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锦葵紫
荀子微笑了声道:“我只能说他是一位能臣。”
除此之外的?事,自有后?世来辨。
夜已深,围桌谈话结束。
因为陈守义一案,连日未有停歇的?赵锦繁不知何时靠在舒适的?藤椅上,枕着软腰枕,困顿地闭上了眼。
荀子微看了眼她的?睡脸,目光柔和。
她最?近是比往常容易犯困些?。
楚昂站在一边不敢吵她,轻声问:“怎么办?”
荀子微道:“由她小睡一会儿吧。”
他转头?吩咐道:“子野,劳你去里屋榻上条薄毯过来。”
楚昂应下了,转身朝屋里走去。他走了没多久,荀子微忽想起?:“是我记错了,薄毯不在榻上,在柜子里。”
言怀真?连忙道:“臣立刻去取。”
荀子微道:“有劳言卿了。”
言怀真?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院中。
夜深人静,安静的?庭院,落叶随风飘落进池中,拨动一池春水。
荀子微低头?看着熟睡之人,指尖轻点在她唇上,他问自己为什?么要支开言楚二人,或许他是想趁她熟睡之际做些?不为人知的?事,比如?吻开这个地方。
但到底还是什?么也没做。
唇瓣有温热指尖轻点而过,熟睡之人藏在袖中的?手渐渐握紧。
第59章
楚昂捧着?薄毯从屋里出来,没好气地瞪了眼连给赵锦繁拿床薄毯都?要跟他争一争的言怀真。
言怀真跟他解释了几遍,是?摄政王说自己记错了,薄毯不在榻上在柜中,他才?多?跑一趟的,没别的意思。
他解释的时候,特别咬重了“摄政王”三个字,希望英勇无敌的少将军长点心眼。
楚昂却道?:“你别狡辩了,薄毯明明就放在榻上,柜子里空空如也,他分明没记错。”
言怀真哑巴吃黄连一阵无言,也不好说摄政王是?否故意为之,只能道?:“也许是?他记混了……”
楚昂忽冷笑?一声,沉下脸道?:“他有没有记混我?不知道?,但我?一定没记混。年初那晚我?亲眼看见你满脸通红,鬼鬼祟祟从陛下殿中出来。”
“说!那晚……你到底对陛下做了什么?”以至于?那晚赵锦繁会对他说出那样的话?。
想到那句话?,楚昂又羞又愤。
言怀真一噎,只道?:“事关陛下隐私,言某无可奉告。”
楚昂冷哼一声,没再同他多?话?。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院中小池旁,见赵锦繁仍在熟睡,荀子微与她隔了一段距离,安静坐在一侧,分寸感十足。
他见言楚二人气氛微妙,温声问道?:“找着?薄毯了吗?”
“找着?了。”楚昂拦开言怀真,大步上前,轻轻地替赵锦繁盖上薄毯,见她呼吸均匀,睡得安稳,正松了口气,转身要走,一个没留神踢到摆在地上的酒坛。
酒坛摇了几圈碎裂在旁,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楚昂:“……”
“熟睡”中的赵锦繁听见声响,缓缓睁开睡眼,懵懵地开口问:“怎么了?”
楚昂心虚地低头。
荀子微道?:“没怎么,子野不留神踢翻了放在地上的酒坛。”
赵锦繁听见他的声音,想到他不知意欲何为,轻压在她唇上的指尖,眼睫不自觉颤了颤,装作若无其事地“哦”了声。
荀子微见她一脸乏意,道?:“天色不早,明日陛下还需启程前往国寺,早些回?殿歇息。”
赵锦繁立刻接话?道?:“仲父所言极是?,那朕便?先?告辞了。”
楚昂紧跟着?她道?:“那我?也不多?留了,多?谢表兄款待,下回?再聚。”
“好。”荀子微朝他笑?了声,又侧头看向言怀真问,“言卿呢?”
言怀真朝他行过一礼道?别后,也随楚昂和赵锦繁一道?出了院子。
荀子微望向赵锦繁仓惶离去的背影,眼眸微敛。
三人出了长阳殿,分别朝三个方向而去,楚昂朝宫门,言怀真朝藏经阁,赵锦繁则坐上御辇回?紫宸殿。
御辇在宫道?上行进,赵锦繁听着?辇车车轮轧过青石地的声响,静默深思,过了会儿,她叫停了御辇,道?:“回?程,去长阳殿。”
长阳殿门前,四处静谧无声,楚昂和言怀真已然走远。赵锦繁自御辇上迈下,进殿穿过长廊。
荀子微尚坐在小池畔,听见脚步声抬头望去,见她又折了回?来。
“你……”
赵锦繁垂眸:“我?……”
“我?想问……”赵锦繁抬眸看向他,想问什么却迟迟未开口。
荀子微也看着?她,似乎很急切地想听她问些什么,沉稳如他,此刻呼吸听上去渐快了几分。
他就站在她近旁,渐快的呼吸声一下一下落在她耳前。
赵锦繁眼睫又开始颤了起来。
很长一段时间静默过后,她笑?道?:“朕腰间的玉佩不见了,约是?落在长阳殿,不知仲父有否看见?”
