出,她的身体也似乎真的缺了一块,不能再复原如初。

  她整个人也变得透明,昏黄的天地中似乎随时要消失不见。

  她已经割尽了所有吗?

  不,还有。

  “阿篱——”周景云大声喊,“还有我——”

  白篱回头看过来。

  长刀恢复人形,遥遥看着他,笑说:“周景云,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她这是割取记忆,被割走后,你可就不记得她了。”

  原来是这样吗?

  周景云看着白篱。

  “记忆有什么要紧的。”他喊道,“重要的是活着。”

  他说着一笑。

  “况且,先前也不是没有失去过。”

  白篱知道他说的那一次,那一次庄篱死了,她恢复成白篱,但周景云从未见过她真实的样子,有那么一段时间,她和周景云的确成了不认识的陌生人。

  “白篱。”周景云看着她,再次喊,“我只要你活着。”

  白篱笑了:“好啊。”

  她摇身一晃,飘飘而来,倒悬在他前方,伸出手。

  周景云握住了她的手,仔细地看着她,虽然是幻境,但觉得是从未有过的清晰,她弯弯的眉,明亮的眼,白皙的脸,嘴角略有些俏皮的笑。

  “周景云,那这次是真的要让你不认得我了。”白篱看着他的眼说,“连名字都不认得。”

  那一次他只是不知道白篱的相貌,但有关白篱的一切都知道,没有失去。

  这一次,失去的是有关白篱的一切。

  周景云点头,握着这双手,如同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珠:“别怕,我会再来认识白篱。”

  白篱笑了,看着她的笑,周景云只觉得眼神恍惚,眼前的一切变得混沌,很多影像从眼前滑过,同床共枕,提笔写字,相伴而行,有说有笑,这些画面随着纤细的手指滑动飞旋,手指划来划去,最终停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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