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杀猪刀的温柔
佩家老太爷在野名声不显,但也是他家有世代不得恋眷功名利禄的祖训罢了,佩老太爷自年少高中就在翰林院当值,一呆就是差不多四十年,这满朝文武但凡上了岁数的都认识他,就是陛下的恩师柳太傅见到他,也会喊他一声佩师弟,这平时无事不带上他无妨,但欺压他们家就不得行了,这也是太子最终为了太孙求到陛下面前去的原因,佩家迟迟不答应,太子怕事情有变,凡事不求陛下的太子为了太孙终是求了陛下一回。
陛下不答应太子便罢,一答应下来,小福子也知道这事定然是妥了,但太子的意思是这事但凡东宫能自行解决,便不想上佩圻带着人闹到始央宫去。
无奈佩家人就是骨头硬,他们这步步紧逼的也没逼得他们应承下来,硬扛着反将了他们一军,福公公此时心里也是又气又急,但又不得不奈何先退了一步。
“太子今天不能来,”佩准阴着脸一脸悲愤,人虽未掉泪,但只要是长着眼睛的人都能从他脸上看出他痛恨己身无能的难过来,“逼亲逼到太子亲自出马,满城都是我佩家的流言,你让我们佩家以后做人?”
让他小女如何做人?流言猛如虎,他们佩家清清白白的小娘子,就是一世无名,也不能让她的名流传于这种状似风流韵事的传言当中,烂于别人的舌根当中。
佩准想的都是女儿的以后。就是这事已成定局,以后她成了寡妇,他们佩家也会想法子带她出来养她一生,定然不会现在就让不知情的百姓嚼她的舌根,把她置于众人眼前,往后不定如何水深火热。
佩准是著史之人,自是知道甚嚣尘上身限风口浪尖者,不得善终者多,得善终者少,兴许有人心喜那一时的得意,但佩家目光绝计不会如此短浅,而他作为女儿的父亲,绝不会让此事发生。
“东西也不能要,还请公公现在抬回去。”在二姐夫和大姐夫震惊的目光当中,佩准已然下了决定,“下官的左右邻居,还请公公善后,至于小女的婚事,明日下官就去东宫,与太子亲自恳谈,佩准在此给公公下诺,明日必定会给太子一个交待,还请公公转告太子一声,请太子明日午时拔冗见下官一面。”
佩准的脸色阴得能挤出水来,他说出的这番话来就像是他从牙关里挤出来一般,那咬牙切齿崩出来的狠利让福公公心悸不已,见佩家的女婿二人也是震惊不已地看着他们这个小舅子,福公公心里已有数,这怕是佩准此人一时下的举动,看他此时脸色,和他话里的意思,小福子没作多想,稍稍一停留就应了佩大人的话,“佩大人如此作说的话,小人不得不从命,一切依佩大人所言,我这就叫人把东西抬回去。”
“还有外边那些人,”佩准阴着脸看着他,一字一句道:“若是有人坏了小女的名声,佩家就是举家作赔,也不会应承此事。”
怕了怕了,这佩家的人平时不显,一旦狠起来那也是块硬骨头,福公公自是知道老实人一旦发起疯来是不管不顾的,此时也不敢再招惹下去,忙连声应道:“是了是了,佩大人的意思洒家明白,定会把后尾收拾好了,您只管放心,明日但凡您要是从哪处听到了一丁半点的风言风语,您拿我是问就是。”
东宫的福公公很快就把人带了出去,从他来佩家到他走,不过半柱香的时辰而已,但佩家已毫无替家中小娘子庆生的喜庆,这厢佩准回到老父亲身边,还没说话,只听老父叹了一声,朝他罢手道:“不用解释,我都明白,这次听你的,你来作主。”
佩准满腔悲愤,低头掩住突然而起的眼红,朝老父亲揖礼道:“佩准无能。”
佩老太爷摇摇头,转头朝二女婿看去,“谶啊。”
“爹,您说?”苏谶忙道。
佩老太爷抓住他的手,“太孙的事,你能在明日之前打听到点消息吗?”
