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闻檀
待入了正堂后,众人站着,堂祖父谢景则亲自请她入了上座,随即祖父谢昌小心翼翼地亲自捧了一盏茶来,笑道:“娘娘,这是今年最新的青凤髓茶,还请娘娘品鉴。”
昭宁见堂中明净,祖父在自己面前整了两次衣裳,坐都不敢坐下。而许久未见的祖母、母亲父亲等只站在略靠后的位置,就接过茶道:“今日回门,正是过来看望大家,大家也不必太过客气,都坐下吧。青坞,将东西都封赏给大家。”
青坞应喏,轻拍手让宫人们搬着东西进来,宫人们将东西一一分发,众人又跪下谢恩,昭宁与他们随意说了几句,就道有些乏了。虽谢昌、谢景还有满肚子的话想要与娘娘说,恭维娘娘。但娘娘此话一出,他们自然识趣道:“娘娘的住处已经打整一新,请娘娘移步歇息!”
昭宁也不理会谢明雪等人明显的欲言又止,带着祖母等人去了浣花堂。
浣花堂一切陈设还是她走时的模样。
昭宁在厢房中坐下,又屏退了左右。见没了外人,她才终于拉着祖母的手,热泪盈眶地道:“祖母,您近日身子如何,家中住得可还习惯?”
周氏看着昭宁头上华贵的点翠冠,身上繁复的蜀州贡锦,手腕上碧得欲滴的玉镯子,哪样不是价值连城的东西。如今她的昭昭可是皇后了呢。半年前她性命垂危时,还担忧着昭宁的亲事,心想她昭昭一定要嫁给这世间最好的儿郎的,不想竟一语中的,昭宁竟然嫁给了君上,做了皇后!
那可是年少时丰神俊朗的太子殿下,是继承皇位后收复西北,执掌天下大权的君上!
周氏无不欣慰,只觉得人生从未如此美满,笑道:“你放心,经了顺昌府的调养,我现在身子很好。在浣花堂住着,你母亲她们照顾我,还有义哥儿他们时常在身边笑笑闹闹的,也不孤单。”
昭宁走时特地说了,祖母既身子已经调养得宜,就不必再去顺昌府,只留在家中养老,住在她的浣花堂中。
姜氏抱着钰哥儿,同林氏一起进来了,笑道:“你放心吧,你祖母身子好得很,昨日与我打牌九,还赢了我的钱呢!”
钰哥儿已经快五个月了,穿着一件喜庆的团花茧绸小袄,戴着老虎帽,一脸小脸粉雕玉琢。看到昭宁便眼睛一亮,着急起来,定要往她的方向扑去,嘴里还呀呀地叫着。
昭宁连忙把他接在怀里,笑着捏他的脸蛋:“钰哥儿也想姐姐了是不是?”
钰哥儿却抓住了她的手指,要往嘴里塞。昭宁可不敢让他吃,她这手指刚染过丹蔻。随手拿了个玉镯子给他玩,钰哥儿也玩得高兴。呀呀地笑,露出他刚长的两粒小米牙。
这孩子长大了定十分聪明,昭宁捏了捏他的鼻尖。看着他玉雪可爱的模样,想到自己此生可能都不会有亲生的孩子了……虽略有一丝遗憾,毕竟她是喜欢孩子的,不过倒也不是大事,只要想到能和师父长长久久的在一起,这她并不在乎。
姜氏却挂心于女儿在宫中的日子,上次宴席毕竟只是远远看了眼,她拉了女儿的手,小声问她:“昭宁,君上待你好不好?没有欺负你吧,可疼爱你?”
