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杀猪刀的温柔
娘子说要做八宝粥,项婆婆一等娘子进内殿,就去厨房找来花生莲子糯米这些个泡了,她和青柏值夜,劝了项婆婆几句,方把担忧的老人家劝去睡觉。
“还早,”听说宫中也是要到寅时方走动,佩梅不急,吩咐墨松道:“你去叫醒紫桃她们几个,帮我打水找来我今日要穿的衣裳,我洗漱一番再说。”
佩梅的娘亲担心她,佩梅还在家中时就带着卫婆婆把佩梅进皇宫头几天要穿的衣裳都给备在了一边,无需佩梅操太多心,丫鬟们也不用担心这头几天出差池。
“是,奴婢这就去。”墨松道。
佩梅只带了七个人进宫,项婆婆是家里的老人,跟随她进宫是注定要在她身边终老的,把生死皆鳞挂在了她的身上。
其余的六个丫鬟依次名叫青柏,墨松,紫桃,蓝兰,红菊,翠竹,她们最大的比佩梅周岁要大五岁,如青伯今年已是十九岁的年纪,小的周岁要比佩梅还要小五岁,就是最小的青竹今年方才九岁。
这几个人皆是佩梅自己从家中为她搜罗出来的各色人等当中挑选而来,青柏以前是官家女儿,中途娘家家道中落,她嫁的纨绔子弟把她发卖了出来还赌债,正好被佩梅买到了手中,被佩梅赐名为青柏,是佩梅几个丫鬟当中最为懂事之人;最小的翠竹是自己卖了自己,拿的银子则拿去埋了她暴病而亡的奶奶和母亲。
她们每个人身后皆是孑然一身,无亲人,没有牵挂的地方,是以佩梅选了她们,给自己带了几个和她只能坐在同一条船上的帮手。
翼和殿位于东宫的一角,原本只是太孙卫诩的住处,太孙大婚,翼和殿从从前的一间变成了内外两间,一小进的小殿也变成了两小进,里面住主人,外面那进侧边则住着侍候小殿两位主人的宫人,还有厨房杂物间等地方。
墨松很快带着下面的妹妹们端来了水。
翼和殿今日只留了佩梅带来的下人,夜里时分,太子妃走的时候把以前留在翼和殿侍候太孙的几个宫女带走了,只留下了太孙的近侍小杨子,这厢小杨子在外头候着没进来,进来的都是佩梅的身边人。
佩梅洗漱,小杨子听说太孙妃一早就在等尚食局的份例,殿门口还派了个人守着,他在小正殿门口溜达了一圈,转身往大门口走去。
“是青柏姐姐罢?”小杨子一过去就道。
这两日事赶事的,小杨子只认了一遍太孙妃带来的人,还没认全,生怕叫错了人。
刚才那个叫他小杨子公公的人他就叫错了,他以为是叫青柏,结果那个小娘子说她叫墨松,让他叫她墨松就好。
太孙妃家的人就是不一样,起的名儿都透着书香气味儿。
小杨子昨天跟着他们太孙生死场里走了一圈,看着他们在背后鼎力支撑着太孙的太孙妃无一处是不顺眼的,连看她带来的奴婢也是觉着分外赏心悦目,无一处不好的地方。
“小杨子公公安,是,奴家就是青柏。”青柏朝小杨子欠了欠腰。
“哎呀,使不得,姐姐多礼了,你我同是侍候太孙太孙妃的人,哪来的这礼?弟弟受不起,青柏姐姐不嫌弃的话,就叫我一声小杨子就好了。”小杨子忙道,又凑上前翘着脚朝大门外看了一眼,道:“这天还黑着,风又大,姐姐还是里头去等罢,我帮你看着。”
“谢谢小杨子公公。”青柏浅浅一笑,摇摇头,道:“小杨子公公,尚食局送来的份例可是天天一样?”
“那不一样,就看采办的人一早经手的是什么了。”
“是了。”
“姐姐为何有此一问?”
“太孙妃说要做些清淡的小菜,我怕没有。”
“那放心好了,小菜是天天都有些的,这新鲜的瓜果肉菜是每日都有的,不可能没有……”若是没有,丁姑姑治不死他们,小杨子对这个放心得很,尚食局短谁的食都不敢短他们小凤栖宫的,“姐姐,等会儿厨房里若是欠着点什么太孙妃想要,你只管跟我说一声,我去给你寻摸过来,万没有让我们太孙妃想吃点小菜都吃不着的道理。”
“那劳烦公公了,”青柏这心顿时便放下了,又朝他福了一记,道:“太孙妃想给太孙做点温补宜人的小膳吃吃,这早上还想亲手做点饭菜端去太子妃娘娘那边,让娘娘尝尝她的手艺,让公公费心了。”
“我费的什么心?”小杨子吃了一惊,“太孙妃还想亲自做早膳给太子妃送去?”
“是。”
“哎呀……”
“可有什么不妥?”
