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豆豆麻麻
花浓瞪大眼看着侯府诸人很快控制好了场面,心跳得极快,她没想到江侯爷这般果断,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大庭广众之下也敢下令堵人嘴。
她也被吓住了,抽噎了好几声,莫说磕头,就连哭嚎都不敢了,就满目惊惧仓皇地看着江鏖。
现场终于安静下来,江鏖肃着一张脸,“我算是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程家都认为是老夫耍诈,扣了他程星回的赏赐,对吧?”
花浓缩着肩膀点头。
江鏖差点被气笑,若非此刻尚有许多人围观,他真的要破口大骂了,只勉强耐着性子道:“老夫如今已是半荣养,除了训练新兵,身上都没一件正经差事。”
“得胜归来的将士的奖赏,是由兵部、吏部、礼部共同商议后,一起呈到皇上案前,由皇上来做最终决定。”
“老夫便是有三两好友,那也仅限兵部,老夫没那么大能耐可以打通吏部礼部也为老夫所用,更何况当今圣上圣心独裁令出必行,皇上既然跳过了程星回,自然有他这么做的道理,可不是老夫能影响的。”
“你们觉得不满,大可以联系他的上峰,可以去吏部问,若都不应,你也可以敲登闻鼓,熬过刑罚就能直接面见陛下,让陛下当面解释给你听。”
江鏖自觉仁至义尽,连解决的方法都给了,已经足够了吧?正要挥手让围观诸人散了,谁知花浓又是一个磕头。
江鏖:……
前面解释的那一通花浓根本就不听,她早就被程星回洗脑了,这次的事,肯定是江鏖干的,他在报复程家报复自己!
“侯爷,侯爷,求您了,放过我们大爷吧,我们程家自知庙小无福,留不住江姑娘这等的天之骄女,但您也不能断了寒门子弟的上进路啊!”
“你把我们大爷该得的还给他吧,求您了!”
“啧。”站在最前面,江家隔壁成天钓鱼遛鸟前户部尚书的老太爷不高兴地瘪嘴,“什么是自知庙小无福,明明是你们先负了江丫头,都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而且这才几天,在你们嘴里,就成了江丫头嫌弃程家了?”
“一家子都是信口雌黄的腌臜货,实在让人心烦。”
还转头吩咐自家大儿子,“孙女的婚事你可得瞪大眼,低嫁真的不可取,咱可不能跟江鏖这瞎了眼的反面例子学,坑了自家丫头不说,还被恶心人缠上,甩都甩不掉。”
他大儿子现任户部侍郎,官服都还没来得及脱呢,严肃着一张脸不住点头。
江鏖:……
这个死老头子,嘴巴还是那么毒!
花浓没想到,江鏖没反驳,他的嘴毒邻居先出击了,这边老爷子的话刚落,不给她狡辩的机会,又有一雍容华贵的老太太出声了,“江鏖都告诉你解决法子了,登闻鼓不敢轻易敲,问上峰一句,不难吧?”
“偏你什么都不听,就只在这哭嚎。”
“呵。”她一声冷笑,“莫不是自己在战场做了亏心事,被人查明了,如今赏赐不下来责罚也没来就已是宽容,你们家倒好,一点都不知足,还想绑架江鏖去帮你们把好处讨回来?”
“死心吧。”
“你们家这样对江丫头,江鏖不报复就已是他这些年养气功夫足了,还要他帮你们?”
“做梦比较快。”
她的话语落,好几位都在附和,附和之人无不是家里的掌家老太太,她们的眼睛利着呢,哪里看不出花浓的底。
“我竟不知,程家已经落魄到,让下人来摇旗呐喊了,总该派个正经主子来才是。”
一道清棱棱的女音从上方传来。
众人循声回望,就看到了不知何时,站在大门前的江瑶镜。
小月亮怎么出来了?
江鏖上前一步正想让她回去,这事自己可以处理,却在看见她的穿戴后又闭上了嘴,看这穿戴,就知她早已得到消息。
那就不慌了。
江鏖不慌,群众确实议论声四起。
就连几位老太太都很是诧异,原来江鏖这个五大三粗的莽汉子,孙女竟如此钟灵毓秀,天姿灼灼。
别看她们喊江丫头喊得亲切,实际上,还真没见过面。
大家成为邻居也就这两年的事,刚开国,谁家都忙,江家更忙,还忙着准备江瑶镜的婚事,而她作为准新娘,也不会到处窜门。
而嫁给程家后,新婚那几月,邻居不会下帖子,谁知紧随其后她又带了孝,更不会登旁人门了。
再加上江鏖实在是个滚刀肉,他的行事作风总是让人避之不及,自然,对他的孙女也不甚期望,亲孙女么,总归有零星半点像祖父的。
江鏖这张脸如果生在女孩儿脸上……
啧,还是不要好奇的好。
所以,这京城的权贵人家,还真没几人见过江瑶镜。
隔壁的老太爷难得眯着眼凑近去看江瑶镜,越看越觉得这姑娘生得真好,气质也出众,一身雍容,便是皇子妃也就她这样了。
拍大腿后悔。
早知道当初嫡长孙的媳妇定下她该多好!
江瑶镜一步一步走下台阶,在极度心虚完全不敢直视自己的花浓面前站定。
“程星回还是个男人么?让你一个女子来冲锋陷阵,你如今身份都不明,甚至都还算不上是他的妾室,闹过这一场,你可知,你的名声全毁了?”