昭宁听姜氏问得如此直接,想到和君上相处的点点滴滴,顿时有些脸红。
周氏却笑而不语,都不必问,她一见昭宁肤色丰润,神采奕奕,仿若过去那些沉重都从她身上消失了一般,就知道君上必定待她极好。
昭宁只红着脸说了句:“君上待我极好,母亲不必担心。”想起君上让她带回的东西,连忙让青坞去取来,分给大家。又问起家中一切可好。
姜氏笑道:“家里好得很!你父亲现在是国公爷,我是国公夫人,怎么能不好!到哪里都是恭维,那些从没见过的达官显贵们,看到我们都是毕恭毕敬的。给你哥哥说亲的人多得也踏破了门槛……”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昭宁在宫中,接触的已经是整个王朝中最顶级权贵的一群人,对她亦是卑下自谦。而姜氏等人在府外,感受比她更明显,从前那些完全高攀不上的家族,甚至是皇室宗亲,皆主动拜上书信来与他们交好,态度真诚恭奉,把他们奉若上宾。给谢承义说亲的,别说什么三四品之女了,就是侯府嫡女、国公嫡女也是有的,争先恐后想要攀上谢家。
这些皆是因昭宁做了皇后,背靠着整个国度最有权势之人的缘故。
昭宁听母亲说哥哥相亲的趣事,说那些贵女们哥哥都不喜欢,反倒是喜欢上了自己在右卫的上司的女儿,一个英姿飒爽,骑马骑得比他还好的娘子。谢煊觉得他们家眼下的情况,不宜娶门第太高的女子,免得给昭宁招来注目,便考量给谢承义提亲这位娘子。
昭宁又想起方才看到的谢明雪,总觉得她与之前甚是不同,身上那种高傲没有了,对她很是谄媚讨好,眼中却透着一股浓浓的疲态,不知是经历了什么。
她一提谢明雪,姜氏脸上就露出神秘的笑容,道:“你绝对猜不到她经历了什么事!”
听她这般说,昭宁自然也好奇得很。
姜氏和林氏便你一言我一语地跟昭宁说起来。
原来魏氏母女本觉得虽嫁得不如昭宁,但毕竟也是国公府,世间少有的富贵,因此也热热闹闹地将女儿嫁了过去。谁知谢明雪嫁到安国公府后才发现,安国公与世子都好赌,虽有爵位,却早将家产输个精光。所以才会答应谢明雪嫁过去,才会提出两万贯嫁妆的条件。否则凭安国公府的家世,何以会娶谢明雪呢!
谢明雪初嫁过去时,他们畏惧她有个当皇后的妹妹,还不敢动手。后来才得知,谢明雪与谢昭宁交恶,还曾抢夺谢昭宁的嫁妆,谢昭宁没有罚她已经大度了。登时便不客气了,让谢明雪将嫁妆拿出来填补家中亏空。谢明雪倒也不想拿出来,可是她若不拿,公婆便不与她好脸,久而久之不拿也得拿。虽说强占媳妇嫁妆是最不要脸之事,可谢明雪又怎肯让人知道自己过得并不好,因此打碎牙也得往肚中咽,外人也并不能知晓。
魏氏也伤心至极,那两万贯可是大房砸锅卖铁凑出来的,现在女儿过得不好,家中也过得艰难,又气又怒,成日的哭,将那安国公家臭骂了千万遍,可又能有什么办法,她也惯是要脸的,用尽办法才让女儿高嫁了,难道她还会昭告于天下,说自己亲自把自己女儿推进了火坑里吗?
故昭宁这次回来,她们才如此急迫来讨好,就是想与昭宁交好,借昭宁之威替她弹压那些人。谢昌也想让昭宁帮这个忙,其实都无需她做什么,只需她对谢明雪和颜悦色的,那安国公府的人就不敢欺负她了。只是方才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罢了。
谢昭宁听完笑了笑,她不对谢明雪做什么,已经是她宽容大度。想让她帮谢明雪,门也没有!至于安国公,那是魏氏和谢明雪千挑万选,自己选的好亲事。为了成就这么好亲事,她们差点连谢氏药行也要骗过去当嫁妆,现在只是自食恶果罢了。
姜氏和林氏说着也是觉得解气,她们二人曾经被魏氏这般针对,也毫无同情之心,更不会开口让昭宁帮忙。
姜氏又说起京中别的趣事,说定国公府也特意请她们去做客,还送了她们许多贵重之礼,但言语间并不像是讨好她们,反倒像是感激他们一般。她和谢煊也弄不明白怎么回事,不过觉得定国公一家都非常好。
定国公家经过大风大浪,对权贵早无攀附之意,想必请母亲她们,是为了答谢当初她救了定国公家一事。昭宁突然想到了顾思鹤,自成亲之后,她便再未见过他。
林氏道:“说起顾思鹤,这个人倒是怪得很,家中给他选了极好的亲事,他一个也不要,甚至不愿留在京中为官,君上便给了他永兴军路副指挥使的差事,如今已经去了凤翔府。引得汴京城待嫁的娘子们好是伤心呢!”
