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玉 第165章

作者:驰驰响当当 标签: 强强 相爱相杀 天作之合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顾衍誉神色一凛:“必须是人?不能代之以别的么?”

  “姐姐,你真可爱。我以为你的第一个问题应该是,‘你有几个毒人’,没想到你关心的是这个,”王潜笑容更深,“你是不是一直在想杜衡见过的病人比我多,我这个天才未必比他厉害?不是哦。你的杜衡大夫有很多的不可为,他不敢医坏哪怕一个人。而我的医术是靠死人堆出来的。我什么都敢想,什么都能试,有很多事,你的杜衡大夫永远也不会知道。”

  顾衍誉的面色完全变了。

  尽管她的意愿并非如此,可全身的力气用尽了,也攒不出三分淡定。

  “好啦,逗逗你嘛。”他脸上那种理所应当的残忍褪去,又恢复天真:“是因为人血很特殊,其他我的也试过呢,都不行嘛。那些可爱的毛绒绒小动物,服食到一定剂量就会死去,死掉的就用不了了。活人呢,自己会给自己解一部分毒,控制得足够好,还可以带着毒活下去。”

  “噢!其实,龙锦葵也可以一定程度上压制‘相思引’的毒性,姐姐听我的话,我会让你快乐、健康地活下去的。”

  顾衍誉的冷汗都出来了。

  ……

  关于“长乐未央”这艘大船,最新的谈资是平海侯与那图王爷发生了争执。

  起因是那图王爷要搬运大量的烟花到船上,在他兄长生辰当日燃放焰火。而平海侯不同意,直言来路不明,不会让这样的东西上他为羌虞王所造的船。

  那图坚持,他为哥哥费尽心思所造的烟花,离船太远就不是那个效果,必须从船上放出去才最震撼。

  最后哈泰出现时,那图已被平海侯的指控激得涨红了脸,他为自证而当场燃放了一批烟花。所有人都看到了,烟花升空时,美丽的贝壳,色彩斑斓的游鱼……原应在海里的生物绽放在天际。绚丽璀璨,叫人见之心喜。

  烟花就只是烟花,放完了也没看出什么问题,哈泰开心,那图却有些沮丧:“王兄看到了,这本是我准备的惊喜。”

  哈泰揽着他的肩:“无妨,再做就是。平海侯亦是谨慎,他怕出差错。”

  “臣弟会让人做出新的图样来,”那图说完,转过去恨恨瞪了平海侯一眼,几乎咬牙切齿,“就是不知平海侯,是不是还要每一个都先放过一遍检查?烟花是只能燃放一次的东西,你要本王在王兄的生辰上无礼可送么?”

  哈泰看二人为他争斗,找到一种新鲜的乐趣。

  平海侯优雅地对那图行了个礼:“吾王既然同意,在下没有阻拦的道理。还请王爷再制烟花时多备上几支,只为例行公事,也要抽出几支验看。”

  “你!”

  “好了,”哈泰的手一挥,“只是一些烟花,尽数验看了还有的放么?平海侯,你太紧张了。”

  平海侯对他微微一点头,不阴不阳对那图道:“那好罢,也请王爷带上船的工人小心,放到指定地点便立刻离开,不要去了不该去的地方,带走不该带走的人。”

第209章 他对即将发生的一切有忐忑、有恐惧,还有一种不可言说的,兴奋。

  阳朔穿着方才弄到手的羌虞军服混在队列里,一个类似于“长官”的人出现,用他听不大懂的羌虞话训斥了众人几句,然后从右手边第一个兵起,大家挨个回话。

  戴珺学羌虞话的时候他总是跟在身边,简单的也能听个几句,但这位长官说话太快还夹杂某种口音,于是分辨就变得困难。

  他原本想,前面的人说什么他就复述一句,第二个士兵开口时,阳朔发现他们说的还不一样,等前面几人说完,阳朔彻底懵了。不是报数,否则他能听懂,也不像名字,那是什么呢?

  可长官的目光已经落在他身上,阳朔情急之下没憋出合适说的话,他叽咕了一句,说出口他就后悔了,因为他说了一句“吉祥如意”,想来不会有人需要这么离谱的回话。

  然而很自然的……

  长官的目光已经落在下一个人身上。

  就这么,过去了?

