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锦葵紫
击鞠赛结束后是庆功宴。
大周官员们齐齐朝楚昂敬酒恭贺。
楚昂不咸不淡地举杯回礼,喝完众人敬的酒,转头走到坐在正中上首的赵锦繁跟前,往她杯盏里注入少许酒水,道:“难得高兴,不喝一杯?”
他主动向她邀酒,代表着之前生她的气已经烟消云散。
赵锦繁倒也很想陪他喝一杯,只不过现下她肚子里多了位难伺候的小祖宗,实在不方便饮酒。
她将杯盏里的酒换成了水,道:“我这几日正服着些补气血的药,酒水冲撞药性,暂饮不得,只好以水代酒敬一敬子野。”
楚昂皱眉,急问:“你身子还未好?”
赵锦繁回道:“只是调养一二,不必担心。”
听她说自己担心她,楚昂不自在地道:“我并非担心你,只是随口一问。”
话是这么说,他又低头仔细瞧了瞧她的脸色,见她面色红润的确不像生病的样子,才放下心来。
赵
锦繁:“对了,明日的围猎你去吗?”
这几日赵锦繁与诸国使团洽谈互通商贸、使节往来之事。连日来,与这些使团周旋,饮宴、击鞠之类的应酬不断。
明日诸国相约在西郊猎场围猎。
她知晓楚昂一向喜欢骑射,本以为明日他也会一起去。却不想,楚昂摇了摇头道:“我就不去了,这几日家中有客。”
“这样啊,那好吧。”
春闱将近,又想到楚昂刚从外祖家回来,赵锦繁隐约猜出了他家中来的是哪位贵客。
*
沈谏坐在不远处,看着赵楚二人有说有笑的样子,默默饮酒。
坐在他身边的张永顺着沈谏的视线瞄了眼:“相爷可知,陛下好男风,尤其对少将军一往情深。”
沈谏呵呵几声:“你从哪道听途说来的?”
张永道:“上回宴请各地举子和使者之时,陛下亲口对着昭王承认的,我在旁亲耳听见的。”
沈谏见怪不怪:“但凡有几分姿色的,她都‘喜欢’。”
这话怎么听上去酸邹邹的。
张永瞥了沈谏几眼:“您看着也颇有姿色,所以您的意思是陛下也喜欢您?”
沈谏:“……”平常怎么不见你脑子转得这么快?
张永相当自信:“按您这说法,陛下应该也挺喜欢我的。”
不过论色相,那位才是个中翘楚,这么说陛下也……
张永脑中闪过一个人影,想到那个人,他浑身寒毛莫名倒竖了起来。
不,唯独那位绝不可能。
他很快否定了自己荒唐的想法。
“说起来有件事我怎么也想不通。”张永道,“千都山那些个乱党残余,又不难处理,君上指个人去不就成了,何须亲自前去?”
沈谏无所谓道:“谁知道呢?他那个人一惯任性。”
比起荀某人,他倒是觉得有个人最近更奇怪。
沈谏的目光朝赵锦繁望去。
从荀某人给他的回信来看,出手杀他的毫无疑问是他们这位陛下。
赵锦繁是个耐心的猎人,行事一向谨慎求稳,从不急于求成。
却不知她为何,忽然间那么着急对荀某人下杀手?
这实在不像她一惯以来稳中求胜的作风。
到底为什么呢?
想必荀某人也很好奇为什么,所以才会让他将近期赵锦繁的一举一动,尽数告知于他。
也不知道他从中看出些什么没有?
*
庆功宴到中途时,定国公楚骁携夫人宋氏前来参宴。
定国公楚骁身形挺拔,五官深邃凌厉,举手投足透着将门中人洒脱不羁的豪气,虽上了年纪,那股风流潇洒的劲儿依旧不输当年。
他身旁的宋夫人,姿色秀丽,端庄温婉,站在高大的定国公身侧,显得有些小鸟依人。
两人看上去相敬如宾,关系很不错的样子。
这些年定国公深居简出,甚少出席公开宴席,今日罕见露面,显然是为了他的儿子楚昂。
楚昂自受封官职以来,便自立门户,与定国公府几乎无甚往来。久违地见到了自己的父亲,他的脸上并不见任何喜色。
定国公只是站在远处看着楚昂,并未上前与他搭话。
倒是宋夫人走上前,十分亲昵地同楚昂打招呼:“子野。”
楚昂见她走来,恭敬回了她一礼:“夫人。”
宋夫人还待再说什么,楚昂并未给她再开口的机会,借口说自己喝多了,和赵锦繁道了别,转身离了席。
宋夫人望着楚昂离去的背影,转头又看了眼定国公,无奈叹了口气。
张永坐在一旁,看着眼前这父子离心的一幕,啧啧了几声:“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沈谏斜了他一眼:“你又知道什么了?”
