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玉 第75章

作者:驰驰响当当 标签: 强强 相爱相杀 天作之合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一家家掌柜,各自捧了东西来,没有中间商赚差价。

  东西一样样地往府中抬,洛莲在旁边瞧着,也终于有了些笑模样:“再送下去,只怕要逾制了。”

  嘉艾掩口轻声道:“不是聘礼,不算逾制。”

  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

  等其中一个小文人走上来,顾衍誉刚喝了一口茶,就听得对方说:“小生送上家中珍藏,王继昌真迹一幅。”

  “……”顾衍誉险些被一口茶呛死!掌柜的们来送些镇店之宝勉强算合适,但兄弟你们,不过几面之缘,这么大方说得过去吗!

  “多,多谢……”好好一个姑娘,被吓得都结巴了。

  等这段漫长的唱礼结束,蒲良跟嘉艾安排着把东西都入了库,给来送礼的人也一一回过谢礼。

  洛莲来扶明显有点懵的顾衍誉,顾衍誉缓了缓,看着她,眼里的意思明显,这下没话说了吧。

  洛莲撇了撇嘴:“又不是他送的,不是这些掌柜自己来贺喜的么?”

  顾衍誉失笑。

  然而面对蒲良整理出的礼单,顾衍誉却又渐渐收敛了表情,权宜之计……

  戴珺说的“权宜之计”该是这样的么?

第107章 顾衍誉什么也没想,只知道把自己的手放进他掌心

  “嫁妆的台数不能少于我们收到的,先从我的私库里支出,不够的再从公账来借,”顾衍誉这样吩咐道,想了想,看着那几个扎好红绸的箱子,“这些不算在内。”

  蒲良看着她,年老的脸上出现一点不忍神情:“若是主人在,也不会让小小姐用‘借’这个字,嫁妆本该是父母要为你添的。”

  顾衍誉对他一笑:“父母不只我一个孩子,兄长与姐姐待我亲厚,爱护有加。我更不能在他们都不在的时候把顾家当做我一个人的来支配。账算明白了,才不影响手足之情。”

  蒲良叹了一口气,而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小小姐,族中的孩子成家,按照父母对族中的贡献是有一份例银的。二小姐进宫,大少爷成亲时,乐临都曾来人送过。家主的孩子,这一份金不在少数。”

  “嗯?您不提我险些忘了。这样,点几个得力的人去乐临报喜,如果在族中没能顺利取到这笔钱,也不必纠缠,记清楚是谁、说了些什么,乐临当地又发生了什么,回来报给我。”

  蒲良与她对视一眼:“明白。”

  “不过小小姐,嫁妆这么配,台数就逾制了。”

  顾衍誉:“不怕。我那义父想要我没脸,嫁娶都潦草,如今这样声势浩大,他再追究,只会把这排场宣扬得更加人尽皆知。他会想明白的。”

  但这嫁妆,其实是这样的——

  别苑中议事时,有人提醒顾衍誉,她嫁去戴府解的是一时之困。陈御史尚在狱中,倘若对方一计不成再有一计,先扣下罪名再来人搜府,顾家当如何应对?

  如今既然有了喘息之机,该做好最坏的打算,先防备一手。

  从前仗着顾家是“法外之地”,顾府的主人们显然也都不太有顾忌。别的不说,就说书房里甚至不藏着掖着的禁书与反诗——一旦被捉住放大,都是大问题。

  “还有账册,哪个府上的账册都经不起细查。从前的人情往来里,也颇有些眼下已经不得势、不可说的大人。只怕被有心人翻出做文章。”

  顾衍誉:“这些东西,加起来约摸能有多少?”

  幕僚给她比了个数。

  顾衍誉:“件?”

  幕僚:“箱。”

  顾衍誉:“……”

  她知道自己不该心存侥幸,顾家什么情况她分明清楚。只是……还是略有些超出想象。

  一人说:“如今盯着顾府的人必不在少数。这些东西得拆散了,藏到不同地方去为好。”

  另一人说:“可是藏到哪儿呢?放在哪里,又不是个隐患?”

  “拆得七零八落,万一途中遇到点问题,将来想找回,找不齐了,可怎么办?”

  “但把这些东西挪出去,总比继续放在府上给人留把柄的好。”

  ……

  顾衍誉听着他们七七八八的讨论,忽然开口:“我有个办法。”

  众人都停下,看向她。

  顾衍誉闭了闭眼:“嫁妆。”不仅能光明正大抬出去,还能藏到众人都想不到的地方。

  她从前只当“声名”是“虚名”,是不疼不痒的无形之物,反正她被骂纨绔败家的时候,也没影响她四处耀武扬威。现在却陡然明白过来,那不是无形的、有或没有都行的东西,分明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政治资产。

  好比说现在有人同时告发顾家和戴家贪墨。

  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会是“顾家终于被查了”和“大学士贪墨?怎么可能?”,而这样的差别有时候会决定很多事——

  若有人用一本假账诬告顾家,想借此掀开对顾家的调查,如无意外,他会进行得很顺利,因为那看起来完全没什么说不通;

  但不会有人用那样的东西去诬告戴家,因为多数人都会认为“这是诬告”,告发之人或许还要先证明这份东西是真的,才能先服众。

  戴家是眼下最安全的地方。

  无论宣王还是王家,若想成事,也不会主动对这样的清流发难。

  虽说被搜的可能性其实不大,这举动只为以防万一。但……这样一来……她到底是给戴家带去了风险。

  顾衍誉踌躇许久,还是下了定论:“装吧,箱子封口扎好红绸。”

