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下无病
“看你的样子肯定有好事?。”薛满替他?倒了杯茶,又推过去椅子,“你快说,这群山匪究竟是怎么回事??”
裴长旭饮了一口茶,润好嗓后,将邱方天的故事?娓娓道?来。
薛满怒形于?色,险些拍案而起,“广阑王竟这般对待封地内的百姓,将几百条人命当作儿戏,实在枉为兰塬之主!”
许清桉也道?:“兰塬离京城足有八千里路,广阑王却能?及时?得知?京城内的状况,迅速做出应对,可见他?的神通广大。”
“是以,父皇对太子的猜忌情有可原。”裴长旭道?:“来兰塬之前?,我一直坚信太子与此?事?无关,如今却不得不承认,太子极有可能?牵涉其中。”
若他?们找到?广阑王与太子勾结的罪证,东宫便要彻底翻天。
薛满静了一瞬,“万一,我说万一太子出事?,茹楠和茹嘉会?怎么样?”
裴长旭理解她的担忧,她待茹楠向来亲近,“茹楠、茹嘉是父皇的亲孙女,年?龄尚小,父皇定会?网开一面。”
薛满苦笑,“会?吗?”那可是大周朝的皇帝,面对忤逆者杀伐果断,岂会?被小小的亲缘绊住步伐?
“她们亦是我的侄女,我向你保证,定会?不计代价地护住她们。”
见她仍是愁眉不展,裴长旭习惯性地伸出手,想拍拍她的头顶,途中却被许清桉拦截。
许清桉道?:“大哥,男女授受不亲。”
裴长旭笑了,“既是男女授受不亲,二弟为何半夜跟阿满独处一室?”
许清桉面不改色,“我们在此?等你回来。”
裴长旭道?:“我已经回来了,二弟请?”
许清桉道?:“大哥先请。”
裴长旭道?:“我还有话要跟她说。”
许清桉道?:“那我等大哥说完再一起走。”
好个厚颜无耻的恒安侯世?子。
裴长旭望向薛满,她穿着?件月白绫缎碎花纹袄,青丝编成随云髻,发间戴着?一枚珍珠樱花流苏银簪,俏生生地坐在对面。
方才在帐外,他?满心?怨愤,恨不得杀了许清桉泄恨。但真面对她时?,所有的不甘便化为爱怜,只想轻轻地拥她入怀。
“阿满。”他?眸光柔软,“你今日戴的簪子很好看。”
“……”等告诉他?簪子是谁送的,他?应当会?火速改口嫌簪子丑。
薛满脸不红,气不喘地谢过夸奖,随后将两人都赶出帐篷。
许清桉、裴长旭前?后离开,待面向寒夜冷风时?,裴长旭道?:“明日便要抵达兰塬,许少卿可做好面对危险的准备?”
许清桉道?:“皇命在身,下官定当全力以赴,万死不辞。”
裴长旭道?:“大多?数时?候,许少卿都清明自躬,当得起‘忠臣’二字。”
少数时?候呢?
许清桉轻笑一声,未将他?的警告放进心?底。两人都十?分清楚,此?事?执着?到?最后,定有人输得一败涂地。
许清桉坚信自己不会?输,只要阿满的心?属于?他?,他?便绝不会?输。
*
历经九天,裴长旭一行人终于?顺利抵达兰塬的主城墨城。
正值城门关闭之际,士兵在用力地推着?城门,见不远处驶来一列车队。最先头赶车的青年?利落下马,朝他?们解释起来路。
“两位官爷好,我们是江州人士,府中从商多?年?,一早便听闻兰塬钟灵毓秀,人杰地灵,是座寸土寸金之城。此?番前?来,一方面是游玩,一方面是想寻点?能?做的买卖回江州……”
官兵听到?“从商”二字后,便笑着?道?:“你们再晚来片刻,今晚便得宿在外头了。”
“是是是。”罗夙道?:“路上没估准时?间,稍晚了一些,还望官爷通融下,能?放我们进城过夜。”
他?往官兵手里塞一袋碎银,官兵摆手拒绝,“无需客套,你们进城吧,记得找家正规的客栈住,莫叫黑店坑了银钱。”
换做不明真相者,定要夸赞墨城治理有方,连守门的官兵都和颜悦色,品行端正。但经过劫匪一事?,裴长旭只道?广阑王为应对父皇,堪称煞费苦心?。
不知?父皇派去的另一队人马,可成功迷惑了广阑王的视线?
车队进入主城后,找了一家位置显眼的客栈过夜。他?们进门便行事?高调,要了最好的几间上房,连护卫婢女亦不例外,很快便引起客栈掌柜的注意?。
“是哪里来的人?”
“江州,据说是江州做船运的人家,出手相当阔绰,随手便给了我十?粒银瓜子当小费。”
“做船运?那想必非富即贵。”掌柜思忖片刻,道?:“那两名青年?是什么关系?”
“两兄弟,嫡亲的兄弟。”
“身边跟着?的少女呢?”
“我听少女喊那两位少爷,想必是伺候他?们的美婢。”
年?轻富有,出手阔绰,身边又带着?貌美婢女……掌柜笑容诡异,对小二低语:“你去跟樊公子传信,就说我这来了两头肥羊,他?若是有兴趣,这回得多?加一百两银子。”
小二道?:“多?加一百两,岂不是比往常翻上一倍?”