  阳朔开始在心里说顾衍誉的坏话——

  准确说也不算坏话,是因为他非常确信,自打公子跟顾衍誉成亲之后,他就获得了“被动隐身”的技能。

  他可以做到人一直在场,却无人察觉他的存在。

  从陵阳出发第一次遇袭后他们兵分两路,阳朔跟着一个“假戴珺”引开部分追击,然后曲折地到达羌虞。

  他来时公子已经被关在无涯岛上,救出公子不容易,但他偶尔进出传上几句话,竟是一直没被发现过。

  阳朔起初也不免得意于自己的功夫,后来只剩困惑,他不由心想,是敌人真的眼不观六路、耳不听八方吗?还是自己的存在感属实太缥缈。

  那图往船上光是搬运烟花就花了两天,阳朔成功混进搬运烟花的队伍里,这于他而言易如反掌。紧接着他上船打晕一个士兵,扒下他的衣裳,就这么大摇大摆出现在了船上。

  一切顺利得令阳朔怀疑人生。

  他真的如此没有存在感吗?他甚至有了一个大胆的念头,如果他现在进去把公子光明正大扛下这艘船,是不是也没有人会发现?

  但残存的理智阻止了他,不能破坏计划,虽然……他也不知道全盘的计划是什么样。

  这艘四层巨船大得惊人,还在做最后的装饰和修整,船上人来人往,阳朔移动的速度不快,但精准地避开了每一次可能的暴露。

  论起功夫路数,顾衍誉和姬雪照是一派,风流与狠辣对开,会被激出的风流劲儿多一点,还是狠辣多一点,全看场合和对手;秦绝属名门正派,扎实,底子硬,毋庸置疑的高手,遇到什么人都有一战之力;沈迁是完全的刺客路数,轻灵鬼魅,手起刀落;

  阳朔和戴珺的路子一脉相承,沙场老将打的底,又有高手调教过,但玉珩公子是不好战的性格,他甚至不像大多数习武之人享受展示武功这件事,只在必要时出手。旁人说杀人见血时会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到戴珺这里,更多时候是白刀子进白刀子出,不得已才动手,还要求一份刃不染血的雅。这种收着的劲儿落在本就甘当跟班的阳朔身上,被发挥到极致,他专注行动时可以低调得像一条影子,谁也无法察觉。

  如今这条影子顺利滑入了关着戴珺的舱室。

  这艘船太大了,大到阳朔在其中自觉已然迷失。近日来去的消息也太复杂,复杂到他已经放弃弄明白全局是怎么回事。在看到公子的那个瞬间,他心中奇异地一定——

  不明白没关系,只要把消息传给该知道的人就好。

  “沈大哥听少夫人的安排去找人了,日夜兼程走水路,能赶得上。”

  戴珺神情庄重,说了个“好”。

  接着他摊开手心,给阳朔画起横平竖直的图:“告诉燕安,到时把人带进这里。”

  “嗯。”阳朔用力点头……

  该交待的交待完了,戴珺这才欲说还休地开口,全无说正事时的冷峻:“她,可还好吗?”

  阳朔忽然很希望自己在公子面前也能隐身,因为……

  上一次他出现在屋顶的时候,正听见王潜在跟顾衍誉说,他们要穿着般配地出现在哈泰生辰宴上,让人给她赶出一件与他登对的衣裳。

  那天闻听此言,受到惊吓的不止阳朔,还有就在近前的秦绝。

  他虽不懂恋爱中人的小心思,但他亲眼见过顾、戴二人每天打扮得一眼便知是夫妻的样子,知道那对他们或许有特殊意义。

  顾衍誉虽能屈能伸,却又底线明确,那怎么办?

  就在那一刻,听得顾衍誉脆生生地说:“我不要。”

  秦绝顿时就有点慌,老实说王潜至今都还算规矩,于是顾衍誉半真半假地演了下去。如今快到最后一步,她这是……秦绝想,那我是不是该准备拔刀了?

  “能成功把他救出去,我们的约定才会生效。丈夫生死未卜,跟新人穿上了同样花色的衣裳,怎么堵天下悠悠之口?我是要脸的人,虚名于我,也很重要呢。”

  她看着王潜,娇蛮劲儿上来:“便是我们将来成了亲,这些事也不能任人评说的。你要用你的钱、你的人将它变成我顾衍誉为救夫改嫁的故事,人人称颂我的仁义才行。我同意嫁给你,可不是为了受委屈。”

  王潜一瞬不瞬盯着她,忽然就笑了,带着被取悦后的神采:“论反客为主,还有谁比你会?”

