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玉 第154章

作者:驰驰响当当 标签: 强强 相爱相杀 天作之合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林有悔对顾衍誉的称呼也不再是“顾姑娘”,他叫她“姐姐”。

  林有悔说自己曾失去过一个姐姐,他见顾衍誉很是亲切。

  “姐姐”两个字从他口中吐出,掺杂欲说还休的暧昧。

  秦绝生平没有背后说过谁的不是,他素来对爱恨都坦荡。直到遇见这么一位,他才算是懂了背后有说不完的某人坏话是什么体验。可惜顾衍誉的手下谁也不懂,他们好像觉得主子做什么都很有道理,都很正常。

  秦绝的郁闷只有偶尔背着人跟赶车人去说。

  林有悔跟他们熟悉起来之后,表现得开朗又大方,他姿态优雅了地包揽了所有人的食宿,也并不掩饰沿途有许多“他的人”,对这一路的吃喝都照应得相当好。

  秦绝哪怕从未开过窍也知道这是一种“示好”,它的目的明确,代价鲜明,指向林有悔对顾衍誉这个人的兴趣。秦小侯爷吓坏了,他不能跳出来阻止大家别吃别喝,只好苦哈哈在后面多留下几锭金子,以免顾衍誉这个迷糊的状态真欠下人情,回头有什么话不好说。

  但这小子真的没安好心,仿佛是奔着让秦小侯爷倾家荡产去的。若不是他先前卖命还得了皇上几大箱赏赐,想偷摸补齐这个人情都难。

  而顾衍誉到底在干什么,秦绝却看不懂了。

  她是明白的吧?她没道理不明白啊!

  她对林有悔最初的冷淡也并非是厌恶,更像是下意识的逃避,因为眼前人总会让她想起下落不明的丈夫,而她又不可避免地、一次次因为这个美丽脆弱的少年人而软化。

  秦绝真希望自己要么再愚钝一点,最好愚钝到感觉不出异样,要么能再聪明一点,聪明到能为此局找出一个解法。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他真的好痛苦。钱还快要花完了,花完之后可怎么办呢?谁能来救救他!

  云渡,将军帐中的人们也在感受痛苦。

  第一批天铁武器送到,从朝廷过了明路到他们手里的,是三十七把军刀。

  此等神兵一出,除去皇帝为禁军留下的,竟还有因不得不赏而分走的。大概皇帝眼里命很值钱的人,都得有这么一把。顾衍慈的宫里也得了一柄神兵作为镇物。

  五十把与三十七把有什么区别呢?

  该说幸亏他是顾衍铭么?幸好他还处在一个旁人不敢轻易得罪的位置上,层层传递过来无人再敢克扣,否则这三十七把能有多少最终落在打仗的将士手里还另说。

  另外一百把皇帝不知的军刀,吴三思借鉴了顾禹柏的办法,伪装成货物,让青帮帮众秘密送达军中。

  总数一百三十七,好像不少,但这个数量放在战场上属实尴尬。

  将军帐中的年轻人近来心里都憋着火,胡青得了天铁,等不及要来叫阵,而他们只能闭城不出。连日的挑衅使得血气方刚的将士们都处在一触即炸的状态。

  在那次短暂的突袭中,他们拼着惨重的伤亡带回几支来自羌虞的军刀,反复的试验使得他们被迫冷静——毋庸置疑的神兵,从前他们自诩好用的兵器在羌虞军刀面前脆弱得惹人怜悯。

  大庆自造的军刀耗费这样久的时间,除了天铁本身炼制的问题,还在于刀的形制要改。期间吴三思也有与顾衍铭通信,听取他的需要。而改形制的原因无他——得省料!

  家里不富裕,吴三思就需在保证杀伤力的基础上,省料到极致。他们自造的这批军刀刀背更窄,放血槽做得更深。握在手中极为削薄。

  对比之下羌虞军刀就显得格外粗犷骇人。

  如果只是研究兵器的狂热爱好者,大概会说大庆军刀这样的形制使得杀伤力增加了,刀身也更轻。

  但对于知道初衷是为省料的人,心中是另一番感慨。

  只有雅克苏一个天铁矿可用,吴三思如此挖空了心思省料,若不是居斯彦谎报在先,二百把刀,到他们手里的还有多少?

