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豆豆麻麻
他一看小月亮在沉思就知时间不会短,他本想和亲王闲聊几句打发时间,谁知秦王似乎也陷入了沉思,只盯着自己面前的酒杯出神。
被他两影响,江鏖也开始发散思维。
他在想,还有谁能辖制秦王?
江鏖不想小月亮和亲王有交集,身为臣子,他知道的更清楚。
秦王说不上坏人,但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他正邪难定,行事只随心意,但心不是一般的硬。
只要认定了一件事,哪怕不折手段,甚至冒天下大不讳都一定要达成目的,就如当初的淮安。
明明是胜仗,但大营后勤不足,还有其他地方在开打,实在接手不了这三万人的俘虏,这消息传回来,对俘虏的问题大家伙还没开始讨论呢,第二天消息又来了。
秦王直接下令全部坑杀。
那年秦王,十五岁。
想到这件事,哪怕老练如江鏖,依旧没忘记当时初初听到消息时的手足战栗之感,秦王的决定没有错,那三万人不能放也不能留,可他太果断了。
果断到骇人。
现在看着小月亮和他往来,总有心惊胆战之感,但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且,这件事自己也是想促成的,能不降等自然最好。
但秦王必须要防一手。
这个人选自然是陛下,但偏偏,陛下有时候真的管不住秦王,还时常被气得跳脚,江鏖对他实在没有信心。
所以还有谁能管住秦王呢?
“说起来……”一旁的岑扶光蓦地出声,“最近这段时间,侯爷有和洗鹤姜氏联系吗?”
江鏖抬眼看他,“怎么?”
岑扶光一副闲谈模样,漫不经心道:“侯爷也知,太子身体不好,不能过于劳累。”
“但也不能一直闲着,总得找点事来做。”
他的眼睛一直看着江鏖,在看到他双眸忽而一亮时薄唇微勾,接着若无其事道:“所以太子最近在整理医书,准备编撰整理成典。”
“目前正在筹备阶段,再有几月就该广告天下,同时邀各大医家能手入京商讨辩论。”
“如果本王没记错,洗鹤姜氏家中藏书万卷,关于医书类,可否割爱手抄本?”
是了,太子!
江鏖终于想到了最贴切的人选,最能辖制住秦王的,不是皇上,而是太子。
秦王是桀骜没错,怼天怼地怼皇上,但从不曾对太子恶语相向过,他几乎可是算是太子一手教养长大的。
“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太子果然仁心仁德。”江鏖直接替姜家应了,“王爷放心,我一会儿就给他们送信。”
这对姜家也是提升知名度的好事,他们不会拒绝的。
岑扶光不置可否点后,又端着酒杯慢饮打发时间,江鏖也垂眸平复心情,同时琢磨着,到底该怎么和太子牵扯上?
确定江鏖没再留意自己后,岑扶光才放肆又克制地看向对面的她。
怎么有人能这么好看呢?
眼好看,脸好看,就连想事时无意识的嘟嘴抿唇的小动作都是格外的可爱。
真真是哪哪都撞到了自己心上。
情人眼里果然会出西施。
——
“找到了。”
江瑶镜终于回神,她在繁复的记忆中抓到了重点,双眸亮晶晶地看向岑扶光,“炼丹,年岁最长那一辈人,开始接触炼丹了。”
岑扶光缓慢眨了一下眼,完全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只能看见她的笑颜。
这还是她第一次,不带疏离不带客套的,对着自己笑诶。
等了几息也没等到回应,江瑶镜微微偏头,“王爷?”
岑扶光又被她歪头的动作可爱到了,竭力控制想要上扬的唇角,一脸凛然,“本王似乎没有收到这方面的消息,江姑娘是从何处得知的?”
“从舅舅们的家书中猜测的。”
江瑶镜思考了片刻,整理好了语言才接着道:“前些年还在打仗的时候,他们那几家的长辈虽没现于人前,但也一直殚心竭虑想为家里留下生路。”
那会儿还不明确还要乱几年呢。
大家长总不能眼睁睁等死,万一打到江南来了呢,总要事先预防谋求生路的。
所以看似平静,实则及其忙碌。
“如今天下太平了,他们却耗费了很多心血,听舅舅说,这几年,一旦有什么补身子的良方现世总会遭到哄抢,擅调理身体的大夫身价也跟着水涨船高。”
“不过无甚大用。”
“听舅舅说,近期江南那边,方士出没的,有些多了。”
方士都来了,炼丹还会远?
