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玉 第42章

作者:驰驰响当当 标签: 强强 相爱相杀 天作之合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顾衍誉觉得头疼得很:“……如果不能好好说话,我让杜衡毒哑你。”

  “噢好好说话而已嘛,这有何难。”他飞速正常起来了。

第72章 那就让我看看,我父亲的手,已经伸得有多远

  先前顾衍誉借提起姬家旧事还他玉佩时,两人彼此仍存的观望试探之心明显,此刻则有不同。

  顾衍誉闭了一下眼:“那天我见到韩博死在猎场。他以身为祭,揭开了向严家的复仇。”

  她复睁开眼时看向令狐玉:“‘他’许诺给你的是什么,又要你用什么交换?”

  令狐玉听出言中意。

  他向来很会装出一副小意逢迎模样,但骨子里属于姬雪照的那个部分似乎也还活着,还跟他一起长大了。

  闻顾衍誉此言,他舒展长眉,少见地露出一派从容之色。

  “我心中早已没有私仇。我爹本是被冤,天下人皆知而皇帝不知,这是为君者的过失。在我年幼时确乎曾满心仇恨,一意为他平反,更意图扳倒王家。反而这几年,看懂了我爹的文章,对于平反已无执念。他不是在暗处受了冤屈,无法上达天听;天下无人不知他的清白。若我却要为了皇帝给的虚名而赔上此生,或与王家鱼死网破,倘若父亲在眼前,他必会说我一叶障目。”

  “那你如今……”

  令狐玉:“记得父亲曾问我此生理想,我不知天高地厚,说想跟他一样,当一个好官。其实我只是觉得父亲那一身官服好看,但想着想着,自己却也信了。如今既与仕途无缘,连这张脸也不能再出现在人前,这个念头便也放下。”

  “既如此,他还有什么能钳制你?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自由身?”

  令狐玉看她:“你当初离家出走,为什么又回来?”

  顾衍誉不语。

  她干过什么,他确实都知道。

  他是看着她翻墙的,又看着她悄么声地回来了。但什么也没说。

  令狐玉:“在这里,我能做到在别处做不到的事。”

  “哪怕你不得不做的事里面有一部分会违背你本心么?”

  “若不是我来做,就会有别人。那还是我来做更好。”

  她知道,令狐玉对她始终有一份关切不假,但那份关切不足以决定什么。

  如今姬家没有别人,顾禹柏似乎……除了他的生死和身世秘密,也没有旁的可以拿捏他。以令狐玉的本事,只要他想,这些也不会再对他构成威胁。

  那如今他这番说辞,到底是真是假?

  令狐玉要往哪里走,真取决于他自己的心么?

  他对顾衍誉笑了一下:“人在哪个屋檐下,偶尔都要低一低头的,但看自己觉得值不值。这世上真正从不低头从不违背自己本心的人,怕只有戴大学士一人。”

  “……”挺好,至少刻薄戴文嵩的这一句,听起来全是真情实感。

  顾衍誉表情微松:“当日我把居斯彦带回来,你不想让我把他留在自己住处,是因为我爹曾授意你杀了居斯彦,在我的房间里不方便你下手,对么?”

  令狐玉无辜地眨眼,捋了一下自己鬓边发,看起来像一朵柔弱的小白莲:“只说是‘伺机处理了他’……我也不是没找机会呢。谁知道出了你的屋子,他被挪去杜大夫那里,大夫看得紧,没杀成,能叫我怎么办。”

  顾衍誉:“……”亏他想得出。

  顾衍誉:“所以他从未相信过居斯彦,更不要说与他合谋。那一天我才明白,他的谋算若从引严槿入局开始,太过漫长,其中不可控之事太多。这不是他会做的事。如果严家在中途有任何机会反应过来,岂不是这一切都会泡汤?由那把刀鞘开始的一切,不止是陪严家随便玩玩,也是陪我玩玩。众人被他一点手段牵制在这场漫长的对演中,以为这就是全部。而实际上他真正的计划只有在猎场由韩博射出的那支箭。对么?这样简单直接的行动,不会出错,才是他要的。”

  令狐玉默认了:“居斯彦出现挡箭才是意外。若没有居斯彦,我想那支箭也不会射中皇上。”

