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驰驰响当当
聂弘盛好言劝慰,他情绪也不见好转,反而眼泪没停,不知哪里来的这样汹涌的伤心,皇帝被惹得没了耐心。正巧顾衍慈过来,皇帝便把聂锦交到她手里,说锦儿被她养得也太娇贵了一些,聂家的孩子哪来这么多感物伤怀的毛病,不过是一只鹦鹉,小小年纪玩物丧志怎么了得。
顾衍慈欲言又止,聂锦却红着眼睛抿着嘴跟她摇了摇头,皇帝没有错过这个小动作,说:“怎么,你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聂锦带着哭腔,可怜兮兮地说:“没有,这次是锦儿不对,锦儿跟父皇认错。”
懂事的小孩子自然惹人怜爱,懂事又好看的小孩子更是如此,皇帝原还有些不快,看他这样诚恳认错也就作罢。皇帝看着他,心想……如果聂锦早几年出生……噢,是了,早几年的话,皇帝或许不会允许他出生。可是皇帝又不免想,如果聂锦年纪再大一些,也许是他唯一一个……聪明,又健康的孩子。
他终于伸出手来给这孩子擦了擦脸:“哭得跟花猫似的,像什么样子。”话是教诲的意思,语气却温软。
聂锦对他甜甜地笑,眼里都是亮晶晶的崇敬和喜欢:“父皇要是喜欢花猫,那锦儿就当花猫。”皇帝看着他也笑了。
他总在提醒自己,那是他的儿子,也是顾家的筹码,他对聂锦太好就难免喂出其他人的野心,可脑子里又有另一个声音在说,你看眼前这个孩子,他那样可爱,又还这样幼小,对他好一点又有什么呢,你是一国之君还宠爱不起一个小皇子么?
戴府。
戴文嵩沉着脸:“近来陵阳的传闻你都听到了么?”
戴珺站在他下手位置,面容平静:“传建安侯的府兵各个是高手,不知比皇家禁卫如何。”
戴文嵩忽然气上心头,不知道是对避重就轻的儿子,还是对严顾两派越发肆无忌惮的争斗。
“建安侯这一遭怨不得别人,哪怕有人着意下套,也是他的人无理在先。这些人……到底把皇权天威看成什么了呢?尚未摸到一个边角,就已经知道如何仗势欺人了。而顾家分明直指着严家去的,不知还有什么后手,建安侯若因此不得动弹,贪墨一案便完全按顾家心意去办。”戴文嵩说这番话的时候语速很慢,跟安澜那种总是夹带火星的愤怒不同,他说出问句时是真的带了一点疑惑,好似活到这把年纪依然没懂这世间为何有另外一种人。
戴珺静静听了,垂眸接上一句:“亦是按大庆律法去办。”
“荒唐。”戴文嵩这一声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那种厌恨不指向某个特定的人,所以并不尖锐,但听来有几分沉重。
他知道儿子一直不喜自己行事如此之直,可他就是这样活了几十年,等到儿子长成来劝自己一句“过刚易折”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去修炼成一个游刃有余的人了,
看起来这辈子在为人处世上能取得的最高成就也就是一根棒槌,如果命运眷顾他,大概能靠德行补补高度,变成一根顶天立地的棒槌。
这些年里面他也反思过自己,是不是如果他聪明一点,圆融一点,有些事就不至于发生,也不至于走到今日。儿子比他更通透更有办法,可戴文嵩又不免担心。他依然认为这世间的人,黑与白的分界清晰,游走在中间那个灰色部分的人,时间久了,到底能还记得自己曾经是什么样么?