“这外头可都在传,定国公他……”张永正欲跟沈谏分享自己得来的小道消息,他口中的定国公便朝他们的方向走来,张永立刻识相地闭了嘴。
见定国公走来,沈谏起身朝他寒暄:“您看上去气色很不错。”
定国公顺口回了句:“托沈相的福。”
沈谏笑了声:“应该是托陛下的福吧。陛下聪颖果敢,应对各国使团游刃有余,使我大周声威大震,这些天//朝野上下对陛下无有不服的,保皇派总算是一雪前耻了。”
“你说的不错。”定国公抬目朝坐在上首的赵锦繁看去。
“不过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彻底赢回人心恐怕没那么容易,更何况……”沈谏语调一顿,“他回来了。”
*
庆功宴结束后已是深夜,赵锦繁回到紫宸殿中,沐浴更衣,准备休息。
如意替坐在镜前的赵锦繁梳着发,面露忧色:“明天的围猎您非去不可吗?”
赵锦繁道:“这是自然,朕身为大周国君,既与诸国使团约定好了,总不好冒然失约。”
如意看向赵锦繁的小腹:“不过您的身子方便吗?”
赵锦繁朝她眨了眨眼道:“无妨,只是稍稍装个样子,不动真格。”
如意面上忧色不减,叹了口气道:“每次一到围猎您身边总有不好的事发生,三年前您刚当上储君时的那场遇刺,还有前阵子摔马那事都因围猎而起,我这心里不知怎么的,总也安定不了。”
赵锦繁闻言目光渐渐沉了下来。
她从镜台旁隐蔽的柜子里,取出一把生锈的匕首。这把匕首是从三年前行刺她的那群刺客身上寻到的。
这把匕首的形状很特殊,它比一般匕首刀身极窄,柄细,刃上有尖刺,是为行刺专门打造的暗器。
巧的是,前阵子她摔马时骑的那匹马身上,有用同样暗器造成的伤口。这个伤口十分细小,又藏在马的鬃毛之下,极其不易被人察觉。
那匹马突发烈性,将她摔下马的真正原因就在于此。
整件事情绝非意外,而是有人蓄意杀她。
而且这个人极有可能和三年前行刺她的那位是同一个。
这个人锲而不舍地想要她的命,可见心中执念之深。
皇城铜墙铁壁不好下手,出了宫就不同了。
明天的围猎是个下手的好机会,只怕这个人不会错过。
但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赵锦繁躺在床上,闭目静思,心里隐隐有了答案,周身升起一股凉意。
第25章
赵锦繁清楚暗害她的不是站在她对立面的信王,而是自己人。
她还记得三年前,躺在病榻上的父皇在看到那把从刺客身上寻来的匕首后,先是惊怒交加,随后苦笑了几声,嘱咐她,不要再继续追查这件事。
他极力替那个凶手隐瞒,想尽办法平息此事。尽管他知道那个人险些要了她的命。
要么那个凶手是他极力想护着的人。要么那个凶手与他关系密切,身份一旦暴露,会让他很难做。
所以就要她忍下所有委屈。
夜很寂静,万物无声。
赵锦繁睁眼,望向无边夜色。
想到自己亲爹对这事的态度,说不膈应是骗人的,她对此多少有些恼火和低落。
但很快理智占了上风,冷静了下来。
敌暗我明,她一直处于被动状态。
与其坐以待毙,任人宰割,不如化被动为主动。既然围猎非去不可,那就借此机会,将计就计,引那个人现身。
*
翌日一早,赵锦繁协同诸国使团,一路由禁军护送,前往西郊围猎。
一同前往的还有几位朝中重臣和皇室宗亲。
其中还来了几位意想不到的人物。
沈谏不精骑射,据传他对围猎之事一向能避则避,今日倒破天荒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