掌柜道?:“翻一倍又如何?他?既想为绿姑娘添彩,那便得舍得花银子。否则这等肥羊进了其他?姑娘的口,他?家绿姑娘的好日子便更快到?头!”
*
薛满躺在客栈柔软的床铺上,来回打了好几个滚。先不提兰塬危机四伏,广阑王不干人事?,这客栈的上房却像模像样。
房间宽敞,屏风精致,暗香浮动,让人颇有回到?家的舒适感。
她闭眼蹭着?被子想:不知?客栈的吃食如何,合不合她的胃口?
稍过了会?,罗夙来请她去裴长旭房中用餐。
薛满问:“二少爷去吗?”
罗夙道?:“去,二少爷已经在等着?了。”
薛满便整理好仪容,前?往裴长旭的房中用膳。
裴长旭和许清桉各坐圆桌的一侧,留给薛满的位置离他?们距离相当。
薛满坐下后,婢女平儿开始上菜:羊肉炖萝卜、豆腐小白菜、山药鱼片、冬笋炒腊肉……都是些冬日滋补的菜,外加一道?做成淡粉色的方形糕点?。
平儿退到?门外,留几位主子在房中用膳。
裴长旭先拿起筷子,“这全是罗成做的菜,放心?吃吧。”
罗成,裴长旭的暗卫之一,人高马大的壮汉一枚,谁能?想到?他?不仅武功高强,更有一手做菜的好手艺?
薛满在路上便尝过他?做的野味,闻言直接夹了筷笋子,细细品味后,郑重?道?:“罗成不该当护卫,他?该去开个酒楼,亲自颠勺当个大厨。”
裴长旭道?:“好,等结束这趟行程,我便让他?在城中开个酒楼,与近水楼抢抢饭碗。”
又来了,无论阿满说什么,裴长旭总会?无底线地纵容。
许清桉凉凉道?:“近水楼是老字号,罗成不一定能?抢到?饭碗。”
“世?人都爱尝鲜。”裴长旭道?:“近水楼虽是老字号,但也架不住久吃生腻,需要适时?换换新口味。”
“大哥所言极是。”许清桉转变态度,意?味深长,“世?人都爱尝鲜,新来者总容易后来居上。”
裴长旭:“……”
他?不再搭腔,夹起一块糕点?到?薛满的碟中,“这是罗成最擅长的糕点?,用春桃与玫瑰花制成,别有一番风味。”
“春桃与玫瑰花?的确是个罕见的组合。”
薛满尝了口糕点?,一股花与桃的清香弥漫在口腔,甜味恰到?好处。
“好吃,罗成该再开间糕点?铺子!”
“除去好吃,可还有其他??”
“还应该有什么?”
“没有。”裴长旭笑笑,“我也来尝一块。”
他?夹起糕点?放到?碗中,动作很稳又很慢。从前?的阿满牢记他?的每个喜好,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
她忘了,他?便帮她一件件地记起,直到?恢复记忆。
薛满本没有察觉异常,她觉得糕点?好吃,便朝许清桉弯眼:“少爷,你也尝尝,这糕点?有一股桃和玫瑰花混合的香味,入口即化,回味无穷。”
说完后一愣,却不知?为何会?愣。
这糕点?有一股桃和玫瑰花混合的香味。
入口即化。
回味无穷。
……桃的香味。
她看向身旁的两人,许清桉正夹了一块糕点?,裴长旭已吃了一口,正在吃剩余的半块。
……桃子。
她的心?漏了一拍,猛然伸手,拍落裴长旭筷上的糕点?,“你不能?吃这个!”
筷子掉落,糕点?也滚落地上,裴长旭抬眸,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为何不能??”
薛满茫然又坚决,“你不能?吃这个。”
裴长旭追问:“阿满,你告诉我,为何不能??”
因为你吃完桃子便会?犯风疹,严重?时?呼吸困难,危及生命!
薛满脑中窜出这行大字,未等喊出,便见裴长旭的脸庞迅速泛起红疹,呼吸逐渐吃力。
“泰酉!”薛满想也不想地冲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躯,冲许清桉着?急喊道?:“少爷,快去喊泰酉来!便说大少爷误食桃子犯了风疹,需要他?即刻带上药箱医治!你赶紧去!再晚一些他?便要没命了!”
许清桉依言照做,出门时?回首,见裴长旭靠在薛满怀中,呼吸困窘,不似作伪。而薛满语带哽咽,不断安抚着?他?:“你忍一忍,泰酉马上来了,等他?替你针灸后再服上一剂药,你便能?好了……”
须臾的工夫,泰酉便拎着?药箱飞奔到?房中,又是喂裴长旭吃药,又是替他?施针缓解。一番兵荒马乱后,裴长旭的状态有所缓解,牵着?薛满的手,闭眼沉沉睡去。
薛满试图收回手,奈何他?握得太紧,挣了好几次都没法挣脱。
许清桉见状,在裴长旭的腕上某处一摁,薛满便如愿脱了身。
她揉着?泛红的手指,问泰酉,“他?无碍了吗?”
泰酉拭着?额上的汗水,方才他?亦是急得够呛,“大碍是没有了,但脸上的风疹需一些时?候消退。再有,大少爷千万不能?再碰桃子,否则便是我师父在场,也难扭转乾坤。”
薛满横眸看向一旁的罗夙与罗成,罗夙与罗成连忙下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