他们不能打无准备的仗,二女婿是他们家近亲里最接近皇宫的人了,他昨日去了环儿家一趟,环儿也是有一段时日没看见他的学生了,前段时日太子找了个名医替太孙看病,因此减了太孙原本不多的功课,太子让他这段时日休沐在家,他听着师侄话里那个意思,再佐以今早二女婿所说的话,太孙那边怕是凶多吉少。
只是宫里向来肃严,当今是个最厌宫人往外传消息的皇帝,只要抓到当即毙命,绝不姑息,以至于宫里的事情绝不轻易外传,就是有心人去打听,打听出来的事情也不会让第二个人知道,但老太爷现在顾不上这个了,他为人祖,就是作出那断送孙女一生的事来,也想断得明明白白。
“中午伯樊就到,我和他商量商量,”苏谶安慰老岳父道:“实在不行,我就去宫里递牌子。”
这递牌子也未必能见到人,老太爷心里苦笑,嘴里则感激女婿道:“让你费心了,这是家里的大事,这个时候,就得你们几个帮忙了。”
“应该的,您为我们费心操劳的时候,我们可没跟您这般客气。”苏谶道。
“就是,我回去也跟我父亲提一嘴,看他那边能不能打听到点什么。”佩家的大姑爷公孙拾在一边也悄声安慰老岳父道。
“唉,动起来罢,”老太爷看了一直阴着脸未变脸色的儿子一眼,摇摇头道:“既然人已经走了,我们回屋说话。”
*
佩梅带着表姐们到屋中刚坐下不久,也就半柱香的工夫,就见大姑姑和二姑姑都过来了,大姑姑来了屋中就把表姐们都叫了出去说话,只留二姑姑留在屋中,把她牵到跟前两个人挨着一张椅子坐下,笑问着她道:“梅娘今日都得了些什么啊?跟二姑姑说说。”
梅娘忙把今天从娘亲处得的新衣裳,长兄手里手得金玉钗,祖父母手里得的一套笔墨纸砚,一对玉镯这些都和二姑姑说了。
二姑姑和表嫂也给了她贵重的,刚才给巧晴表姐她们看,她们都羡慕不已。
佩梅心里隐隐知晓二姑姑和表嫂对她有所偏爱,给她的都是贵重精巧的小物件,怕二姑姑不知情,以后给表姐们的给轻了,让表姐们心里对她们有所芥蒂,忙又道:“二姑姑和表嫂给梅娘的梅娘也很是喜欢,刚才我都给巧晴姐姐和惜晴姐姐看了,她们都夸极极好看,很是喜欢。”
见侄女在她的话后急急加了一句,她自认说得自然,殊不知看在大人眼里,她的那点小心思极容易看破,是个心善又明白的,佩二娘失笑,轻轻地碰了碰她的小脸,怜爱道:“二姑姑知道了,等她们过生辰,也给她们送同样好看的。”
佩梅不知为何脸蓦地一下就红了,一时有些羞怯,讷讷道:“二姑姑和嫂嫂送梅娘的都是好东西。”
“傻孩子……”佩二娘说着突然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与梅娘道:“告诉二姑姑你的心里话,你当真想嫁给太孙?”
佩二娘来之前,就看到弟媳妇站在那里默默地哭,她也是心里难受,她也是有女儿的人,从小捧在手心里带在身边亲自一饭一食喂着长大的,小娘子就是有个头痛不舒服的,她这当娘的都不好受,何况是明知女儿前路坎坷,还要亲自把她送上路,这跟割自己心口的肉没什么两样。
她懂弟媳妇心里的苦,当娘的不容易。
“我……”二姑姑这般问,梅娘明明心里知道自己的意愿,但在姑姑关怀的眼睛下说不出话来。
“你说,你做什么决定,二姑姑都听你的……”佩二娘宽容一笑,道:“你们这些有自己主意的孩子,二姑姑不会责怪你们,我知道你们,尤其是你是有自己担当的,不是那等轻易胡来的人,只是我们这些做大人的有看不到的地方,也不清楚你们到底是在想什么,你跟二姑姑说说,让二姑姑想想你到底在想什么,以后啊,二姑姑也好就着你的想法,看能不能帮到点什么。”
佩梅一听,心里一叹,当真是明白了苑娘表姐的灵慧豁达是随了谁了,她这二姑姑,是她三个姑姑当中长得最美貌的,也是祖父母嘴里最傻最执着之人,她小时候还有家中亲戚长辈说她性子最像她二姑姑,看着娴静不轻易张口说话,其实心里最明白,那时候佩梅从没见过当时远在千里之外的二姑姑,但心里对她这个不曾谋面过的姑姑极有好感。
现在二姑姑随着二姑父回到了都城,亲眼见到人,佩梅方知当年祖父的好友,那个师公公为何说她最像二姑姑了,这是他变着法儿在向祖父母和父母亲他们夸她呢。