戴珺那话是在提醒自己,就算整件事都按照顾家的心意去做令他们不忿,但只要这些事被推动得合情合理,哪怕目的昭然若揭,哪怕明眼人一看便知这背后一定有诸多阴私手段,只要抓不到证据,於镜庭就不应该强出头。
戴文嵩的眼皮沉沉压下去,露出一双不算很亮,却很定的眼:“如今一个稚子也能拿来在皇帝面前做戏,其心其胆……何其可怖。”
他回看父亲,几乎是劝谏的口吻:“然,事出有因,滴水不漏。”
戴文嵩露出一个稍显苦涩的笑,是的,这一切如此顺理成章。如果不预设立场,也可以说,都只是巧合。甚至就连那建安侯聂荣,不也是自己一步步走进去的吗?谁强迫他欺负一个小孩子了么?
时隔多年,这位老文臣在血的教训里明白,跟一位多心又独断的帝王相处,推心置腹、知无不言不是最好的办法,顺应那位圣上的多疑,不该说的不要说,才是审时度势之举。
戴文嵩久久低垂着自己的脑袋,几年前一场重病,叫他精神总是不大好了。眼下不知是精神不济还是在说服自己,戴珺在一边,给他杯盏里添了热水,耐心极好地等。
终于,戴文嵩没有再继续刚才的话题,极慢地开口:“你追了那顾三儿这些日子,还拦了安大人,可有所得?”
这回审慎的变成了戴珺:“虚实难辨,还要再往后看。”
戴文嵩那双眼似乎要看进儿子的灵魂里:“珺儿,你们是年少的友谊,但那未必意味着,你看得明白顾三儿。”
戴珺风度极好:“正是。辨人忠奸,一两件事看不清,一两年也未见得足够。儿子还要再花些时间去追探。”
戴文嵩不赞同:“我同你说的不是一回事。”
他反问:“父亲如果只看谢大人行贿王泰东一事,又如何认为这个人?”
戴文嵩没有接话,他支撑着两条腿站起来,似乎已经很疲惫了,声音像他这个人,总是拖着很沉重的东西:“你既不愿接下‘镜令’,安大人的事,就不要多伸手。他们是承你的情,但不是听命于你的人,於镜庭……容不得私心。”
戴珺看着他的背影:“儿子自会查清关于顾衍誉的一切。若他真是居心叵测之人,我定将顾衍誉和他所做一切带到父亲面前,绝不徇私。”
第29章 如果我杀了你,我爹会训斥我么
近来陵阳城里少了很多乐子可看,因为顾家不可一世的小混帐顾衍誉被打了,好些日子出不了门。
她平日里在陵阳城中转悠的频率要赶上城中巡防,最近只能龟缩在府上养伤,还有个大夫三不五时背着药箱往顾府里跑。不明真相的百姓看了,只道她这回是踢到建安侯这块铁板。平民百姓也会在心里排序,要说顾衍誉平素也是一个惹不得的人,这下被欺负到足有半月不曾出门见人,还无声无息咽下这口气,可见陵阳城里真正不能惹的是建安侯。
嘉艾回来说最近的茶楼都在传聂荣如何如何,流言里他的野心就要遮天蔽日。顾衍誉学着戴珺平常的样子摇了摇折扇,面上倒没什么表情,念道:“甚好,就是要他树大招风,他自己做得不够大,咱们要给他扇点风。”美中不足此时天气凉,这一扇倒是有点凉飕飕的,顾衍誉扔了扇子,趴在锦被上,囫囵又睡了一觉。
嘉艾观她神情,并非真的得意,相反,这些日子顾衍誉显得有些沉默。那种懒洋洋的,捎带得意的笑容是她一张方便可拆卸的面具,最近摘下去了,好像懒得挂上。但在家里另外二位面前她又再自然不过,好像很为算计建安侯形势大好而开怀。
再醒时,她父兄二人已经从外面回来,顾太尉还未开言,架不住长子耿直,拉着妹妹,一口气说了出来:“阿誉,今天那位侯爷可吃了个大亏!”