熟悉的温柔声音,率先关心的,也是自己的名声。
花浓的眼泪再次落下,这次没有嚎啕大哭,只是无声流泪,“大爷他就连睡梦中都在念叨这件事,连药都喝不下去了,奴婢看着他一天一天枯瘦下去,是真的忍不住了……”
“江姑娘!”她终于抬头,通红的眼眶死死看着江瑶镜,“一日夫妻百日恩呐,大爷是错了,但罪不至死啊,你帮帮他吧……”
“这事与我们家无关,我为何要帮?”江瑶镜还是一张慈悲面,甚至是微微笑着的,“我们家不报复就已是宽容,还想我们主动相帮,不可能的。”
江瑶镜知道人多,也知道这些话出口,自己的名声也会有损。
但她不在意。
早就已经撕破脸,又何必装好人。
看着花浓震惊不可置信的模样,江瑶镜笑意不减,唇边的红艳愈发明媚,“不仅我不会帮,我还要去京兆尹状告程星回。”
“祖父身为侯爵,程星回仅四品武将,无权质疑他的任何事,你们今天这一出,不仅毁了我定川侯府的清明,也是在质疑编排皇上的决定。”
“不尊上位,越级闹事,聚众喧哗,妄图以弱者之态行强盗之实,甚至还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质疑圣上的决策。”
“恭喜你,这次为他豁出一切不仅拿不到可能也不是他应得的赏赐,身上的官职,说不定都保不住了呢。”
在花浓眼里,夫人一直都是温柔的。
哪怕是身份尴尬的自己,也从未厉声呵斥过,今天来侯府,她知道自己的名声保不住,也知道侯爷可能会勃然大怒,但她始终没想过,给自己最重一击的,竟是两年里从来贤惠,从来体贴任何人的夫人!
“夫人,您……”
“扣下程星回嘉奖的,是本王。”
又是一道低沉男音出现,话尾的本王二字,让围观诸人都来不及看是谁,就率先顺着声音让开了一条大道。
岑扶光早就来了。
他看到了盛装的江瑶镜,也看到了冷艳的她,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甚至耳力极为出众的他也听到了,好些老太爷都在打听江瑶镜,这才和离,没那么快决定下家吧?
这声音太过熟悉,江瑶镜来不及思考就循声回望,直直撞上了一双阴沉萃冰的黝黑凤眸,他也定定看着自己。
似有惊怒。
惊什么,又怒什么?
江瑶镜不明所以,岑扶光率先移开了视线,长腿迈出,也走到花浓面前站定,“因有人状告程星回贪墨他人功劳,还有夸大己功之嫌,已派人快马去闽越核实查探。”
“在真相回来之前,功过都暂时不论。”
大爷贪墨了其他人的功劳?
怎么可能呢,大爷不会这样做的!
花浓自然不信,可她不敢对着岑扶光喊叫,哪怕这位生得极为俊美,但那双眼睛,直视一下就叫人心底发寒,不敢妄言。
只惊惶不已地瘫坐在地。
定川侯府门前的热闹还在继续,而几条街外的程家,悄无声息地驶出了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普通马车,程星回强忍疼痛坐在马车内。
必须要这样做。
这个时候已经顾不得是否会损坏身体根基了,这一关若是过不去,就没有任何未来可言了。
他掀开车帘的一角,看着越来越近的襄王府,桃花里满是疯狂狰狞。
这座王府的主人还没住进来,但没关系,直到自己说的事后,他会来的,一定会来的。
第36章 ……
其余人都被‘送’回了程家, 江瑶镜单独把花浓留了下来。
而当她孤身一人入侯府时,自然没有闲情逸致去看侯府景致,只狠狠提*7.7.z.l着一颗心, 脑海里已经有千万种接下来可能会受到的责罚。
谁知预想的责罚没来, 江瑶镜直接让人领着她去后面梳洗换衣。
江团圆没动, 有个机灵的小丫头冲上前来,虽也是一张冷脸,倒也尽职尽责告诉她东西的摆放,自然也不会有人伺候她, 小丫头说完就关上门出去了。
花浓一个人怔怔站了好一会,才褪去身上早已脏得不能看的衣裙, 当全身都迈进温热的水中时,她紧紧闭着眼,又一次哭了出来。
这次不是为程星回做戏, 而是为自己。
她知道, 她的名声彻底完了。
幸好, 哥哥已经娶亲,嫂嫂生的也是小子, 亲戚离得远根本就不在京城,好歹没有影响族中其他女儿的声誉。
花浓在水中蜷缩成了一团。
连爹娘都为自己抛头颅洒热血了。
只有大爷了, 自己只有大爷这个唯一的依靠了……
蜷缩得愈发紧了,不知是在拥抱自己, 还是紧紧绑住缠绕某个不在这里的人呢?
只有她自己知晓了。
江瑶镜也没闲着, 将脖子和手腕上的珍珠套链取了下来, 珍珠实在太娇气了, 温泉水受不住,人的薄汗也受不住, 但即使你把它一直放在锦盒中小心保存,它的光泽莹润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消散,谁都不能永恒的留住它的美丽。
既然无法永恒,那就只能小心再小心,争取时间长些。
若非近日侯府是非多,若非为了配得上这套衣裳,在炎炎夏日里,江瑶镜是绝对不会佩戴珍珠套链的,以珍珠为主石制作的发簪耳珰戒指也只是偶尔,因为烈阳它也受不住。
彻彻底底的娇气包,对它真的是又爱又恨。
将它们放回螺钿漆盒中,江瑶镜起身去了家里的大库房,那里存放着的都是家里亲戚年节送来的,都是适合送礼的。
江瑶镜回想今日在场的诸位邻居,很快就挑了六盒茶礼出来,又根据各位老太太今日穿戴的主色一人挑了两匹锦绸料子,这个料子最适合老人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