“二姑姑,”姑姑已说出了这般的话来,觉得自己愧不敢当的佩梅羞得耳根子都红了,红着脸与姑姑道:“是梅娘任性,梅娘私下答应了太孙,说想嫁予他的,太孙当真了,梅娘也是当真的。”
只是那个时候,她尚年少,不知诺言的份量有多重,更不知她好心的一信口安慰,被诩儿当成了救命稻草,从此死死抓住不放。
诩儿想活,而梅娘就是知道她嫁给他只单单是去救他命的,她也愿意去,她从没见过诩儿那般拼尽一切只为活下去的人,她不想辜负他。
第12章 闻言,苏苑娘沉默不语。
“唉,”佩二娘叹了一口气,这小儿女私下订情说出来不是什么好事,看着眼前内疚不已的侄女,佩二娘苦笑道:“傻孩子,这事往后可别再与人说了,谁来都别说。”
“梅娘只亲口与母亲说过。”佩梅知晓事情轻重,如若眼前的不是真心为她好,往后也不会伤害她的二姑姑,她定不会与其道出真相来。
佩家无稚子。
“罢,”佩二娘爱怜地抚了心清目明的侄女的头,“你自己选的路,往后要多保重。我们佩家人的性子,姑姑心里清楚,往后有什么难处,要记得及时和家里说。”
说归说,但佩二娘想来身上有佩家傲性的侄女不到那万不得已的时候,绝不会和家里人张口难处罢?想当年她也是,看来往后她也不能像对待别的事一样事不关已高高挂起,多少要嘱咐家里在外的男人们多看着东宫那边的动静一点,不过侄女一进东宫,一家人跟坐在同一条船上无异,不用她多说,她夫郎心里也是有数。
佩二娘心思辗转之际,佩梅因着姑母的话眼眶一红,掩下心中不断飞腾翻跃而上的歉疚,心道果然是自己荒唐了。
她自诩能体量大人的难处,可还是给家里人带来了最大的麻烦。
这厢佩二娘在屋里与侄女说话,那厢佩大娘在门外已叮嘱好两个女儿千万莫把今日听到的事情说出来。
佩大娘深知两个女儿的性情,她的四娘子自不必说,已到了知事的年龄,知道事情轻重,最小的小娘子则是说天真也不天真,愈大愈是嫌贫爱富,但心思倒是单纯得很,无论什么心思都表现得明明白白让人一眼就能看穿,且只要她自己想说,家里什么事她都能捅出去,实在说不上聪明来。佩大娘的调*教在小女儿身上从不管用,当母亲现在只盼着小女儿在跟前的时候能多教点,给她择个好人家,就是出事也出不了那大的去,也许等到她哪天开窍了,还能过上明白日子,佩大娘知晓光叮嘱小女儿几句不够,便对她多道了一句:“这事不管你多想和人说,但凡让家里人知道有话是从你嘴里知道的,到时候就是你是我生的我也保不了你,不说你外祖这边,就是你祖父和你父亲也饶不了你,到时候你要是被家法处置,那还能留口气,我怕就怕他们把你往千里外的庵堂一送,跟你那个以前和你玩得甚好的姐妹一个下场。”
公孙惜晴吓得脸都白了,她又怯又生气,小声朝母亲道了一句:“什么玩得好,我和她只是见过几面,不是什么好姐妹,四姐姐也见过她的。”
她眼带泪花朝公孙巧晴看去,公孙巧晴别过脸,躲开了她的眼睛。
那是董家的女儿,以前比他们家还要好一些,家里人的官位要比他们家的高,从小是被祖母宠着长大的,加止她的母亲是后母,也不怎么管教她,她也不服管,养成了她不知天高地厚骄横的性子,前年她及笄非要闹着嫁给她奶娘的儿子一介仆人不说,还亲自找了人去跟她说亲的人家登门骂人,那家人明着跟他们家地位相当,实际上比他们家还要位高一等,这下董家也保不了这个女儿了,头发一削,送去了庵堂,她家小妹确实是跟人家玩得好,董家小娘子天天穿金戴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有吃有喝的,对人极为大方,她妹妹就收了人家当散财童子散出来的礼,极喜欢人家,还哀求过她们娘亲上门去找人家玩,如若不是她们娘亲管着约束着她,上门去骂人的人当中怕是还会有她一个,现在人家去了庵堂,小妹连认都不认这个人了,公孙巧晴此时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替人家寒心不至于,可还是觉得小妹薄情了一点。