顾太尉似乎是被抢白,神色有些郁郁。顾衍誉嘴角弯弯,眼里亮晶晶,很感兴趣地要他细说。顾衍铭猛给自己灌了一口茶,而后告诉了她今日大殿上发生的事。
且说那日聂荣一脚踩死了聂锦的虎皮鹦鹉,聂锦没有直接去告状,而是让老皇帝自己发现他堂堂一个皇子,被一个亲王的儿子欺负了去,无处说理,实在有损皇家天威。老皇帝自然又是生气,又是心疼聂锦,劝慰之下,不见小皇子情绪好转,老皇帝以为是他个性柔弱又玩物成痴,但念在他年纪小,到底没有计较。
此时聂锦的宫人福顺才寻了一个机会向皇上道出实情,聂锦并非柔善懦弱,而是另有原因——那鹦鹉是小皇子提前数月开始准备的要给皇上的生辰贺礼。
皇帝一想自己差点冤枉了儿子,愧疚不已,但他身为天子,总不会怪罪自己,于是道:“你说这孩子,他何必瞒我?还怕他的父皇不给他主持公道?”
说着神色有点不大好看。一来有愧于聂锦,二来么,要给他的贺礼,聂荣踩死了,算是怎么回事?
“还,还有……”福顺依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皇帝冷哼,哪怕是寻常人家父亲,见孩子被欺负也不会面上太好看:“有什么你就说!都学的什么样子?他当时要说了实情,我怎么也得说上聂荣几句。锦儿这性格吞吞吐吐,被教养得也太娇了一些。”
福顺打着寒颤:“小主子是特意打了招呼,让奴才们谁也不要到皇上面前多言……”
皇帝最见不惯他们这磨叽样子:“他说了算,还是朕说了算?”
福顺扑通一声跪下了。
“是,是祝寿的礼物……小主子又花了心思才教会的吉祥话……那鹦鹉刚提回来的时候无论怎么哄都不开言,是小主子日日在它跟前一句句地讲,一句句地教。有一日,小主子急得哭了,好言劝那鸟儿,说是要给父皇寿辰的贺礼,结果,倒也奇了,第二天一早,小主子刚睁眼,那鹦鹉就开口说了第一句话,说的是——皇上吉祥。”
福顺不敢看皇帝的眼睛,但他已经听得到这位皇帝越发粗重的喘息,他知道,每一句下去,都是恰到好处的心头刺。
到了聂弘盛这个年纪,他所有的英明神武、多虑多思就算都还在,另一种心情也会时不时占据上风,俗称“怕死”,总要图个吉利。
皇帝这里面色一变,福顺像是吓坏了,伏着身,额头与殿中地面碰撞出声声响,颤抖道:“小主子私下里不知哭了多少回,也没再寻到一只那样伶俐的鹦鹉……他说自己管教鹦鹉不好在先,不敢恼恨侯爷,但只怕皇上知道了心里会……”然后这老太监终于吓破胆似的,再也不敢说下去了,只能用更大的幅度磕头,更掷地有声的响动来传达自己的害怕。
聂弘盛眼中森寒。
一只好不容易开了窍的灵物,一只由他儿子教会说“皇上吉祥”“皇上万福”的鹦鹉,怎么就惹了建安侯不快呢?
至此,这出建安侯花园斩鸟记唱到了高潮,老皇帝特意去看了聂锦,把他抱在怀里好一番安慰,又让人给聂锦送了不少东西过去以示皇恩。而聂荣……皇帝没有说什么,但显而易见,这件事哪怕在聂弘盛午夜梦回之际都过不去了。
最令这位皇帝不痛快的还是错过了追究的最佳时期,眼下若再翻出来,因为一只鸟把聂荣治了罪,皇帝跟瑞王爷之间面子上过不去不说,天下人恐怕也要觉得是皇帝小心眼。至于那鹦鹉已经会说“皇上吉祥”这样的吉利话这种事,是再没人敢提了,那是一根暗刺,将老年帝王对死亡的恐惧和不吉之兆的厌恶,深深扎在心里。
恰巧没过两日,朝堂之上,有人参了聂荣一本。说他放纵家仆,当街闹事,强抢民女,还打伤了顾家小公子,也就是那不成器的顾衍誉。这事正中皇帝的下怀,老皇帝当场叫出巡防来问话,问情况是否属实。巡防也印证了这事。
皇帝又问在朝的两位顾家人,先前为何不参不奏。
顾衍铭还没说下去,顾禹柏先问她:“若你在当场,会如何开口?”
