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豆豆麻麻
对于在绝境中给予自己帮忙的江瑶镜, 程星月自不会瞒她。
“其实在路上的时候还好。”
程星月侧头看向床帐垂下的流苏,瞳孔失焦, “那时候哥哥是全家的重点,爹娘的注意力都在他的身上, 怕他熬不到南疆, 这也没什么, 我早有心理准备。”
一家子人虽是被哥哥牵连去了闽越, 但到底不是流放,没有官差看守, 只要在规定时间内赶到即可。
家里有钱,一路或乘船或坐马车,累是累,但一家子人确实安生到了闽越。
“到了闽越后,虽然伤还没养好,但哥哥必须要去上值,出去一日就吐血回来的,爹娘更心疼,散了好些家财才换了哥哥半月在家养伤。”
其实到这都还算好,毕竟程星回确实重伤在身。
程星月懂事了许多,赵氏忙着照顾程星回,她就料理新家,尽量不给他们添麻烦,“说来也多亏姐姐你让我历练了几回家事。”
程星月还在笑,“不然我怕是只知道哭,什么事也做不了。”
“不想笑就不要笑。”
江瑶镜用帕子轻柔给她擦脸,程星月下意识想要笑着感谢,嘴角幅度上扬到一半又无力地落了下去。
“爹娘还夸我,夸我终于开窍明事理,知道帮家里忙了。”
若日子就这般过下去,虽不如当初,但平淡也是美。
但程星回的伤彻底养好后,曾经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如今一朝落败,永不能晋升的守城小兵如何能满足他的日益膨胀的野心?
不甘促使着他四处找机会,哪怕是人生地不熟的闽越,短短半月还真让他认识了不少人,当然,家中的钱财又散了一部分出去。
“那些家底是爹娘和他以前攒下的,我这个不是生产的女儿自然不能置喙,愿意如何花用就如何花用,总归有我一口饭吃就是了。”
程星月的情绪还算平静,但她藏着袖中的手已经紧握成拳。
“可他花钱还不够,他还开始到处送入。”
程家虽然离开的仓促,但也没有放走所有下人,尤其是年轻小丫鬟,死契在手,那是赵氏给程星回预留的妾室。
“那些花一般的姑娘,都被他送给了狐朋狗友。”
“就连花浓都差点没躲过。”
花浓?
这个名字也许久没有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了,一时间江瑶镜还有些恍惚,又迅速想到她离开前自己说得那些话。
有效果吗?
轻声询问,“花浓怎么了?”
程星月道:“他要把她送给一个四十出头的将领,本来都要成事了,花浓在家里闹自杀也不顶用,可巧那段时间那将领的夫人来了,听说十分善妒,这事才不了了之。”
当时的事真的吓到程星月了。
虽然一直和花浓不合还试图赶走她,但在她自杀却依旧不能改变哥哥主意的时候,当真是兔死狐悲唇亡齿寒。
她的今日也许就是自己的明日。
“当时我只想着嫂嫂你临行前对我说得那些话,一刻都不敢忘。”程星月反手紧紧握着江瑶镜的手,“我躲着他们,尽量不在他们眼前出现……”
可同住在一个家里,哪里是想躲就能躲开的呢?
不过两月,程星月就发现了母亲看自己的视线不对,完全不是自己多想,因为她很快就带自己出去添置新衣胭脂。
那一刻,好似曾经拥有的偏爱再度回来了,却让人遍体生寒,毛骨悚然。
“说来,好人大约真的有好报。”
“花浓自杀的时候只有我拦了,她偷偷告诉我,说程星回近期和一名千夫长打得火热,那人临近三十还没妻子。”
“生得也算不错,单看还算良配。”
“我不信,我不信他会这么好心。”程星月吸了一下鼻子,“我拿着你给我的信,直接去找江大哥了。”
“非常明智的选择。”江瑶镜肯定了她的作为,“所以那人什么毛病?”
“打人。”
程星月彻底冷下了脸,“他是没有妻子,可有过的妾室都是被他打死的。”
江瑶镜:……
早就知道程星回不是个东西,但没想到他丧心病狂至此,他就这一个亲妹妹,哪怕要用她交换利益也要顾及几分才是,那人前面打死了这么多人,妻子就会收手?
这是明摆着送星月去-死!