  如果一切按照严家谋划好的来走,使臣真的出事固然对顾家虽不利。但严家一旦卷入“弑君”,构陷功臣之名又坐实,使臣的死可以轻易被推到他们头上。

  顾禹柏本就不会信一个异族人,居斯彦若没了,对他来说是一箭双雕的好事。

  当然,若令狐玉这里出了差错,居斯彦没能不引起怀疑地死掉,那也没什么。

  因为顾禹柏最重要的计划,跟这一切都无关。

  实际他早给顾衍誉上过一课,行事缜密是必要的,但计划制定过于缜密则是下策。

  有效的计划该一击即中。

  所谓“草蛇灰线,伏脉千里”只适合出现在话本子里。战线拉太长,看起来精妙而繁复的计划,往往会因为其中某一两个笨蛋脱了钩,而导致全盘皆输。

  “可行”永远在“精妙”之前。

  否则,就只是一个想很多的蠢人。

  这次严家被他诓了进去,只怕跟顾衍誉兜着圈子为几段流言拉扯的时候还很得意,以为“谋算”就该如此。

  严赟铎被下诏狱还在大喊他栽在谋算不如顾家,顾衍誉心中感叹他的可怜,顾禹柏像给狗丢了一根骨头去玩。

  所有人被他绕在这里无暇他顾,而这先前的所有博弈,无论谁输谁赢,谁一时占了上风,都没那么重要。

  只有韩博那支箭射出去,才决定一切。

  这次就连顾衍誉也被绕进去,她捋顺这些事后不由感觉无形的威压笼罩在头顶,她真的能在顾禹柏眼皮子底下查清楚他到底干了些什么么?

  可是若这第一步都未必能迈出去,之后的事就更别想了。

  令狐玉非常自觉,此番说开后似乎他俩已经达成完全的一致,他开始自顾自交待起从前所有事。

  她先前让他去查青帮帮主秦旭白的下落,令狐玉一直没有个回话。她有意不追问,他在期间也一直不提,二位心知肚明地装傻。

  果不其然,这不能说的事与顾禹柏有关,令狐玉:“我不知‘他’的用意为何,秦旭白失踪后,长治陷入一片混乱。里面浑水摸鱼之事不少,我不敢大张旗鼓去查,至今还未有头绪。人定是被‘他’带走,眼下在何处却不知。”

  顾衍誉骤然想到吴三思提醒过她,这些地方接连出事,倒像是有心人在瓦解眼下的和平。

  可是长治有什么被他盯上的价值?

  她目光扫到窗外,最近气温回暖,已有花开。在一众生机勃勃的盆景里,两盆瘦弱的小杜鹃格外显眼——那是秦绝上次给她带来的。

  她曾翻来覆去看过,最后失望地发现花和盆都没什么玄机。她自己不爱伺候这些,丢给花匠去养,花匠说这不是常见品种,是长治独有的杜鹃。顾衍誉当时就没想明白,多年不见,吴三思不怕路远捎来这么一“特产”图什么。

  到了开花季节还发现它一直就养不漂亮,叶片总是软黄泛白。

  嘉艾为此提醒过花匠要仔细侍弄,花匠说他能试的办法都试过了,唯一的解释是不同物种服于不同水土,这种杜鹃若离了原土,再怎么侍弄都不会茁壮好看。顾衍誉也不是真的想看花,这件事就被她这么放过去。

  如今她恍然意识到……

  是否长治地下有什么东西?

  正是因为长治的土壤里含有特殊的物质,这花在当地才长得好。所有这些事撞在一起,让顾衍誉不得不怀疑……

  顾禹柏掳走秦旭白,让长治局面一片混乱,他所图为何?

  顾衍誉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

  从前顾家与朝臣之间的博弈,与不同立场之人明争暗斗,顾衍誉姑且还可理解为,身在漩涡之中,若顾家不斗,也会有人要将他们卷进去。

  随着顾禹柏做的事越来越令她难以理解,她也开始怀疑父亲的目的是不是根本就不在于扶持宣王。

  如今……这可是天铁!

  顾禹柏会比她更清楚天铁的发现意味着什么,他做了这么多事,最终想达成什么目的?

  这恐怕已经不是一姓一族的生死,更可能关乎整个庆国的未来。

  “我的话说完了,还有什么骗过你,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了。你有想起来的,再问我吧,”令狐玉看着顾衍誉忽然变化的神色,“怎么了?”

