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下蝶影
“胖是胖了些,但我们想你的心是真的。”杨二郎挤过来,笑得眼睛眯成缝:“前夜听说你回京,我们昨日就来找你,没曾想你进了宫。这不,今日我们连懒觉都没睡,一大早就来看你了,是不是特有情义?”
“确实挺早。”拂衣打个哈欠:“你们俩先等着,我回里间梳洗一下。”
“好。”林小五找椅子坐下,对秋霜道:“秋霜,快给我们来点吃食。大清早的,我们什么都还没吃呢。”
“请林小姐与杨二公子稍候,奴婢这就叫人准备早膳。”秋霜笑着吩咐小丫鬟去厨房取朝食,自己留下来照顾两人。
拂衣洗漱好出来,就听到杨二郎与林小五坐在桌旁,问秋霜有关她落崖一事,她走到两人中间坐下:“吃都堵不上你们的嘴?”
“这不是想等着你一起出来吃吗?”杨二郎殷勤地给拂衣舀好粥:“老大请用。”
“多补补。”林小五往拂衣的碗碟里夹了好几样菜,吸了吸鼻子:“幸好你没事。”
“都好好吃饭。”拂衣见两人要哭不哭的样子,失笑道:“这两年我不是常常给你们送充州的土仪回京,怎么过了这么久,还哭上了?”
“总要见到你,我们才能放心。”林小五捧着一块点心,抽抽噎噎道:“若非我跟杨二郎家里有爵位,轻易不得出京,我们早在三年前就想赶去充州了。”
“还算有点脑子,没有真的跑来。”拂衣被两双眼泪花花的眼睛看得心慌,给他们一人舀了碗粥:“先吃饭。”
林小五与杨二郎偷偷对望一眼,没敢告诉拂衣,其实当初他们已经偷偷溜出京城,只是没跑多远就被家里人抓了回来。
两人的情绪来得快,走得也快。一顿朝食用完,又恢复了往日嘻嘻哈哈,闹着要带拂衣出门玩。
院门外,云照白听着妹妹院子里传来的笑闹声,问守门婆子:“小姐的朋友来了?”
“回公子,杨老侯爷家的二公子与安平郡主家的林小姐一早就来找小姐了。”
云照白听着妹妹开心的笑声,把手背在身后,无奈轻笑着转身离开。
拂衣被杨二郎与林小五带出云府,一路直向南街奔。
“听说你回来,大家都很开心,在南街的彩音坊置办了几桌,就等你过去。”林小五掀起帘子往外望了一眼:“你放心,吃的喝的还有唱的曲,全是你喜欢的。”
拂衣还没来得及答话,突然马车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杨二郎掀起帘子问马车夫。
“二公子,前面有送嫁妆的车队。”
遇红白喜事让三分,是整个大隆朝约定俗成的规矩。
“这是……崔家的嫁妆车队?”杨二郎仔细看了看,想到拂衣还在马车里,连忙放下帘子,对拂衣与林小五道:“有送嫁妆的经过,让他们先走。”
见拂衣伸手准备去掀帘子,杨二郎赶紧一把拦下:“也没什么好看的。”
拂衣笑眯眯看着杨二郎,见杨二郎神情越来越紧张,于是放下手:“确实没什么好看的。”
杨二郎偷偷松口气,吩咐马车夫换条街道走。
到了彩音坊,拂衣刚下马车,就被一群纨绔公子千金簇拥着迎进大门,动静大得半条街都能听见。
“那是什么人物,竟引得这么多公子小姐出门相迎?”
“没看清,多瞅瞅。”
“那个穿红色外衫的公子,好像是皇亲国戚?”
“嚯,这么厉害?!”
“拂衣,尝尝这个茶。”
“喝什么茶,尝尝这里新出的酒。”
“坊主,让人唱起来跳起来,今日是团聚的好日子,热闹起来。”
众人七嘴八舌,拂衣嘴里叼着点心,左手端着点心,右手捧着茶盏,浑身上下挂满大家送的东西,好在她擅长应付这种场面,很快就与大家亲亲热热玩在一起,仿佛从未与众人分别过三年。
大家兴致上来,有人跑去台上唱曲子,有人拨阮咸,杨二郎也跟着上去弹琴,因为弹得太难听,被大家轰下了台。
“啧啧啧。”拂衣捂着被琴音摧残的耳朵,摇头叹息:“三年时间你们是只长个子,不长本事。”
杨二郎嘿嘿一笑,理直气壮道:“咱们都是纨绔,就三年时间能长多少本事?”
端起酒盏仰头一饮而尽,拂衣起身走到台上,朝弹琵琶的乐人招了招手,乐人把琵琶递到拂衣手中。
琵琶声一响,众人纷纷沉默。
杨二郎扭头看林小五:“我真傻,究竟在期待什么?”
大家都是纨绔,他们弹得难听,难道老大就能弹出天籁?
带着酒意的拂衣可不管别人怎么想,叮铃哐啷弹完一曲,心满意足地走下台,矜持道:“有一段时间不弹,手生了。”
“真是酣畅琳琳的一首曲子。”杨二郎竖起大拇指:“堪称杀机四伏,意境惊人!”
“过奖过奖,也没那么好。”拂衣就着一位穿着绿衫的纨绔小姐举杯的手,含笑饮尽:“这酒怎么比方才好喝,难道是因为你亲手端来便别有滋味?”
“去你的。”绿衫小姐面颊微粉,把拂衣推到一边。其他纨绔小姐见状,都端起酒杯向她走来。
“来来来,你来,尝尝我们倒的酒是不是也更好喝?”
