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观遇
要不是萧翊此番前往江宁府,他只怕也不清楚江南曾经遭遇过的这场天灾人祸有多严重。
傅宣恒也跟着沉默了下来。
容妙看着他沉默的神色,连忙说道:“不过陛下也无须为此烦心,这事本就是知府欺上瞒下才会导致灾情如此严峻。我听萧翊说前几个月河南也遭逢一场大旱,但是陛下及时治理送粮,灾情得到控制并未蔓延,也没有饿死的灾民,保全了河南子民。陛下是个明君,江南之灾也不会再度上演。”
傅宣恒笑了笑,“那你的意思是先帝是个昏君,所以当初江南旱灾才如此严峻?”
容妙慌忙地站了起来,“我不是这个意思——”
傅宣恒好笑地摆了摆手,“坐下吧,我和你开个玩笑罢了。”
容妙瞧他确实不像是要给她定罪,她的手搭着桌沿,才缓缓坐了下来。
“不过你说的对,除了那官吏不作为甚至隐瞒不报,也未必没有父皇的责任。若是当年能早些察觉,或许就不会让许多人颠沛流离、妻离子散。”傅宣恒叹道。
容妙搭在桌沿的手微微收紧了些。
傅宣恒看向容妙,好奇地问道:“容姑娘可曾怨过?若是没有这场旱灾,姑娘也不会流落青楼。凭借姑娘的容貌和脾性,也早已寻得如意郎君。”
“自知者不怨人,知命者不急天。”容妙缄默了良久才道,“只愿这场灾难是前车之覆,后车之鉴,不会再有人重蹈覆辙就好。”
假的。
怎么可能不怨。
谁愿意来做这个前车之覆,然后让后者借鉴呢。
傅宣恒有些惊讶于她能说出这番话。
“前车之覆,后车之鉴,容姑娘说的对。”傅宣恒眼中带着欣赏地道。
他将手中的香囊还给了她,指腹似乎还残留着香囊的淡香。
屋外钟鼓声响起,已是申时了。
“聊着聊着竟过去了这么久,我也不打扰容姑娘休息了。”
傅宣恒站了起来。
容妙也随之站了起来紧随其后,准备送送他。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门边走去。
突然之间,容妙像是被绊倒了,脚下一歪,身躯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向前倾倒,她的瞳孔猛地一缩。
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就被傅宣恒及时伸手拉住了她。
容妙倒在傅宣恒的怀中,一时有些惊疑不定。已经能够闻到傅宣恒身上淡淡的龙涎香,她还没等完全站稳连忙退了出来。
“陛下恕罪——”
傅宣恒从容地收回了手,温和地道:“无妨。”
容妙将头压得更低了。
等到傅宣恒离开了后殿之后,容妙才缓缓地站直了身子。
她狐疑地盯着平坦的地面。
明明就是平地,刚才她怎么会突然绊倒呢。
她抿紧了红唇,抬起了眼睛看着紧闭的房门,屋内的冰鉴仍在尽职尽责地散发着凉气。
……
而回到书房的傅宣恒则是重新坐回了书桌前,原本温润的神情慢慢淡了下来。
李学瞥了眼他的神色,“陛下,这容姑娘是有什么问题吗?”