小杨子摇头如拨浪鼓,叹道:“没有没有,太孙妃太有心了。”
他都没想到,这个时候太孙妃还有那心肠顾忌到太子妃娘娘,太有心了。
*
这夜刘氏喝了药睡得沉,一醒来脑袋还昏沉着,就听周女史道:“娘娘,太孙妃一早就进了厨房给您做了早膳,很快就要到了,您看您是不是现在就漱口净脸?”
“她不是在侍候太孙爷吗?”刘氏身边的老人,她的老奶娘鲜嬢嬢捧来温水,有些犹豫着道:“太医说太孙爷今日还有些危险,她怎地到处乱跑?”
刘氏接过她的水清了清口,把盐水吐进盆盂里,方回道:“就几步路,也算有心了。”
“也是,”老嬢嬢附和着道:“也是关心您。”
刘氏垂下眼,看着跪地的侍女为她穿鞋。
她这小凤栖宫,到底不是凤栖宫,她的人也不如她婆母皇后娘娘身边的人忠心。
不过说来她心里也疼,母后重用的人是母后半道方才起用重用的,对母后却忠诚无比,她的这个老家人从小带大她,到了宫中也对她忠诚了许多年,就是不知她刘湘有哪儿对不起她的,最不可能背叛她的人成了背叛她的人。
人老成精,刘氏若不是受了她婆母的指点,她都觉察不出她身边最放心的人成了她最大的内患。
“娘娘,今天穿素色的罢?”周女史这厢道。
“可。”
刘氏穿戴洗漱好,就听外头传令的公公说了太孙妃到的话,她步入外殿,快步朝门口走去。
佩梅将将走到小凤栖宫门口,就见到了脸颊上还看得出一丝青肿的婆婆。
她婆婆脸上没上粉,可美人到底是美人,就是脸略有瑕疵,也是风姿绰约,非寻常人能匹之,佩梅抬脸上前一步浅浅一笑,弯腰蹲跪请安:“梅娘给母妃请安,母妃早安。”
刘氏弯腰亲手扶了起她起来,扫了她后面抬着食盒盘子的侍女一眼,转身带着她往里走,嘴里则道:“什么时辰起来的?”
“寅时过一点。”佩梅如实道。
“怎地这般早?”刘湘侧头看她。
“醒了就醒来了。”佩梅道:“梅娘一早想给母妃做点吃食送过来,这就送过来了。”
“那陪我一起用点,一道用了就回翼和殿看看诩儿,诩儿还在睡着?”
“睡着,睡得甚是香甜,梅娘还把诩儿常睡的那副寝具让小杨子搬了出来换上了新的,诩儿枕着旧的睡得甚是香甜,母妃等会儿过去看看就知道了。”佩梅来之前又去看了她的丈夫一趟,诩儿睡得出乎她意料地好。
“你还搬出来了?”见儿媳妇说得甚是自然,刘湘略诧异之余还有些啼笑皆非,“你还当他是小儿呢?”
“只要让他安心的,梅娘都做。”桌处到了,佩梅扶着婆母坐下,等婆母坐定,她朝婆母福了一记腰,道:“诩儿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刘氏看着朝她欠身的小娘子脸上眼底处那圈淡淡的青色,闻言眼眶不禁一红。
第47章 和诩儿在一起啊。
“你坐下,我不用你侍候。”刘氏说着眨眨眼,眨去了眼中的泪滴,拉着佩梅坐了下来。
“就让孩儿先侍候您。”佩梅没坐,婆母对她是真好,可宫中这么多眼睛看着,该有的礼数她不能少。
刘氏停了一停,没再?*?说劝她的话,而是把儿媳妇送到她手中的吃食悉然吃完。
佩梅煮了粥,还备了小菜蛋羹虾饺等佐食,婆母吃的不少,她服侍的皆吃完了,等到婆母进食的速度慢了,又叫了她坐下用膳,佩梅谢过恩,这才落坐,把桌上剩下的皆打扫进了肚中,吃了个干净。
“饿了?”太子妃看着她把最后一个虾饺都吃了,不禁面露慈笑,“这都是你做的?”
佩梅把嘴里的吃食咽下,回道:“是孩儿做的。”
见婆母微笑看着她,佩梅便又道:“孩儿从小就在自己母亲身边打下手,我娘亲擅厨艺,梅娘跟着她学了不少,不知母妃可用得惯?”
“用得惯,你母亲教了好孩子。”她欠亲家母不少。
刘氏想着归日的归宁,诩儿想必是不能陪着她去了,诩儿又生病之事,佩家一得到消息,又不知要怎地担心女儿,这都是她欠佩家的,刘氏脸上还带着笑,可心中一片苦涩,看在佩梅的眼里,就是婆母眼中的泪光在她眼睛里蒙了一层泪水结成的雾,惹人难过得很。
“母妃,等来日诩儿身子好了,等他能陪我回家省亲,到时候我就让我娘亲亲自做些吃食带进来给您尝尝,您说可好?”