拂衣见自己惹了事,连忙起身讨饶:“我错了,我错了,求姐姐妹妹们放过。”
大家哪里肯依,闹着去追拂衣,拂衣实在躲不过,转身往院子外跑。
“小心。”拂衣饮了酒,没注意到前方有人,眼见要撞到人,赶紧侧身扶住院子里的石榴树:“对不住,方才没有注意,可有惊到你?”
“云拂衣,你别跑。”众人追出院子,正准备抓住拂衣,看到石榴树下站着是谁后,瞬间噤若寒蝉。
众人偷偷把酒杯酒盏藏进袖子里,齐齐行礼:“见过皇子殿下。”
云拂衣也赶紧跟着行礼:“臣女见过殿下。”
她垂着头,眨了眨带着醉意的眼,瞅着皇子锦袍下摆绣的金线祥云纹,绣娘的手艺真好。
陛下膝下仅有此子,待他给先皇守完三年孝,恐怕就要封这位皇子殿下为太子了。
她对这位殿下了解不多,只听人说过这位殿下自小勤奋向学,克己复礼,文臣提及他多有赞誉。
像他们这种纨绔,大抵是入不了这位殿下的眼。
“诸位不必多礼。”
皇子殿下语气温和,音若三月春风,并没有因为他们在此处笑闹,而露出半分不满的情绪。
“多谢殿下。”拂衣直起腰,低着头一步一步往后退,以示自己对这位殿下的恭敬。
滴答滴答,有人藏在袖子里的酒壶渗出酒,溅落在地。
拂衣默默把脚步挪了挪,挡住了这位打翻酒壶的友人。
院子里一片寂静,半晌后这位皇子殿下再度开口:“云小姐久离京城,今日难得与友人团聚,随意便好,我无意扰诸位兴致。”
拂衣抬头,只看到皇子殿下离去的背影,拱手行礼:“恭送殿下。”
“真难得,殿下竟然会路过彩音坊。”林小五扒拉着拂衣的袖子,望着皇子的背影,小声道:“这还是我第一次在玩闹的地方见到他。”
“我也差点没认出来。”另一位小姐靠过来:“听说殿下不喜艳丽的衣饰,今天突然穿紫金锦袍,实在让人意外。”
“嗯?”拂衣回忆着皇子离开的背影,笑着挑眉:“瞧着那一身挺好看,殿下为何不喜?”
“不清楚。”小姐摇头:“想来是幼时……”
她不敢再说下去,当今陛下是长子,以早些年先帝对陛下十分厌弃,陛下一家的日子实在算不上有多好。
皇家的污糟事,可不是他们这些纨绔能提及的。
确定皇子殿下已经离开,众人转头接着听曲接着舞,闹到天黑,家里派人来接后,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拂衣坐上云府的马车,就靠着软垫闭目养神,她今天饮的酒有些多,脑子不太清醒。
行至半路,马车不再前行,拂衣勉强坐起来,醉眼惺忪地问:“发生了何事?”
“小姐。”秋霜掀帘子进来,面有难色:“宁王在前方。”
夜色下,宁王站在马车前,身影看起来有些孤寂。他见到马车帘子晃动,几欲开口。
“好狗不挡道,滚!”
马车帘子被大力掀开,露出云拂衣半颗脑袋,跟着砸出来一个酒坛。
“小姐,你醉了!”
“宁王殿下,我家小姐喝多了酒,脑子不清醒,明日我家公子亲自给您请罪。”
“快走,快走。”
云府马车匆忙离开,留给宁王的,只有地上那个四分五裂的酒坛。
第05章 早改了
“更深露重,明天乃皇叔大喜之日,您为何在此?”
不知何时路边停着一辆马车,宁王恍惚间回神,看着从马车里走出来的年轻郎君。
他举止优雅,仿佛每一步都度量好,永远不疾不徐,极具君子之仪。唯独身上那件织金锦袍与往日的清贵淡雅不同,衬得那张端方如玉的脸,多了几分难得的张扬。
“庭衡?”宁王温和一笑:“你素来喜欢淡青之色,今日换上金紫缎袍,倒是亮眼。”
“皇叔大喜的日子,我身为晚辈自然该穿得喜庆些。”来人神情疏淡地拱手行晚辈礼,似乎没有注意到地上摔碎的酒坛:“好沾沾喜气。”
宁王笑容苦涩,只觉得对方衣摆上的织金祥云纹在灯笼烛火映照下,晃得刺眼。
“多谢皇侄好意。”
“皇叔大婚,我亦是欣喜。”
宁王闻言,轻轻颔首。
父皇驾崩前,他从未把这个小他六岁的皇侄看在眼里,放眼整个京城,就连宁王府的长随,都比他这个皇孙有脸面。
“夜已深,你早些回宫,免得皇兄与皇嫂担心。”宁王神情疏淡:“你身份尊贵,不容有半点闪失。”
“多谢皇叔提醒,您也早点回府歇息。”他似乎真的只是巧遇宁王,才过来说上几句祝福的话,转身回了马车。
隔着帘子,里面传出他的一声轻笑,随后马车便踢踢踏踏离开,手中的提灯内侍,照亮着马车前行的道路。
宁王:“……”
老大一家三口,从老到少都装模作样得令人恶心。
宁王大婚当天,热闹了半个京城。
老百姓不懂什么皇家秘闻,只看到豪华的婚礼,威风的仪仗,还有那一眼望不到头的迎亲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