  到了她也不会让人打开清点。万一出事,才好不牵连。

  成亲的时间很紧,明日便要出嫁。

  顾府中上次办喜事回忆起来都很遥远,蒲良带着一大家的仆人忙前忙后。像是铆足了劲要做出一个热闹浩大的氛围来。

  顾衍誉的情绪却无论如何提不起来,一寸寸陷入低落。

  白日里那一段长长的唱礼,说毫无触动是假的。

  换上喜服,看到那些摆满的贺礼,她有那么一刻有一种自己真的会嫁给他的错觉。

  可惜当她做出把物证塞进嫁妆的决定,她又知道假的真不了。

  她没学过怎么样才算喜欢一个人,但也知道不是这样的。

  喜欢应该是想给对方更多,想保护对方更多,而不是把对方拖进自己的困局。

  杀死心里的那只蝴蝶吧。

  你的利爪和尖牙,只要轻轻一碰,蝴蝶就会死掉。

  忽然有人通传,说严家的,严沐来了。

  “严沐?快请。”

  这还是严家出事之后她第一次见到严沐。从前只觉得那是个娇俏可爱的小女孩,家中变故,使她看起来清减了,也沉稳了。思及这变化原因,顾衍誉不由心情复杂。

  两两相看,顾衍誉没有从那双眼睛里看到怨愤,还是剔透明丽的一双眼。

  她也打量顾衍誉许久,眼珠子都不眨。往日的纨绔浪荡子忽然变作了一个女人,谁见了都得发会儿呆。

  顾衍誉疾走两步上前迎她:“怎么这么晚来了?”

  “怕明日誉姐姐忙起来没有时间见我,赶着今天来,给姐姐添一份妆。”

  严沐一直盯着她瞧:“誉姐姐,你真好看。”

  顾衍誉下意识跟着看了一眼自己试过还没换下的喜服,她没穿女装见过严沐,这还有些别扭:“从前我要为你戴耳坠,不算有意轻薄了吧?”

  严沐抿唇笑。

  有宣王的禁令在,这场婚事当然没有给宾客的请帖,是白日里的动静,才让更多人知晓这么一桩婚事。但情况未明,时间又太紧,不会有人来送礼。严沐还是第一个。

  噢准确说,宣王妃是第一个,这是后话,暂且按下不提。

  严沐往桌上放了一个匣子,打开里面是一套古朴大方的白玉首饰,一眼便知价值不菲。顾衍誉:“这份礼,是你自己备的吗?”

  严沐:“什么都瞒不过姐姐。这是我父亲备的。”

  “我二哥出征,久无音讯。父亲曾去求见建安侯,也未得到明确答复。他如今既不知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也不知我兄长是否安好。见我有心来找姐姐,便添了这份礼。捎带想问一问,有没有我二哥的消息。”

  顾衍誉拉着她在身边,神情也凝重起来:“建安侯的消息不明确,应当也不是敷衍。我的兄长同在云渡,至今未有回信。皇帝病重,政务积压,是否有密报进宫还未可知。我已经拜托了江湖朋友去打听,也在想其他办法。一有消息,我会让人去通知你。”

  见严沐忧心不改,她宽慰道:“我相信我的兄长,你也要相信你的兄长。他们是有武力有头脑的大人,若是遇到什么,自己也一定会努力解决。与其时刻悬心,不如能做的都做了,然后静候佳音。”

  严沐拉着她的手,眼睛微红,那种眼神顾衍誉难以形容,似乎有什么说不出口,还有一点,留念?

  顾衍誉:“你怎么了?有什么要说的,你就放心说吧。”

  严沐吸了吸鼻子,似乎想掩饰一点悲伤却没成功:“没什么。我来的时候,见誉姐姐神情低落,不是很高兴……我……”

  顾衍誉一时有点懵。

  “你为我们做的,我都知道。是因为誉姐姐打点,我和家人被幽禁时才没有受苦。我哥能带兵出征,也是因为有你……我……”她说到此处有些说不下去,摇摇头,“可惜……造化弄人,终究是有缘无分。父亲也让我带给姐姐一句话,事已至此,希望誉姐姐,一定要保重自己。”

  顾衍誉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嘶……

  没事乱说话的后果来了。

  严赟铎和严沐……应该是……觉得……她……对严柯……

  嗐!

  她看着这份贵重的贺礼,顿时心情更沉重几分。

  送走严沐时已经很晚,府上忙活的人也差不多停了各自去休息。

  只有蒲良还在调整门前抱鼓石上的红绸。

  顾衍誉想起什么似的:“蒲叔,我父亲不在,明日您送我出门吧。”

  “诶,老奴怎能……诶,好。”

  他下意识的反应是想推拒,不过很快也想到了,确实没有其他人能为顾衍誉送嫁。于是应下来,笑里却有泪。

  “怎么了这是?”

  “想到了怀璧小姐出嫁的时候,也是我看着她走出去的。”

  顾衍誉此时才知道,他从前是跟着顾怀璧的侍从。印象里自她出生蒲良就在了,好像他是某种天然存在的老物件,她没有想过去问他的来处。

  “我母亲出嫁时,开心么?”

  “开心。那是我跟随怀璧小姐的十几年里,见过她最开心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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