“玉佩?”荀子微一愣。
赵锦繁略扫了一眼院子,视线越过他,落在先?前她坐过的那张圈椅旁,低头拾起掉在椅背与软枕缝隙间的白玉吊坠,笑?道?:“找着?了,想是?方才?不小心掉在那了吧。”
不小心?
荀子微的目光凝着?白玉坠吊绳齐整如被利物割开般的断口上,道?:“哦,这样啊。”
赵锦繁道?:“既然玉佩找着?了,朕便?也不打扰您休息了。”
荀子微道?:“嗯。”
赵锦繁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转过身正要走,荀子微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他斟酌着?开口:“你……不想再问问别的吗?”
赵锦繁脚步一顿。
身后之人看见她袖摆间松握不定的手?,原本想说什么的,但没说下去,改口道?:“就比如问我?,抚恤金那件事过后,沈谏如何了?”
赵锦繁紧绷的眉头一松,顺着?他的话问道:“他如何了呢?”
荀子微道?:“沈青天之名自然不在了。”
那些他曾经拼命想帮的百姓,没有一个
愿意替他正名,因为证明了沈谏是?好心是?对的,就代?表着?是?他们错了。
一个人要承认自己所犯下的错误,是?需要勇气的。要一群人承认自己的错误,是不可能的。很多时候,多?数人都?认同的事,错的也变成?了对的。
赵锦繁道?:“那然后呢?”
荀子微道?:“然后他扔掉了那几件洗了又洗的旧衣,花光从前省吃俭用攒下的所有积蓄,换了身光鲜亮丽的着?装,跑去找了冯文。”
他又一次向冯文低了头,屈膝朝冯文行了一个大礼。他说他不想再留在浮州,请求冯文调他回?京。
冯文问他凭什么?
他说:“我?能喂饱整池鱼,不择手?段的。”
赵锦繁问:“那冯文同意了?”
荀子微摇头道?:“不,他拒绝了。”
不过看在沈谏今日穿着?比较顺眼的份上,他对沈谏说,他不愿意浪费时间在无能的人身上,若沈谏能凭自己的本事回?到京城,届时再来找他。
赵锦繁问:“他照冯文的话?做了?”
“当然没有。”荀子微道?,“没过几日,沈谏展现了一番他的‘不择手?段’,让冯文亲自跑来找了他,把他请回?了京城。”
“关于?冯文与沈谏还有件有意思的事。”
赵锦繁道?:“说来听听。”
荀子微道?:“冯文辞任前,所有人都?传会举荐温涟为后继人,谁也没想到,他最后举荐的人是?沈谏。尽管永安侯世子坚决反对,但反对无效。诚然冯文相当讨厌沈谏,却不得不承认,他是?最适合那个位置的人。”
赵锦繁扯了扯嘴角:“……厉害。”
荀子微道?:“能从一贫如洗爬到位极人臣的人,必定了得。不过我?认为,有一人远胜于?他。”
赵锦繁问:“谁?”
荀子微道?:“我?。”
赵锦繁微愣:“您不觉得最近您的胜负欲愈发强烈了吗?”
荀子微应道?:“是?。”
大概是?因为,她手?上的那枚白玉吊坠,他在某个人那里,见过极为相似的。
*
丞相府水榭亭中。
沈谏靠在躺椅上,打着?哈欠,看了眼棋盘上节节败退的黑子,对手?执黑子与他对弈之人道?:“再下几回?都?一样,愿赌服输,给钱。”
冯文将手?中黑子丢进棋碗,没意思道?:“难得来一回?,也不知道?让让老夫,有你这么尊老的吗?”
沈谏瞥他:“您当年欺负我?的时候,难道?知道?爱幼吗?”
冯文朝他翻了个白眼,不经意间瞥见他挂在腰间的那枚白玉吊坠,道?:“还戴着?呢?也不知道?换个新的。”
沈谏道?:“好玉明志,岂可轻易换?”
冯文挑眉:“别是?姑娘家送你的吧?”
沈谏笑?着?回?道?:“哪能呢?老师想多?了,谏心中只有‘喂鱼’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