昭宁手指微动。难怪顾思鹤身居三品,群臣朝见时,她却不见他的踪影。
这样也好,两人有那样的过去,倘若见了,他还要行礼,更是彼此尴尬,不如不见。
她很欣赏顾思鹤,二人之间襄助颇多,可是她却只是将他当做挚友,并无其他。希望等二人再次相见时,他能忘了这段过往,两人只痛饮一杯酒,仍然是挚友。
几人正说话之时,外头传来喧嚷动静,好似又有人来了。
姜氏笑道:“许是你大舅母她们来了,你回门的消息传回来,我便立刻派人去告诉了她们,如今应是到了!”
昭宁闻之心中一喜,自然也极想见大舅母,便有些迫不及待,提着裙子跑了出去。
她刚跑到花厅外,却并没有看到大舅母的身影,反而看到一树琼花碎玉般的雪枝下,有个着群青色直裰的青年长身玉立,背对着她,正凝望着晴空下的雪枝出神。
昭宁怔了一瞬,正想莫不是她出现了幻觉。却见那人缓缓回过身来,是一张清俊的脸,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容,眉眼间看似温和却有着疏淡之气。纯澈的日光洒落在两人之间,他看了她珠翠满头,满身荣华的样子许久,才笑道:“昭宁表妹,许久不见了。”
竟然真的是姜焕然,他游历回来了!
谢昭宁想起两人上次见面,也是在这花厅之外,那时候大雨瓢泼,他冒着雨来向自己提亲,浑身湿透,眼神灼热滚烫。而她给了他一把伞,告诉他要以家族为重。他没有接她的雨伞,只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就走入大雨之中。从此山高水远,世态万千,两人却再也没见过。
如今再见时,已是满地皑皑,雪如琼玉。他带着和煦的笑容,一如当年在顺昌府时的初遇。
昭宁心想,他应该已经释然了吧。
她并不因他仍然唤她表妹而计较,而是也笑道:“焕然表哥,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姜焕然嘴唇微动,好不好,他心想好不好呢。
知道自己所爱是谁,却永不能得到,他觉得心如枯槁,虽然愿意为了家族前程去娶一个自己根本不喜欢的人,可暂时实在是不想接受。所以说自己想要拜寻名师,去云游天下。谁知却在云游天下之时,得知了谢昭宁同君上的亲事。
他也曾怀疑自己听错。那个手握天下权势,文才武略无一不通,权谋心术把玩于指掌之间的男人,连他都觉得实在强悍之人,竟然要娶谢昭宁?两人地位天差地别,甚至都不可能偶遇,为何他会想娶昭宁为后?
于是他日行百里而归,只是想要亲眼看看,她究竟好不好,这门亲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一切呈现于他面前,他发现谢昭宁与从前相比大为不同,现在的她丰盈舒展,像是被养得极好的一株植物,展现出惊人的貌美,比原来还要动人三分,再想起他一路赶来时看到的排场,听到的传闻,以及直属君上的禁军的亲护她回府。
他如何不明白,那位娶了昭宁,是真的喜欢她。否则何必精心算计,何必予她这样独一份的天下尊荣。让她执掌宗务之权;再让她以开御道,荣归家族。不过就是想昭之天下人,谢昭宁背后是他,谁敢不敬都要打量一下后果。
所以他究竟好不好呢?
姜焕然只是笑道:“劳表妹挂心,自然是好的。”
他刚说完这句,就有个声音在背后响起:“什么表妹,如今你该唤一声娘娘!”