  秦绝深受震撼。

  义父总让他多学着点顾衍誉,秦绝记在心里,不过这招,他想,就算学会了他好像也没处用。更关键的是,他没明白到底是什么原理。

  王潜想想又是笑:“将来我们一起生活,会很有趣的。”

  顾衍誉没有理他,去另选裙子了。

  在姬雪照被安排下榻的驿馆,能听到外面演武的动静。

  他知道那也是给哈泰生辰的献礼之一。模拟的是羌虞大军登陆合芜和云渡的场景。

  如果一切顺利,在哈泰拿到契书的同时,羌虞的大军就会上岸接管这两座富庶的城池。

  手握世间无敌的神兵,暴君以为天下尽在掌握。

  姬雪照躺在床上,悠然地撑起右腿,左脚架在右腿膝上。

  他用手指在虚空中描画路线,盘算着顾衍铭的兵和他们偷天换日得来的一千把羌虞刀,都分别到了哪里。

  他对即将发生的一切有忐忑、有恐惧,还有一种不可言说的,兴奋。

  夜很深了,刻漏的声音清晰起来。

  聂弘盛忽然在想是不是不该那么快交待了身后事,仿佛把最后该说的话说尽,他就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

  但有些事也确实到了该交待的时候。

  他确乎曾心怀梦想和愤怒,想去打破一些东西,重新建立一些东西,而当他与王位融合得很好时,他发现什么也不必。甚至他的儿子们都是他的竞争者,他不想被谁取代。

  当他经历过愤怒、否认,最终接受自己终将离去这件事时,他对继承了自己血脉的聂锦,又忽然爱到不可自拔。

  他会死,而聂氏的传承不会断,大庆仍是聂家的天下。

  他需要在咽气之前做好最后的布局,以求江山永固,聂家子孙永远可以坐在王座之上——

  戴文嵩不会背叛君主,他有一颗固执的心,将为他守好能他守好的一切;

  戴珺呢?他很喜欢,却遗憾他不如戴文嵩那般使他觉得安全和忠诚,顾衍誉也同样,灵活能干,但聂弘盛并不相信他们忠于他,他只是拿捏他们。不过好在聂弘盛相信他们永远不会背叛自己的国家,将来,还会有软肋捏在聂锦手里;

  顾家未来会变成一座新的山头,但顾衍铭不算很大的威胁,他从来都会竭尽所能,更何况皇位上会是他的亲外甥;

  顾衍慈……聂弘盛想,他一直都低估了她,一个女人太过貌美容易掩盖身上其他特质,或者说,容易给人借口去忽略其他特质。她如此心思玲珑,又会在某些时刻展露出惊人的冷酷,那是一个天生的政治家才该有的东西。

  聂弘盛同时大方地把聂荣再次引入这个局中,给他摄政之权,让旧门阀们怀有一线希望。聂弘盛知道他与顾衍慈那么一点云遮雾罩的过往,甚至对二人的心态都揣摩得很准。或许聂荣还有心,但在顾衍慈这里已经绝无可能,因为她骄傲得一塌糊涂。

  他们所代表的背后利益不同,但有那么一点似是还非的旧日情谊,会使这场拉锯变得公平。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在他死后,谁也不会过得太舒服,这个微妙的平衡就能维持很久。

  这根弦一松懈下来,身体却开始找他麻烦,那漫长的衰老过程迎来了一个断崖式的下跌。

  聂弘盛半夜里忽然觉得呼吸困难,一口痰卡住,他眼睛瞪得老大,想呼喊却发不出声音,聂弘盛不敢相信自己会这样死去。

  此时,一只修长、微凉的手从他面前伸出来,抚着他的前胸,另一只手撑住他后背扶他起身,吐出那口痰,空气终于重新进入他的肺腑。

  “‘小喜子’?”

  人还是那个人,脸还是那张脸,但聂弘盛直觉眼前人已经换了,不是惯常伺候在他身边的那个小太监,而是皇城之变时曾出现的机敏江湖人。

  “小喜子”掏出一粒药丸给他喂了下去,笑眯眯答话:“是奴才呀,有奴才守着,皇上好好睡吧。”

  聂弘盛还想说话,但精神头确实撑不住了,再一次安稳睡过去。“小喜子”仔仔细细把被子给他掖好,坐在床边扳着手指数日子和时辰,然后发出无聊的叹气声。小声念叨,没到时辰呢,还不能死。

第210章 不属于人间的宝物,最终还会回到海里去

  哈泰的生辰,也是“长乐未央”真正竣工的日子。

  那一天天空晴朗,海水入眼一片碧蓝,无垠的明媚清爽之色,一直延伸到水天相接处。

  “胡守盟”是最先到的人,这很符合一个好奇心十足的二世祖身份。

  他在哈泰安排的陆上行馆已休整数日,为这位羌虞王的生辰换上盛装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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