顾衍誉几乎没有想,这些事像是早在她脑子里盘桓过好几圈:“如实禀告,一则要说,这民女实则身份是歌姬,我也不过是一时意气。皇上真要追究,就请追究给这位女子造成的伤害,虽籍在下九流,又于烟花之地谋生,但依然是大庆子民,有大庆律法保护,不该只因贵人一时兴起就要被迫卖艺;二则,我自己的伤就不用追究建安侯的责任了,顾家教出个现眼东西,已羞愧万分,没有什么脸到皇帝面前讨公道;三则,动手的是建安侯手下的人,是有人想要巴结他才有这么一出,建安侯本人没动我一根手指头,”越发轻慢的语气像一把缓缓刺出的剑,“不过是因为建安侯势大,旁人想要讨好而不得法罢了。”
顾太尉微微点头,顾衍铭脱口而出:“阿誉你跟爹想得一样。”
顾衍誉看了一眼哥哥这个解恨的表情,心中暗叹一口气。
且说当时顾太尉的奏对跟顾衍誉预想的说法一般无二,但以退为进,火上浇油的功夫还在顾衍誉之上。
顾衍铭:“可我不明白,皇上当时明着要给顾家做主,想要重罚建安侯,为什么我们要退一步?他们敢那样对阿誉,聂荣更是在锦儿面前……”
顾禹柏眼神示意顾衍誉,她轻拍哥哥后心,同他解释:“这事不是拿来扳倒建安侯的,他也不会真这么简单就被斗倒。我们是要他不得动弹。经此一役,让皇上提防他忌惮他更甚。最重要的是,轻饶这一回已经算是皇恩浩荡,贪墨案无人再敢求情,他们自己也不会再敢有任何动作了。”
事实就是如此,主审的大臣也松一口气,风向明朗,该怎么判不用再等指教。聂荣因为放纵下臣寻衅被罚了半年俸禄,禁足半月。而贪墨一案因为建安侯党已经不敢再伸手,很快尘埃落定。到底是都按照顾家的心思,执行了下去。
顾衍誉也出了府门,她回到“在水一方”。
令狐端着花茶进来。
她一个眼神令狐便明白,挥退其他人,恭敬地候在一边。
东西放下,顾衍誉叫他过来,抬起他的下巴端详片刻,然后在瞬间锁住了他的脖子。
她的面容异常平和,只有不算平静的呼吸能暴露她此刻的愤怒,令狐玉因她这动作眼里出现三分痛苦之色。
顾衍誉说出的话带着寒气,又轻又冷,细听之下却有几分不稳:“如果我杀了你,我爹会训斥我么?”
他潮湿泛红的眼睛看向顾衍誉,说话已然困难,而递出的语气却恭谨又平静:“奴仆,之身,不,不值得贵人父女离心。”
她眼里很快闪过一丝柔软到近乎无措的东西,而后她松开了手。眼睛因为愤怒而显得发红:“聂锦才多大?”
好像是在质问他,又好像怕说得稍微大声一点,叫不该听见的人听见这么一句。
这般心机深沉,步步为营,总不能是一个小儿自己想的。身在局中的皇帝没有察觉,被算计的聂荣没有察觉。顾衍铭也没有察觉,如若他知道事情不像他理解的那样是幼子遭受欺负而后得到一个机会出气,真不知这位将军是否还能睡得着。
顾衍誉看得遍体生寒。聂锦怎么敢在皇帝面前演这么一出呢?得罪旁人尚有转圜余地,在当朝天子面前做戏,稍有不慎,杀身之祸都未必等得及家人说情。他怎么敢呢?