公孙巧晴是见过人,但那是几家小娘子约着玩在一处才见的面,也亲自上门过,也没收过人家的东西,她妹妹反驳母亲还拉上她,公孙巧晴以前觉得妹妹还小不懂事,也就不计较,但日复一日她们也不小了,外面的人都见过了不少,她妹妹也及笄在相看人家了,她对嫁出去了的二姐极为讨好,想让二姐多给她点东西,对她这个日夜陪伴在一起的四姐姐,有时候掩不住透露出了公孙巧晴没碰上祖父升官的好时候,她自己碰上了,一定会找个比四姐姐更好的夫郎的得意洋洋来,公孙巧晴都快要难掩对她这个薄情妹妹的不悦来。
她转过脸去,抿着小嘴不说话,佩大娘看在眼里心里叹了一口气,她这两个相处最久的小娘子,看来也已离心了。
姐姐已转过脸不说话,公孙惜晴心中无她只有自己,就是看懂了她姐姐的不情愿也不在乎,只顾急急在母亲面前为自己争辩:“我以前都是和四姐姐和她一起玩的,不是玩得好,只是大家都在一起玩,我和那个人不过是多说了几句话罢了,娘亲,你莫要冤枉我……”
“行了,你记住我的话就行了,”有怎么教都教不伶俐的小女在眼前,佩大娘心口堵得慌。以前她还听二娘家的那个宝贝女儿是个榆木脑袋,还心想她总算能比二娘稍稍强一点了,那些年间她虽教会了自己不去嫉妒二娘,但一听二娘总算有不及她的地方,她虽可惜二娘命运多舛,但心里深处还是有一点不好说出来的好受的,如今看来,她几个女儿加起来都不及人家一个,佩大娘只得叹惜自己就是这个命了,对着愈发想狡辩的小女儿也也有了些不耐烦,暴斥道:“以后见到人,哪怕是你自己以后的丈夫,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你自己先想清楚,以前你小我还能护着你,以后你以后出了事,神仙也难救你,董小娘是怎么被她祖母送出去的,你心里最好是有点数。”
佩大娘转头,对着家中四娘子道:“你带着她先去外祖母处坐一下,我随后就来。”
“是,娘亲。”公孙巧晴朝母亲欠了欠腰,温婉应了,带着被母亲训出了泪来的小妹走了。
佩大娘目送了她们去,看着摇头不止,她这个小娘子是个记仇不记好的,随了公孙家那边某些人的性子,教化都教化不了,以后莫说靠她孝顺,往后不恨她这个当娘的都行了。
等她们消失在了眼前,佩大娘走到了侄女门口,轻敲了下门:“是我,大姑姑,二娘,梅娘,我能进来吗?”
*
佩家二姑爷苏谶的女婿带着苏谶女儿赶在了午时前到了佩家。
苏谶女婿现在掌卫国商事,是御赐的衣侯,他手上行的是皇商之职,因他是官家子弟,其祖上还跟着卫国的开国之帝打过天下也封过侯,到了他祖父那代才断了爵位,本是式微日薄西山的世家到他手上又重拾了起来,这两年都城当中满是他的传说,到如今都还没有全然淡去。
大姑爷公孙家的起势与他还有点直接的关系,刑部侍郎与禄衣侯相识,归隐的时候,就在其内部举荐了在刑部当职了多年的主事公孙辙,也就是大姑爷公孙拾的父亲。
公孙家接到喜讯后,还特地上侯府致谢过。
苏谶女婿不常往外走动,很少参加都城当中的席宴,公孙拾看到他来了甚是高兴,他们家多次请二姑爷家的这个女婿上门做客但没请动,他今天来也是想当着二妹夫的面请一请此人,看能不能请动。
但今天这事想来不好说了,岳家的事要紧。
苏谶女婿名为常伯樊,他身着一袭蓝色绵服,他家是出了名的富贵世家,他身上有的也皆是世家公子爷的贵气,且知书达礼温文尔雅,一看他温和儒雅的面相就易让人心生好感,他这带着妻子苏家女一到,佩家老太爷就赶身边的二女婿,“你让让,让伯樊坐到我身边来,我耳朵不好使,坐近点我好说话。”
苏谶啼笑皆非让到一边,干脆凑到了女眷坐的那一边,掀开纱帘看了看此时已经坐到了祖母身边的女儿,见女儿朝他看了过来,老状元朝女儿挤了挤眼,乐呵呵地笑了。
常氏妻苏家小娘子莞尔,她低头跟祖母说了两句,又与身边的母亲说了一句,就朝父亲这边走来。
“哟,这么好看的?”女儿一走进,老状元就弹了弹她头上戴的孔雀钗,促狭道:“这是什么鸟啊?麻雀还是孔雀?”