  没到他们手里的六十多把刀对战局会有什么逆转性的影响么?未必。

  但所有人都有种说不出的……

  战士不畏死,但是至少,要死得值得。

  他们可以说服自己是为了保护庆国的百姓而来,但总有那么一些瞬间,想到高高在上的居高位者们,还是会叫年轻勇士的心感到寒冷。

  姬雪照手中握着一把缴来的羌虞刀,对着正在仔细观察大庆军刀的严柯:“走,我们去打一架。”

  严柯一抬头,也没犹豫,提刀起身:“行。”

  各有伤病的两位将军也许还忍得住脾气,年轻人却都在爆发的边缘,他们急需一场战斗。对于这位严二公子,从严家的衰落开始,他一直在看清更残酷的真相。战斗能使他找回被现实打散的自信。

  姬雪照呢?这个看上去放荡俊美的浪子,这个见人三分笑的谋士,自有不可与人说的心事,他需要在此把力气用尽。

  很快这两位军中显眼人物的对战吸引了一众将士的注意。将军也不拘着大家,知道都憋得慌,有个热闹可看,让他们喊一喊,闹一闹,吼个几嗓子更好。

  两个同样惊才绝艳的年轻人,很快被战士们包围,叫好的,押注的,一时热闹非凡。

  两人也因被观看而生出胜负心来,不约而同选择各自后撤一步,先观察对手,再伺机而动。

  是以第一轮交锋打得相当谨慎。刺,挡;横劈,仰躲……如此严谨的对战,叫围观之人渐渐生出不满足。

  姬雪照眼中狡黠的光华一闪,忽地提起了节奏。严柯看他一眼,近来两人自有默契,他也顺势加快动作,换了打法。

  对姬雪照而言,他真正在学的是刺客的功夫,擅长的是一击毙命的杀招,但陪练顾衍誉的时候花架子也没少学。严柯了然,陵阳城里公子哥之间的比武总是这样,伤不到要害,只在对战时招式好看。

  寻常人看不出花哨和实用之分,二位又都肯出力去打,身形优雅,动作到位,使看客只觉眼花缭乱一片,大呼过瘾。

  打到下半场,两人的血都热了起来,花架子不想再玩,该是真刀真枪的比拼了!

  噌——

  刀与刀相撞,清越与浑厚交叠,犹如天地间响起凤鸣。

  噌——

  再一次力与力的比拼!

  “诶?”

  “怎么?”

  众人正关心战况的时候,姬雪照忽然一个飞身退远,双手将刀托住,从容一笑:“严兄棋高一着,在下输了。”

  严柯蹙眉,为什么认输呢?姬雪照的功夫分明远在自己之上。可这么多人看着,他的表情认真,叫严柯也摸不准路数。这些时日以来,即便不明说,严柯对他也有了信任,姬雪照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蔡莘也疑惑着,今日是顾衍铭推他出来看热闹的。他一扭头去看自己最信任的将军,看到顾衍铭也正低头寻求他的意见。难不成,姬雪照顾及严柯还要带兵,不能在众人面前下了他的面子?

  姬雪照轻“嘶”一声,赖不兮兮压低了声音:“腰,没留神闪啦~”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笑声,大家嘻嘻哈哈散开去,严柯将信将疑扶着他回帐中,两位将军也跟了上来。

  周围都是自己人,姬雪照这才神情冷肃下来,面对困惑的众人,摊开了自己手上的刀——

  那里有一道显而易见的裂纹。

  姬雪照松开他托在刀身下方的左手,另一只手腕轻轻一抖,以裂纹为界,刀的前半段应声落地。

  所有人都陷入了震惊。天铁,神的金属,也会被斩断么?

  顾衍铭的关注点非常直接:“我们的刀,更好?”

