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颗绿毛球
“他腿被砸到了,能飞也不远,茶馆左右临近三家铺子和对街都去搜,样貌可能乔装,留意身高和音色。”
薛慎亦去搜了茶馆,茶馆搜完去了隔壁绣庄。
突然涌入的搜捕队伍惹得本在店内的女郎们一阵惊慌尖叫,薛慎正拧着眉头,突然听见?一道熟悉的嗓音。
“薛慎,你们在捉那个飞贼吗?”
是俞知光,她手里拿块团花对树纹的缎子,灵眸水亮,略带困惑地看?他们大肆搜捕,连掌柜的台底都要查。
“他逃至附近失去影踪,你可有见?行迹异常的人?”薛慎朝她比划了大致身量,俞知光摇头,“我一直在绣庄里。”
薛慎转而看?向她身侧两个年龄相仿的女郎。
一人衣着光鲜些,一人清瘦朴素,彼此手挽着手,看?起来一道前来,且与俞知光熟稔。
“这位是姜家三娘子,我同你讲过的,这位是她府上的绣娘,一同来看?嫁衣要如何缝制,选什么料子。”俞知光轻声介绍,薛慎询问?了同样的问?题,姜殊意与焉如都摇头。
绣庄搜寻完,在对街和左边米粮铺子搜寻的人亦来报告,“没有发现飞贼的踪迹。”
薛慎头痛,此次打草惊蛇,恐怕要再设套,不会轻易上当了。“哦对了,”他想起一事,“杜长洲受伤了。”
俞知光吓了一跳:“杜家哥哥严重不严重?”
薛慎比划了一下颈脖,“这里被割了一刀,已送医了。”
杜长洲到底是义务帮阿兄捉贼才受的伤。
俞知光没心思陪姜殊意看?嫁衣了,急忙让薛慎带她去看?杜长洲,直拧着眉头,“怎么偷点财帛还快弄出?人命来,他不是怜贫惜弱的侠盗吗?”
“也算留手了。”薛慎回忆杜长洲颈脖一点点加深的伤口,罕见?地替飞贼讲了句话。他就连把杜长洲丢向影壁,也算准了他距离近会去接应。
三济堂里,杜长洲面?无血色,唇色发白?,修长颈脖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还有淡淡血迹渗出?。
薛慎陪着俞知光探望,俞知光一见?这般惨状,忍不住嘶了一声,感同身受道:“这伤口,看?起来就好痛。”
杜长洲笑着哑声安慰:“我本是医者,这伤看?着吓人,实则养个把月就好了。”
他又叹:“怪我,突然从月洞门后出?来,郑大人之前都说了,薛将军已伤了飞贼的左腿,差点就能将他擒拿。”
薛慎默不作?声,等俞知光看?望完,同她回府。
俞知光面?上愁容不减,如远山青黛的眉头紧蹙,一路都心事重重,若有所思,“薛慎,你再同我讲讲今日抓捕那飞贼的过程好不好?”
薛慎顿了片刻,“为何?”
就这么想知道这个杜长洲到底是怎么样受伤的吗?