昭宁抬头看去,原来是盛氏终于来了,她盛装打扮,满面的笑容,风风火火地进来,身后带了几个女使,女使手上还抱着许多东西。昭宁看到舅母就想去迎她,可不想舅母却立刻就要拉着姜焕然,向昭宁行礼。
昭宁吓一跳,私下她并不愿看到这些至亲之人向她行礼,于是连忙去扶舅母:“没有外人,舅母,您不必如此!”
盛氏却轻瞪她,又将声音压得极低道:“哪里没有外人,院中不是还有几个宫人,昭昭,你虽入了宫,但一切都不可大意了。”
院中几个不过是青坞她们,都是她的心腹。可舅母为她着想,昭宁也不能说什么,只能无奈地看着姜焕然和盛氏跪了自己,听他们喊了‘娘娘金安。’
姜焕然瞌眼,听到娘娘二字从他口中喊出,知道从此是天堑与涛洪,他是与她再无可能。
也许在刚看到她的时候,就应该喊她娘娘的,只是仍然不甘心不情愿,也不想承认。但他明白,凭他的心智不该做这样的事。而日后,他只能将心里的这一抹雪藏在隐秘深处,再不可为外人知晓。否则,若他还有此心……恐怕是死无葬身之地。
盛氏看到昭宁何尝不高兴,她二人高高兴兴地进了屋子,昭宁把给她的礼物也拿了出来,是几套价值连城的玉器。而给大舅舅的礼物,则是一副君上亲写的诗词,大舅母一见此物立刻眼中放光,笑道:“你大舅舅看了不知有多高兴!怕是要几个晚上都激动得睡不着了!” 立刻当宝收了起来,这幅字比得过多少的金银珠宝,是多少银钱也买不到的。
大舅母也将她带来的包裹打开,却是一些以前在西平府时,昭宁爱的吃食,她怕昭宁在宫中吃得不习惯,特地做了送来,昭宁看了很是感动。打开与母亲和祖母分着吃起来,四人很是热闹,不一会儿,谢明珊和谢明若也过来了,屋中人更多,说得更是热闹了。
午膳是去正堂用,自是山珍海味无数,众人仍极度恭奉。等用过了午膳,青坞进来通传,说葛掌柜与徐先生过来给昭宁请安了。
昭宁出宫重要任务就是要见他们,故刚到家中,就派人通传了他们来见她。
昭宁立刻在花厅见了他们二人。
两人一见着她,连忙毕恭毕敬地跪下行大礼,道娘娘金安。
他们本就十分崇拜昭宁,原还以为娘娘做了娘娘之后,便不会再召见他们了,还甚是失落,不想竟还能得娘娘召见,眼中都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昭宁思索良久,喝着盏梅子泡茶,一边问道:“……两位许久不见,我有几件事要吩咐你们去做。不知你二人愿不愿意?”
葛掌柜二人连忙道:“娘娘您尽管吩咐,为娘娘做事是我二人的无上荣耀,绝无推辞!”
昭宁知道他们的秉性与能力,想到快要回宫了,也不耽误,便直接吩咐说:“……谢氏药行遍布全国,我想让你们通过此,在暗中找寻凌圣手的下落,若有消息便来告知我。若无凌圣手的消息,但有什么解毒之圣药,亦可跟我说。另外……”
她轻轻停顿,才缓缓地说:“你们在暗中注意太上皇和襄王的动向,无需太过详细,只注意二人有无往来,或者是否与边疆势力相勾结即可。但不可打草惊蛇。”
她这话一说,葛掌柜二人悚然震惊,彼此对视了一眼。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其实这两日,昭宁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师父虽身具阳毒,但这只是慢行毒药,并不会导致师父殒身,那么师父出征回途驾崩之事,定仍然是另有原因。
是意外,还是人为?