没有人-性的畜生。
江瑶镜第一次动了杀念,这种人就不该存活于世。
回忆当初让程星月早就平复下来的情绪再生波折,而她还没来得及陷入曾经绝望的漩涡,就见对面的姐姐俏脸气得绯红,一口贝齿紧紧咬着。
程星月:……
自己还没如何呢,姐姐先气上了。
哭笑不得的同时又觉开心,姐姐这是把自己放在心上才如此气恼。
“姐姐莫生气。”
“有江大哥帮忙,我一点委屈都没受的,他们还要反过来巴着我呢。”
或许曾经的程星回还勉强可以和江骁相提并论,但他如今只是个永不能晋升的守城小兵,任何人都可以踩在他的头上,他就算到处散钱钻营,也接触不到江骁的层面。
江瑶镜也知道星月没有出事。
骁哥既然帮她查了,就一定会管到底。
既然没有出事,那就不必再问细节,问了也是徒惹星月伤心,江瑶镜转而提起了最初的话题,“是骁哥决定阉了他?”
“不是。”程星月摇头,给出了一个江瑶镜意料之外的回答,“是花浓。”
“她怀孕之后就决定这么做了。”
“她告诉我,我又告诉了江大哥,我们三一起办的这事。”
江瑶镜:……
没想到当初蛊惑花浓那几句话会有这么大的威力。
“不是。”
江瑶镜不能理解,“程星回都要送她去别人的床榻了,她还要怀孕?”
程星月:“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我问过她,她说她习惯了,也不想换人。”
江瑶镜:……
这是爱呢,还是恨呢?
“说来也是可笑,他的孽根没了,爹娘对他的所有溺爱好似瞬间消失了。”程星月只余冷笑,“他们到底是疼爱儿子,还是疼爱那个孽根?”
“爹就罢了,传宗接代香火继承,可娘又不姓程,她知道后,直接厥过去了,若非花浓有孕,她怕是已经跟着去了。”
“孽根没了,他的心气儿也没了,成日家喝酒,直接成了烂酒鬼。”
对于程星回如今的下场,江瑶镜只有两个字评价,活该。
根本就不想在他身上浪费口舌,只接着再问,“那你如今还要继续呆在闽越吗?受罚的只是他,若是你愿意,我可以设法把你弄回京城。”
“不回。”
“我在姐姐你的茶山上帮忙呢,不回京城。”
“茶山是你在管?”
江瑶镜是真的诧异了。
“不是,是江大哥先前圈的那一片是我在弄,后来秦王派人过去又圈了一处,那边都是囚恶在管。”
原来江瑶镜从江南寄的那封信江骁收到了,收到后就去圈地。
虽然后面因为江瑶镜不停换地方导致没有收到回信,但江骁圈下来的茶山依旧在慢慢整理。
程星月这边虽然如今家里不敢得罪自己,但已经撕破脸皮两看相厌,她也不耐烦呆在家里,索性收拾了包袱去茶山住下了。
也在认真跟着茶农学习经验。
这是姐姐的产业,她帮了自己这么多,总要回报的。
“那边都是野山,甚至没有山路,你受得住?”江瑶镜心疼的看着她,“而且你也从未接触过茶行一事,你若是在无聊想打理点什么,我这里有许多铺子,布料成衣胭脂金银楼都是可以的。”
程星月摇头,“确实没有接触过,也是真的辛苦,天天在山上转悠,鞋子都磨破了好几双,但我觉得很充实。”
“姐姐,我不想换。”
茶山是真的累,日晒雨淋,成日在山林穿梭,明明有其他选择,为何要受这个苦呢?
江瑶镜满面不赞同,还要再劝,程星月直接拉着她的衣袖撒娇,“好姐姐,你就依了我罢,我真的在其中得了许多趣味,现阶段是真的不想换。”
“我保证,真觉得累了的那天,一定马上告诉你。”
“好不好嘛~”
时隔一年再度迎来了程星月的撒娇缠磨,江瑶镜被她晃得没法,只得应了。
“姐姐最好了。”
程星月期期艾艾凑近,“今晚我可以和姐姐一起睡么?”
江瑶镜自是愿意的,以前在程家时两人就经常抵足而眠。
“当然可以。”
她答应得很痛快,但是马上就想到了岑扶光那个更能缠人的。
唔。
自己怕是要‘大出血’才能哄住他了。
想起岑扶光,正好江团圆从外间进来,忙叠声询问,“外间如何了?外祖父他们现在在哪?还有王爷,他可还好?”
没忘记他先前一直在被人灌酒。
“咱家王爷厉害着呢。”
江团圆笑得一脸灿烂,“以一人之力,把所有男子都灌趴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