俞知光抬眸看?他,有点执著:“我想知道。”
薛慎神色淡下来,给?她讲了一遍。他不添油加醋,只平铺直叙,干巴巴讲到飞贼受伤,杜长洲突然出?现时,她惊得杏眸睁圆。薛慎冷嗤一声,“讲完了,后面?的你知道。”
“薛慎,杜家哥哥在药庐里说……”俞知光话音被捂住,弄不懂好好的薛慎怎么又不高兴。
她将薛慎捂着她嘴巴的手掌拉下来,“他说……”
“我管他说什么。”
薛慎又捂上,眼眸暗涌翻滚,一连几日忍着没回府,怕太冲动吓着她,见?面?了她说得最多的却是别家郎君。
俞知光还在同他的手较劲,她有重要事情要说。
她再使劲掰,薛慎手掌移开,男人连同滚烫的呼吸逼近,一下子重重撞上了她的唇,快把她唇瓣撞得发麻。她挣了一下,手腕被他轻而易举地制住,薛慎亲得用力,带点不得章法的笨拙,待她呜咽一声,才放轻了力道。
男人的唇瓣比呼吸更炽热,侵略性?的气息裹着她。
俞知光渐渐软下来,想退开,被他追逐着纠缠,含着她下唇吮过,熟练后才慢慢生出?几分鬓角厮磨的温柔来。
她闭上眼,人像泡在热水里,舒适但是心跳得很快。
她快透不过气了。
俞知光虎牙恨恨地咬了一下他上唇。
薛慎离开她的唇,低沉的哼笑声钻入她耳朵里,弄得她耳廓跟唇上一样麻麻痒痒的。
他早就松开了掣肘她的手。
俞知光双手捂住他嘴巴,“你先听我说完,说完你再亲,”她语速飞快,生怕他不让她一次讲完,因此连停顿都不带了,“杜长洲在药庐里说你伤了飞贼的左腿可是你刚讲的抓捕过程只说伤了腿没说怎么伤也没说伤了哪条腿。”
薛慎挑眉,长眸露出?几分意外。
俞知光深深呼吸,确定?薛慎能够给?她讲完这话,松开他慢下来:“要是伤了腿,不出?血能勉强行走?的话,我知道绣庄里有一人是这样的。只是我的猜想,有点荒唐。”
“谁?”
“同殊意一道来的绣娘。”
第29章
那个叫焉如的绣娘, 是?后面?才来的。
她从?绣庄后堂掀帘进,俞知光瞧见她的时候,看到她梳得简单的椎髻上, 连素金发簪都插歪了?, 她还出言提醒才知道是姜府请来的绣娘。
那时, 姜殊意把她拉到一旁整理, 察觉焉如步履不如往日从?容,有刻意掩盖的迟缓。
“焉如,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还能怎么, 不?就浑身不?爽利的那几?日。”
焉如扯起嘴角笑了?笑,压低声音道。
俞知光顾着选花样布料, 新月后,阖府上下?要更换的春裳可以不?紧不?慢地筹备起来,她没?太?留意,只漫不?经?心地听了?一耳朵, 没?过?一会儿, 薛慎的人就涌入了?绣庄。
“我观她步态, 像是?左脚有伤行动不?便, 但看裙裾干干净净,也没?有血迹。”俞知光把在绣庄里看到的一切都详细复述,“薛慎,那个飞贼,会不?会是?个女子啊?”
“不?会,”薛慎回忆一次在漪澜筑目睹他偷盗经?过?,一次在杜宅近距离接触, 飞贼面?容做了?刻意乔装,喉结特征也不?鲜明, 他还是?断定:“是?个男子。”
俞知光点头:“那看来是?我想多了?。”
“也或许是?有用的线索。”薛慎道,金吾卫将绣庄搜得仔细,对女郎们却未近身搜查,只循例盘问。现在看来竟是?一叶障目了?。他继续问:“还有吗?其他异常。”
俞知光慢慢摇头:“该说的我都说了?。”
薛慎哦了?一声,又凑近去,被困在怀里的小娘子睫羽浓密,轻轻眨了?两下?,再缓缓闭上,像蝴蝶熠动的翅膀。
他得到了?默许。
薛慎偏了?偏头,用同之前?截然不?同的耐心,吻上柔得不?可思议的水润菱唇,一遍遍地含吮舔舐,昏暗车厢里,只剩下?两人都略微急促的呼吸。
俞知光肉乎乎的指头突然按在他下?颔,人往后缩了?一下?,含含糊糊道:“扎。”
下?一瞬,又被他堵上了?双唇。
当然扎,军营住宿条件粗糙,连刮胡刀都不?如府里的趁手,行军榻薄垫子和棉被加起来,还没?俞知光拔步床铺的茵褥厚。他怎么会宿在军营忍了?这么久?
不?够,怎么亲都不?够。
心底隐隐生出的焦渴无法?解除。
薛慎手掌抚上她侧腰,小娘子不?情愿地哼哼唧唧:“痒,别摸了?……”他手掌转至她后背,一路攀上肩头扣住,想吻得更深些,唇蓦然触到了?她哼唧间微张的齿关。
俞知光那些话?本?子,写到亲吻时,都是?怎么描述的?黏黏糊糊的字眼如水过?鸭背,没?留下?半点有用的指示。
薛慎全凭本?心,闯了?进去,犹如游鱼入了?一方天地。
!