岑扶光眸光大亮,今天还真收到了意料之外的好消息。
方士出现,那他们即使不会炼丹,自己也会他们‘爱’上炼丹的。
“炼丹好啊……”岑扶光下意识地摩挲着手上的扳指,江瑶镜的目光也被他的动作吸引了过去,最先被她看在眼里的,不是右手大拇指的墨翠洒金龙纹扳指,而是他正转着扳指玩的左手。
他的手是真的修长白皙,纵指腹粗茧明显,但仍瑕不掩瑜,甚至还添了些粗糙的美感。
而最能惑人视线的,是他左手虎口处,一颗殷红的小痣。
在这春末夏初的时节,在一个男子的手上,看到了茫茫大雪天地同寂时独有的烂漫。
不由心内感慨,老天爷着实偏爱他,不仅为他精心雕琢了容颜,就连手上都有着常人难以比拟的小巧思。
“这炼丹不止需要黄金朱砂,也需要集日月精华的吉物才是,譬如百年不闻人声的山林内,某种数十年才能结出的果实……”
“不止,山林内奇珍居多。”江瑶镜给自己倒了一杯桃花酒,也不喝,就在手中慢慢转着,欣赏淡红酒酿随波浅荡的涟漪,“或许有那么一种,就和曾经《异物志》里所记载的神药,很是相识呢。”
岑扶光笑望着她,接着道:“神药百年一现,食之沿岁十年?”
隔空朝她举起酒杯。
江瑶镜也笑。
“还能沉疴肃清,重返青春。”
说罢,举杯示意,率先满饮。
岑扶光也笑着仰头喝完了杯中酒。
看着他两你来我往,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江鏖一头雾水又觉诡异危险,不由得哆嗦了一下,幸好老子是武将,文人的心眼子果然多。
不过,自家孙女和亲王,算文人吗?
这一次赴宴,双方都很满意,离去时,岑扶光看着江瑶镜做出保证,“姑娘放心,确定好计划后,你的心愿,就会达成。”
毕竟这些只是计划,真正实施乃至看到成果时,花费的时间是按年计的。
江瑶镜没想到秦王连这点都考虑到了,当然是越快越好,当即莞尔一笑,福身见礼,“如此,就静等王爷佳期了。”
“江姑娘不必多礼。”岑扶光虚扶一把。
这本没什么,上位者要表现仁慈谦和的时候总会这般做,隔空虚扶又没挨着,江鏖都没在意,江瑶镜本也没放在心上,但她又看到了那颗虎口胭脂红痣。
这是左手。
若说是随意伸左右手,可虚扶也是扶,该掌心向上,面前的大手却是立在半空,就那么巧合,一眼就让自己看到了这颗痣。
巧合吗?
还是秦王就这般敏锐,只看了两眼,余下惊叹都是收回视线后的内心独白,这也能被他察觉到?
等她起身时,只能看到他大步离去的背影,一身战甲在日光下熠熠生辉耀眼夺目。
目送秦王走后,江瑶镜回身,想对江鏖解释一番,可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谁知江鏖率先开口,“……我怎么觉着,秦王好似对你有意呢?”
江鏖直觉一向精准,而他的直觉,在战场救了他无数次。
江瑶镜先前的念头被这一句话打散,身子后仰,甚至有些惊-恐地看着江鏖,“祖父,您在说什么呢,您这话好吓人!”
第21章 ……
江鏖摸着下巴,自己也觉得匪夷所思。
明明秦王只来了家里两次,两次自己都在,他的所言所行并无任何特殊指向小月亮的意思,纵然今天和小月亮说得多些,那也是在商量正经事,并无任何暧昧旖旎话语。
理智告诉自己,根本没有,都是胡乱瞎想。
偏偏直觉一直在告诉自己,要警惕秦王。
“不可能。”江瑶镜说得笃定。
扶着江鏖往里走。
“秦王又不是没见过美人,何必来招惹我这个已经嫁人的妇人呢?再有就是……”
江瑶镜侧眼看向石板路两侧的花荫,也不知是什么花,蓝的粉的紫的热热闹闹开了一路,彼此簇拥又互相争锋,眸色温暖,声色却冷。
“我今日在他面前的表现,半分温良都无,若今日还有古板迂腐之人在场,怕是恶毒两字都要刻在我脸上了。”
“胡说八道!”江鏖鼓着一双虎目,“你明明是为了朝廷稳固在献计,哪里恶毒了?”
对于祖父无论何时总会给予自己最大的支持和肯定,江瑶镜非常开心,甜腻腻地抱着他的胳膊撒娇,“哎呀,就这么一说嘛。”
“我和他,本质上是同类人。”
“相似的人,怎会被自己本身就有的特质吸引呢?”
除非那人极度自恋,甚至到了自负的地步。
江鏖被江瑶镜有理有据的理由说服了,大概是自己想太多吧。
他摇摇头,把这些杂念丢出去,转而去想太子的事情,没有马上和江瑶镜商量这些事,而是打算自己先思考一番。
小月亮再聪慧也没接触过太子,自己可得好好回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