令狐玉大概还是觉得难受,但没有伸手去摸自己的脖子,只是细细抽气,看向她时透着担忧。那一刻顾衍誉鬼使神差地想,幸好眼前不是秦绝,否则她问出那么一句,那位棒槌可能会告诉她,聂锦过完年六岁。
顾衍誉看着他,听不出悲喜:“他这样的年纪,应该做出的最坏的事,是把鼻涕抹在别人衣裳背后。”
“会进宫在姐姐和锦儿面前说道这件事的还能有谁,我怎么嘱咐的你?”
令狐玉终于喘匀了气:“宣王妃进宫未,未曾提及。太尉……身边的侍从,给宫里递过话。”
顾衍誉跟他对看许久,终于什么也没说。
她去睡觉了。
令狐玉出去不久又回来,他脚步很轻,拧干布巾的动作也很轻,而后擦了擦她的脸,控制着恰好的力道给顾衍誉脸上的伤重新涂了药,那里的痕迹已经很淡了,但要更细致一点,这张脸上才不会留疤。
而躺着的那位不知道是没被惊动还是懒得睁眼,保持着一个凝固的姿势任由他去。
第30章 原来是燕安要买酒么?
顾家赢了漂亮的一仗,顾衍誉又开始招摇过市,像个活宝。把“狗头上顶不了四两油”这句话诠释得活灵活现。她显得很容易被看透,被欺负惨了,就缩头乌龟一般躲起来,建安侯那里一被罚,顾衍誉又嘚瑟着抖起来了。
顾太尉提醒她什么时候去看看宣王,该汇报的汇报清楚,加上宣王前些日子还说记挂她了。
要说宣王长得也是一表人才,更不用说名义上还是顾衍誉的义父,只是顾衍誉回来第一次见他就怵。不是对戴文嵩那种老学究的怵,是一种……毛骨悚然的怵。
这里有嫌弃她不愿多看一眼的人,比如戴大学士。也有喜欢她伶俐,或者看在顾禹柏的份儿上多同她打趣几句的人,但没有谁像聂泓景,把她抱到自己腿上坐下,将顾衍誉的手包在他的手里,细细揉搓着,用一种令人汗毛竖起的轻柔嗓音念着:“誉儿好软的手。”
顾衍誉庆幸自己到陵阳时已拥有了跟她年龄不符的认知,那一刻她下意识看了一眼顾禹柏,她爹也正向她看过来。顾衍誉当机立断从宣王腿上跳下去,对她爹张开胳膊:“要爹爹抱我,誉儿太沉了,会冒犯义父。”
然而她并不确定,她的父亲会作何选择。自打顾怀璧去世,顾禹柏再没有抱过她。她是一种象征,昭示着这对阴阳相隔的夫妻此生再不可得的燕誉安乐,哪怕接了她回来,顾衍誉也知道,父亲对她,不再像从前。
聂泓景哈哈大笑,对顾禹柏说:“好有意思的孩子,太尉大人真该把本王这义子送到宣王府来,让本王养几年。多年不见,叫本王好生想念。”
顾禹柏还没有说话,聂泓景俯下身,伸手轻轻去刮顾衍誉的脸:“好誉儿,跟义父走,你愿不愿意?”
他恍惚间以为自己在顾衍誉眼里看到了森冷的戒备之色,而那个瞬间消失很快,眼前又是一个漂漂亮亮眼里带笑的孩子,顾衍誉正经道:“爹可不让。誉儿为母亲在乡下守孝十年,还没学好陵阳的规矩,刚来就被教养嬷嬷好一顿数落。爹跟我说,规矩学好之前不准离开顾府给他现眼。”
“义父倒看着誉儿伶俐得很,有什么规矩不如本王亲自……”
说话间顾禹柏单手把她抱了起来,对顾衍誉哼笑道:“你这猢狲,光说爹给你立规矩,在家上房揭瓦的事是一件不提。”
他转向宣王:“小儿正是猫嫌狗不待见的年纪,不敢放这麻烦出去,唯恐哪天真冲撞了贵人。”宣王眼里含着一点笑意,打量眼前这对父子,终于是没再提把顾衍誉带回去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