“好。”刘湘心中一疼,她抹过眼边突然掉出来的眼泪,笑道:“那就有劳亲家母了,到时候我尝尝她的手艺。”
“欸。”佩梅朝她嫣然一笑。
*
次日,太孙妃归宁这日,佩家没有等来家里的小娘子和太孙姑爷,太子妃身边的女官前来了佩家,告知了他们太孙身子不适的事情。
佩家昨天其实就已经得到了一点风声了,佩老太爷关心过太孙的身子,得知无大碍,只要休养几天就能下床后,老太爷抚须道:“太孙身子无恙就好,梅娘回家也不急着这一时半会,等太孙身子好了,抽个空陪她回来一次,把礼补齐了是一样的,重要的是小夫妻和和美美过日子,我们佩家就住在都城里,他们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
“是,太子妃说了,等太孙身子一好,她就让太孙带着梅娘回来看家里人,给您和家里其他的长辈道歉。”周女史恭敬。
“太子妃客气了。”
佩家没为难人,说的都是客气话,临走前,周女史见到了太妃母的娘亲,一个面容端庄肃厉,看起来面相不好惹的中年妇人。
只见这妇人把手中的两个包袱交予她,很客气道:“这是家里原本要给她带进宫中的小东西,一时没做好没取回来,她兄长昨天才从订做处取回来,麻烦这位女大人帮老妇捎进去给我女儿。”
“夫人客气了,您叫我周女即好,要不然,叫我周大娘子也行。”周女史当不起这一声女大人,按过东西,恭恭敬敬和佩夫人道。
“好,那就劳烦你帮我带进去了。”佩康氏淡淡道。
佩家还留了周女史的饭,周女史没用,在交待后拿着佩家给太孙妃带的东西走了,等回了小凤栖宫,她朝太子妃禀道:“佩老太爷佩老夫人对奴婢很客气,还问候了太孙的身子,盼太孙赶紧好起来,说太孙身体好了有空再带太孙妃回去是一样的,奴婢没见到佩大官人,大官人上衙去了,不过奴婢见到了佩夫人,太孙妃的母亲也问候了太孙的身子,还让奴婢把说是没来得及给太孙妃的东西让奴婢捎进来给太孙妃,还给您备了一些回礼,说都是家里的寻常物,不是什么好东西,让您不要嫌弃。”
刘氏是让周女带了重礼过去的,收到回礼也不奇怪,只是看着那两个周女说是梅娘母亲给她的东西,半晌没有出声,末了她道:“给太孙妃送过去罢,这原本是她母亲给她归宁备的东西。”
女儿不回去,东西还给来了。
刘湘听说佩家就一个女儿,在家里极为得宠,那种得宠是读书有人教,女儿穿得比当娘亲的还要好,今日亲眼见到佩家夫人对女儿默默无声的牵挂,同为母亲,她懂那种牵肠挂肚无法诉说的感觉。
“是。”原来如此,周女史之前还以为真如佩夫人所说,这是没来得及给太孙妃的,听太子妃一言道破真相,她方才明白为何交给她包袱那一刹那间,那面容坚毅的佩夫人那眼睛里转瞬即逝的那一抹红所为何。
不能把备给女儿的东西亲手交给女儿,想来那位做母亲的夫人极其心里不好受罢。
*
顺安二十三年十二月初三,翼和殿。
佩梅从周女史手中接过了她母亲给她的东西,拆开一看,居然是一套和她曾经闺房里摆放的十二生肖。
新的十二生肖样子大了一些。
旧的那套是她十岁的时候,家人为她买来的,一直放在佩梅的梳妆台上,因着佩梅梳妆的时候时常摆弄,样子都有些旧了,佩梅本想带它们进宫,可想想就作罢了,留在了家里,她和她娘亲说把它们留在家里等她回家来看是一样的。
其实佩梅说这话也有她的小心思,她就盼着家里留着她那间小屋子,就好像她还在佩家一样,她还是佩家女。
她任性嫁出,可还是希翼家里人把她当是他们的小娘子。
现在母亲做了一套大的新的来给她,而不是把屋里的那一套给她,佩梅欢欢喜喜看着新的小老鼠,小牛,眼泪不知不觉当中流出来了而不自知,她拿着她的那只小老虎和诩儿的那只小牛跑去了床边坐下,把它们探到诩儿面前,道:“诩儿,看,小牛,小老虎。”
诩儿比她大一岁,他是牛,她是老虎。
佩梅知道民间家里不喜欢说属相老虎的娘子做媳妇,但相师说她是诩儿的福星,她是有些信的,在她眼里,诩儿就是只孱弱的小牛,需要威猛一些的媳妇来护着他一点。
卫诩靠在枕头上,眼睛从她欣喜掉着泪的脸上转到了她两只手上拿的小动物身上,他微微一笑,道:“老虎看起来威风一点。”
“也没有,小牛也很壮。”佩梅把小牛放到脸边贴了贴,把小老虎往他枕头下塞。
只见她靠近时,诩儿抬起了手,她眨眨眼,塞好了小老虎,只见诩儿冰冷的手贴在她的脸上,小声朝她道:“梅娘高兴吗?”
“高兴。”佩梅这才知道自己脸上有泪,她拉下诩儿沾着她泪迹的手放到胸口擦了擦,笑道。
“等明天我好了,我带你回家,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