俞知光本?就热得厉害的脸颊轰然一炸,使了?力气去捶他。薛慎一顿,克制着松开了?她的唇。小娘子唇上染了?一层微薄水光,湿润的眼眸蕴满了?惊怯。
“不?喜欢?”
“有些怕。”
话?本?子上怎么没?写,亲吻会叫人害怕,各种?前?所未有的陌生体验涌来,带着她走向了?未知失控,连她日渐熟悉和依赖起来的薛慎,也恍如换了?一幅面?貌。
可是?她一怕,薛慎还是?停了?下?来。
薛慎将她抱得紧了?些,学着她除夕夜安慰他那样,手掌在她后脑勺抚过?,触到缎子般凉滑的乌发。还是?吓到了?,他等呼吸渐渐变得平缓,在她脸颊啄吻了?一下?。
“别怕,也别躲我。”
薛慎松开她,叫停正在行驶的马车,推门就要下?去。
俞知光被吻得乱糟糟的脑袋回过?神来,“你要去哪儿?晚上还……还回将军府吗?”
“去姜府,”薛慎手掌在她脸颊贴了?贴,“抓到了?就回。”
光福坊的姜府,桑夫人没?想到薛慎还能再登门第二次,还指名要三姑娘出来问话?。
姜殊意搬回了?自己的院子,正规规矩矩地赶制自己的嫁衣,闻言似并不?意外,在针线箩筐里不?紧不?慢地别好绣花针就去了?。去到正堂,她隔着屏风同薛慎讲话?。
“焉如不?是?半道才来的,”姜殊意听了?薛慎的问话?,面?不?改色道,“她早早到了?绣庄,铺子货架上的绣线种?类不?齐全,才去后堂的库房挑选合适的,知光误会罢了?。”
“早到是?几?时几?刻?”
“申时二刻。”姜殊意不?怵,又听薛慎问起焉如的腿,“不?过?是?女儿家不?便启齿的麻烦事。”
屏风后头,薛慎声音沉着,有条不?紊地一问接一问。
姜殊意听不?出来他是?否信服,“焉如是?前?两月才到皇都谋生的绣娘,借着绣庄的招牌,接些上门教授女郎女红的伙计,我们并不?知道她住在哪里,我猜别的府邸同样不?清楚。她素来本?分,怎么会偷盗?薛将军别是?弄错了?。”
薛慎只道:“弄没?弄错,京兆府与金吾卫会查明。”
姜殊意回到闺房,心烦意乱,一针绣下?去,把指头扎出一粒血珠。直至夜深,弦月暝曚,有人轻扣她窗台。
姜殊意赤足跑去小窗边,果真见焉如穿着一身黑衣,神色冷冷清清站在月下?,搁下?一串钥匙与文书?契约。
“我在常乐坊替你租赁了?一处宅子,这是?钥匙,主屋的衣柜里有钱财,够你过?活一年半载。常乐坊鱼龙混杂,却是?藏身好去处。逃婚之日,你记得按我们商量好的进行,接下?来这段日子,我不?会再来姜府了?。”
焉如少见地叮嘱了?一大堆,说完要走,姜殊意一把抓住她:“你还没?同我说清楚。”
“还有哪里不?明白??”焉如疑惑,“都安排好了?。”
“你把我逃婚的事安排好了?,你自己呢?这些日子作乱皇都的飞贼,当真……是?你吗?”
焉如不?应,垂下?眼眸,将她箍着的手臂移开。
姜殊意生出一股气恼来,“亏得今日薛将军问话?,我还替你转圜,离去绣庄之前?,我察觉不?对,还使了?银子替你打点掌柜。我一直把你当知心朋友,却是?一厢情愿。”
姜殊意撒开手,怦一声关上窗扉。
连同焉如准备的租赁契约和钥匙都被隔绝在外。
月色昏暗,糊窗纸上映不?出人的轮廓,但她知道焉如没?走。姜殊意也没?走,两个人执拗地隔窗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