  顾衍誉的表情上看不出任何端倪,她冷静到了极致,眼里甚至有不合时宜的柔和,轻声说:“你可以选择不知道,一旦知道了,就再无法置身事外。”

  令狐扬眉,半点柔弱的样子不见,跟戴学士那种耿直的正直不同,当他说这些时,甚至是倨傲的,大有“天下人都不行只有我行”的意思:“我本应是已死之人。这世间艰险之事,该留给我这样的人来做。”

  顾衍誉眼神微动。

  她的手在身侧停留好一会儿,最终从怀里掏出那块大通钱庄的令牌。

  顾衍誉左手拉住令狐玉手腕,牵到身前,而后托住他的手背,将令牌放进他掌心,再合拢他手指。

  她目光紧紧锁住令狐玉的双眼:“那就让我看看,我父亲的手,已经伸得有多远。”

第73章 不知你在外面死活,不晓得要不要买个新人

  令狐玉走了五天,顾衍誉收到过两次他寄回来的小玩意儿。

  只要他出门,通常从第二第三天开始,顾衍誉就会陆续收到他途中寄来的东西。

  两人关系如此,说是主仆倒没个十成十的主仆样儿,说兄妹也够不上,年纪都不大的时候两人没眼下会心里藏事,所以关系比眼下还别扭。

  令狐玉头一次被顾禹柏拎出去办事,小半个月不见踪影,回来被顾衍誉瞪了好几眼,一句话不肯跟他说。

  他跟在后头小心伺候了几天,追着问缘由,顾衍誉俏生生又冷冰冰地开口:“不知你在外面死活,不晓得要不要买个新人回来给我倒茶。”

  打那之后他只要出门总会不间断地寄东西回来,但只言片语都不写——写信太像给家人的,为顾禹柏办的事也没什么好上报给她,所以只会看到什么寄什么,中心思想两个字——“活着”。

  顾衍誉收到过装在锦盒里的漂亮石头,初绽新芽的柳枝,尽管收到时新芽已经干枯,噢,严格说来,字也是有过的,他曾路过一地觉得菜色不错,于是找掌柜要了食谱寄回来。

  还曾收到过一个装满液体的酒坛子,用泥封好。顾衍誉不明所以也不敢拆,等他回来问了才知道,那是他途经的一条小溪里的水。

  大通钱庄在庆国不算小,各地均有分号。他们与其他钱庄票号最大不同,是多有与外族互市的客商,真正做到“汇通天下”。

  陵阳就有一间大通钱庄分号,不过顾衍誉拿到的这块令牌,从它底部标记来看,来自大通钱庄的总号。

  两人一商量,决定先不从陵阳这家分号打探,就在顾禹柏眼皮子底下,而他们对一切都未知,贸然出现,如果问错对象,问坏了问题,只怕处境会相当被动。脱离陵阳范围,若真有个什么不对,令狐玉还来得及拦截一下消息。

  “太尉正要我出去办事,我就去这总号走一趟。”

  大通钱庄总号设在合芜,从南北向来看,合芜在长治和乐临之间,但更靠近东边海岸,与长治和乐临连起来能成一个三角,也因这样特殊的位置,做海上商贸的商人多喜欢从这个钱庄走。

  顾衍誉对此安排无异议,她平日无事不离陵阳,突然出去走动本身就引人怀疑。玫&瑰

  也是此刻她更深切感觉到,自己不过换了个地方被困。陵阳顾家的泼天富贵,亦是她的精致囚笼。

  送走令狐玉,顾衍誉却不敢闲着等消息。

  严家的案子如今牵扯进舒台的事,一时半会儿判不了。

  高门大族最怕的不是出事,而是倒台。

  势在时,戳破天的事都能兜得住,而一旦有了倒台的趋势,旧账纷纷被翻,还能查出些什么,会被处理到什么程度,谁也不敢说,谁都说不准,只能多烧高香等圣人裁决。

  顾衍誉虽一直惦记着严柯受牵连可惜,然而眼下一切难有定论,她暂不便插手。若中途没有其他变数,直到案情全部查清之前,被关在牢里对严家人来说反而是安全的。

  放在她面前更紧急和重要的事是天铁。

  居斯彦先前同她说过推测,他认为顾禹柏知道特尔坦的秘密。

  但顾衍誉没想明白,他对雅克苏做的事与特尔坦之间的关联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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