傅宣恒轻笑一声,“朕这个表弟呀,当真是被吃得死死的。”
这个容妙,要么就是真的如她的外表一般温柔似水、温驯善良,要么就是另有所图、心机深沉。
暂且不论她的容貌,从她的举止和谈吐,就不像是个出身青楼那种地方的女子,难怪能让萧翊这般上心。
不光是担忧她的安全,甚至还为了她与晋王、永明郡主等人起了冲突。这次还特意拜托自己,在他出门不在的时候,若是萧老夫人真的上门要处置容妙,就派人将她接进宫来。
萧老夫人可以在外面处置萧翊的外室,但是她绝不可能将手伸进宫里。
他刚才故意试探她,竟也没有试出什么破绽。
他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轻叩着桌案。
不过,时间还长着呢。
傅宣恒垂眸看着已经拟好的赐婚圣旨,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盖下印章。
……
酉时。
萧翊当真到了长乐宫的后殿来接容妙,看得出来他是急匆匆地赶回来的。
他的脸上还挂着薄汗。
容妙有些心疼地掏出帕子,替他擦拭去汗水,却又贴心地什么都没说。
毕竟一个是亲祖母,一个是自己的女人,本就是左右为难。
待到帮他擦拭干净了汗水之后,她将帕子放下,垂下了眼睫,将手中靛青色的香囊重新挂回了萧翊的腰间。
容妙将香囊挂好,抬起了眼笑意盈盈地看向了萧翊,温声道。
“我们回家吧。”
第68章 这几日萧翊时常会悄悄带着容妙进宫,为了确保萧翊不在家时,老夫人无法对容妙下手。为了避嫌,……
这几日萧翊时常会悄悄带着容妙进宫,为了确保萧翊不在家时,老夫人无法对容妙下手。
为了避嫌,傅宣恒特意安排了一处清心阁给她用作休憩。
临着御花园,景色宜人。
虽然京郊剿匪之事了结了,但是萧翊却愈发忙了。
因为陈逸明即将进京了。
陈逸明是秘密押送入京,没有走漏半点风声。
……
永寿宫。
“你今日怎么亲自进宫了?”太后瞧着面前自己的亲儿子傅宣朗。
只见傅宣朗阴着张脸,开口问道:“母后,那王欣畅当真有孕了?”
太后闻言,淡淡地回了声:“嗯。”
“她怎么会怀孕呢?”
得到太后回答的傅宣朗的脸色更加阴沉了,难以置信地道。
太后的神情也不太好看,生硬地道:“宫中也久未添过子嗣了,她也受宠,怎么就不会怀孕?”
傅宣朗不甘地加重了语气道:“母后——”
太后抬起眼直视着他,说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可如今他已经登基两年了,早就尘埃落定,你还不肯死心?”
傅宣朗眼中的阴翳加深,就连语气都变得尖锐了起来,“尘埃落定?难道母后如今稳坐太后之位,就已经全然忘记了到底谁才是你亲生儿子吗?”
“混账!”
傅宣朗的脸往右狠狠一偏。
太后眼中心疼后悔之色一闪即逝,她的手微微一抖,随即故作镇定地将手收了回来。
傅宣朗用舌头顶了顶脸颊,眼中的阴翳不散,眼睫垂下遮掩住眸中情绪,“母后说得对,如今他已经登基两年了,根基稳固。母后如今也贵为太后,又何必为了我,放弃现在这般尊崇的生活。只是——”
“等到王欣畅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出世,母后还能如今日这般尊贵吗?”傅宣朗抬起眼看向太后。
“儿子听闻母后病重之时,王贵妃几乎是每日衣不解带地在永寿宫为母后侍疾,就连母后好转之后也日日不落前来嘘寒问暖。可才得知自己有孕的第二天起,王贵妃便再也没来过永寿宫了。”
“母后以为贵妃有孕是为自己的手中增添了一个砝码,只是人家恐怕不这么以为。就连王家在儿臣回京后还时常联系,可等到王贵妃有孕的消息一传出来,也全当没有我这个亲戚了。”
太后的心也跟着一沉。
她如何不知道王欣畅和王家是怎么想的。
无非是觉得自己有了依仗,不再需要她这个太后了。
“傅宣恒并非您亲生,就算外头他孝顺仁厚之名传得再天花乱坠,难道您还能当真变成他的生母吗?”傅宣朗走近几步,“只有我,才是与您血脉相连的亲儿子!”
太后深深地吐了口气,“你打算做什么?”
“王欣畅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不能留。”傅宣朗冷酷地道。
太后忍不住看他,沉声道:“这有些难。”
王欣畅终于怀上了龙嗣,皇上也免了她每日的晨昏定省。为了以防万一,她基本不出宫门,甚至几乎是将未央宫围成一块铁桶。
而得知王欣畅有孕后,王家也更为关注未央宫的动静了。
想要不动声色地让王欣畅落胎,只怕是不容易。
……
御花园中郁郁葱葱,团花锦簇。
“你可以不用在宫里陪我的。”容妙有些无奈地道。
碧水连忙摇了摇头,“星月姑娘那儿人手够用了,我还是跟在姑娘身边吧。”
上次她们回来后得知容妙险些又出事之后,碧水就自觉请缨留在容妙身边,寸步不离。
容妙也只能随她去了。
“这位不是容妙姑娘吗?”
容妙循声望去,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是晋王。
傅宣朗从永寿宫出来,正巧路过御花园,没想到就碰见了个意料之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