常苏氏伸手摸了摸头上的钗,笑着放下手捉住了父亲的袖子,“爹爹叫我过来什么事?”
“新钗子,他给的,又做了什么亏心事讨好你了?”老状元现在最喜在女儿面前编排女婿的不是。
“不知道,回头我问问他。”常苏氏好笑,摇了摇父亲的袖子,又道:“爹爹,什么事?”
女儿正经,可当父亲的却是个老不正经,左右不谈正事只顾说女婿的不是:“那你要问清楚了,别问他,问他带出去的那些人,他这个贼滑溜,我都问不出什么来。”
“爹爹。”也不知她丈夫又得罪她爹爹哪处了,常苏氏笑着定定看着她的父亲喊了他一声,大有纵容她父亲乱说之意。
“你这小娘子无趣得紧,我怎么生了你这个小娘子?”苏谶摇头晃脑叹气,等看够了眼前的女儿与她调*笑够了,方道:“你前几日进宫,见过太孙了?”
“是。”常苏氏轻颔首,见父亲本来低低说话的声音这时又低了一些,她亦轻应道。
“他,嗯,看起来如何?”苏谶沉吟了一记,在女儿身边轻轻说了一句他的猜测,“为父以为东宫现今如此着急,怕是想提前把梅娘迎进去冲喜。”
常苏氏诧异地看着她父亲。
苏谶反问她道:“你认为呢?”
苏苑娘半晌无话,沉吟了半会儿过了片刻方道:“他跟我那短短一见?*?女儿当时还当他身体不好,说话虚弱,也就没放在心上,如今看来……”
“外祖和舅舅意欲如何?”她接道。
“你舅舅明天要去东宫一趟。”苏谶简言几句把早上佩家发生的事和女儿说了,言毕又道:“现在伯樊是我们当中唯一一个可能进得了宫的,你看他能进去探得到消息吗?且先不说进去的事,前提是你让他进吗?”
苏谶把女儿叫过来,最重要问的就是这最后一句。
在他女婿和女儿的家里,在大事上,他女儿的意思反而是最重要的,并不是男当家的说了算。
闻言,苏苑娘沉默不语。
第13章 东宫又不是酒楼,不是你随便点菜的地方。
女儿沉思不语,苏谶止住音,安心等她的回复。
片刻后,苏苑娘微抬眼睑,朝父亲浅颔了颔首,微启唇轻声道:“是能去的,都是一家人。”
常伯樊在宫里有几分人缘,就是不知道这时候会不会有人卖他这个面子。苏苑娘刚在想的是东宫和始央宫会不会因此恼了常伯樊,但转念一想都知道他们常家和佩家的关系,佩家这等还曾帮过他们夫妻俩的至亲有事,常伯樊若是置之不理,倒是要让这两宫里的人去思及他的真实秉性了。
苏苑娘这一思忖,考虑的是丈夫的处境——实则在她心里她父亲刚一张口她心里就答应了下来,细想一想,也是习惯了无论什么事都放缓了先站在她丈夫的处境先想一想,一是怕他为难伤了他,二是怕她的理应当然在他那里就是欠考虑,久而久之,有损他们两人的情分。
苏谶见她慎思之下答应了,刮了下她的鼻子,笑道:“在你眼里,谁不是一家人了?”
他女儿就是个良性子。
苏苑娘菀尔,不管经过几多,在父母眼里她永远纯良如不谙世事的小白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