  说着,他迅速拎起一把庆国自造的军刀,示意严柯尽全力。

  “等等,我来。”顾虑着他伤重初愈,姬雪照接过他手中的刀。

  严柯会意,运足力气朝他的兵刃重重一刀砍下。

  锵——

  不一样,显然不一样。

  两把刀上都连小豁口也看不见。

  姬雪照放下大庆军刀,顾衍铭早有准备,再次抛给他一把羌虞军刀,姬雪照接过,对严柯道:“再来。”

  噌琅琅——

  在严柯的劈砍之下,另一把羌虞军刀也干脆地断成了两截。

  每个人眼中都忽然有了不同于往日的光彩,这意味着——

第195章 很难想象你有一颗君王的心

  “莺柳儿,这才是你的名字。十三岁被顾禹柏带到陵阳,成了顾家的暗桩。”

  一身黑金衣饰的年轻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拨开屋内海贝与珍珠做成的隔帘,脚步生风地走进来。

  在他身后,隔帘清脆的碰撞声袅袅有余音。

  没有任何预兆,没有像样的开场白,他的出现与这句突兀的话一样,都令人毫无准备。而琴凳上穿藕荷色长裙的姑娘,静静坐着,她只紧绷了一瞬,很快又变得平静无波。

  来人甚至不想表现出伪作的客套:“他把你从那个鬼地方带出去,让你成为名动天下的歌姬。你没有道理背叛他。我只能猜测,你是我王兄派来试探我的。”

  洛莲看着他,这样一对浅灰色的瞳仁本该让人显得更温柔,但此人气质生来张扬,桀骜的狮子不会因为一双色彩柔和的眼睛变成驯鹿。

  她没有纠正他话语中的信息错误,平静得仿佛与他不在一个空间,他那凌厉的逼问也没有影响到她。

  洛莲道:“你若有此怀疑,当日何必救我。”

  她的声音不高,没有半点要虚张的声势。

  当你对上这样一个说话对象时,会发现她把自己变成了藻荇那样的存在,如此柔软顺势,哪怕再激烈的浪潮冲刷而过,她都会好好地活下来,不损伤分毫。

  “你的王兄猜到我联系你的意图,我本该像其他线人一样被他除掉。而你,抢在他之前下手制造一场意外。完成了你对王兄的‘表忠’,也让我从他眼皮子底下消失。”

  她微微仰头,清亮的眼睛从下至上看着对方:“该有疑问的是我。你相信了我,相信我为争取和平而来。却又将我困在此处,说着怀疑我的话。那图王爷,你在想什么?”

  那图眸光一闪,有不易察觉的焦躁,眼底审视的意味愈浓。

  他走过去,居高临下地逼视她:“我不大了解庆国,但在我们的话里,如你这样的姑娘,被称为只为富贵唱歌的夜莺,逐金玉而生。你有一手好琴艺,一把好嗓子,想来也攒了不少钱,若庆国这艘巨轮即将沉没,你应该是第一批离开的人。可你却冒险给我带来讯息。你很聪明不错,但功夫平平,身边也没有足以使你保命的高手。”

  洛莲:“若被哈泰察觉了存在,有没有带上高手,结局有区别么?”

  那图眉毛不易察觉地一扬,那是个他感到伤脑筋的反应:“不,我在意的是,你明知自己可能无法全身而退,还是来了。”

  洛莲的眼波静静流转,没有因为他话里的机锋有任何被冒犯的迹象。

  那图大马金刀在旁边的椅子上一坐,给自己倒了茶,很不当外人,哦当然,他确实不是外人,他是此间的主人。

  洛莲在他示意下也换了位置,起身迆迆然走到圆桌边,优雅落座。

  杯子被他随意地放下,他毫无预兆地凑近了,睫毛几乎贴近她的脸。这已突破了人与人之间正常的距离,侵略性不言自明。

  “你在为谁冒险?或者说,”他意味深长起来,“冒如此风险,你究竟图什么?你很喜欢公子玉珩么?”

  洛莲:“……”

  她原本以不变应万变的冷静,在听到他的最终结论后险些破功。

  她下意识后仰,害怕自己没留神喷在这位王爷脸上。

  洛莲眯了眯眼,看他的眼神介乎于好笑和荒谬之间:“很难想象你有一颗君王的心。”

  那图一顿。

  洛莲深吸一口气,人在屋檐下,她没打算现在就得罪他。把讽刺收敛好,稍稍正色:“那是我生活的地方,有我的朋友和重要的亲人。你调查我,知道它曾经对我而言不是那么好,这也没错。但它也不是从来那么糟糕,还在慢慢变好呢。我希望大庆拥有安宁。如果打仗,哈泰会让那里死很多人,我在乎的人会痛苦。你不想打仗,你曾在羌虞做的一切传递了这样的意思,我们有共同的心愿,我才会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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