昭宁并不相信仅仅是意外,是什么意外能让师父殒身呢?她仍然怀疑背后有人动手,但究竟是谁呢,昭宁并不知道,毕竟师父深谋远虑,又有通天之能,只是太上皇或者襄王一人,是决计害不了师父的。
那会不会是两人联合,或是……与赵瑾有关呢?这些都有可能,可全然没有根据的事,昭宁也不能拿去师父面前说,毕竟目前这些人每个看起来都无威胁。甚至目前整个王朝,也并无人能威胁师父半分,所以此人才阴险诡异,如暗处一只斑斓毒蛇,扑朔迷离。
现在除了让葛掌柜等盯着,倒也没别的法子。不过他们盯着也有好处,那个想害师父的人定就蛰伏在皇族之中,她若动用宫中之人,怕是引得此人怀疑,她用民间之人,反倒是悄无声息。
葛掌柜与徐先生早已是昭宁的心腹,虽有些疑惑,不知娘娘意欲何为,但娘娘的吩咐照做便是,都立刻应了喏。
昭宁离宫的时辰不宜太久,吩咐完葛掌柜等人之后,她便立刻要回去了。
姜氏和周氏虽不舍她回来半日就走,但也知道她如今身份不同,不可久留,何况毕竟离得近,总是能时时回来的,依依不舍地将她送到门口,上了凤辇,还在后面望了她很久。
昭宁抱着姜氏给她做的小甑糕,盛氏给她做的茱萸腌黄瓜,何尝不是也对她们不舍。但是与此同时,她对师父也很是思念,想到师父在宫中等她,想到她今晨离宫之时,师父对她说要早些回去,他让小食局备下了她爱吃的螃蟹酿枨,便也极想归宫,想快些看到师父,听他对自己温柔说话。又想着今日宫中的宗务暂交由贵太妃娘娘处置了,她回去还要去向娘娘请安才是。
凤辇过了御街,进了宣德门,再过跸道入紫宸门,还未往崇政殿的方向去,昭宁就听闻外面有急匆匆的脚步声,紧接着有一个声音道:“娘娘,娘娘,您快停一下,有事…… 不好了!”
昭宁心里一紧,是红螺的声音,透着些许焦急,发生什么事了?
第139章
昭宁立刻让天武官降下凤辇来, 果然是红螺立在外面,不知等了她多久,神色有些焦急。
她连忙问道:“发生什么了?”
红螺走近了一步道:“是君上那边出了事。贵太妃娘娘来人传话, 说君上好像是发了什么病,头痛欲裂……娘娘想让您立刻过去!”
发病,头痛欲裂……昭宁立刻想到了之前师父告诉她的阳毒之症。
师父不是说,他已许久不曾发病了吗,为何现在又发作了?一想到上次看到他发病时的难受之状, 昭宁顿时心急如焚。问了红螺师父如今在垂拱殿中, 连忙又上了凤辇, 吩咐天武官众人赶紧往垂拱殿中去。
此时霞光已经收拢, 夕阳的紫红金云渐渐弥漫上灰青色, 紧接着被大片的深黛暮色浸染, 大乾皇宫匍匐的宫宇也被这片黛色笼罩,渐渐暗了下来。
天武官军士走得极快, 昭宁离垂拱殿也并不远,须臾的功夫就到了垂拱殿外。
昭宁上了垂拱殿的须弥座, 这时候最后一抹云霞也消失了。只见垂拱殿殿门紧闭, 几个内侍官正挑着竹竿在点灯。而殿外守着贵太妃娘娘,李继, 吉安, 还有一个身着紫色从省服,戴进贤冠的背影,这个背影修长清俊, 昭宁看着觉得十分眼熟, 甚至眼熟得让她有些心惊肉跳。
待这个人侧过身,露出如水墨画般俊美的眉眼后, 昭宁身体微震,立刻就将此人认了出来……竟然是赵瑾!
昭宁心里蓦地一沉,太久未曾见这个人,她几乎都快把他忘了。她忘了这个人是师父的亲侄儿,忘了他未来极可能是太子,忘了他也是朝中重臣,她也是会遇到他的……甚至忘了,在那段年轻得危险重重的日子里,她曾经那样喜欢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