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曾照小重山 第38章

作者:闻檀 标签: 天作之合 正剧 古代言情

  可是明明她还没有辩解啊,明明眼前的证据都指明了是她所为啊,但母亲还是选择了相信她,选择了保护她,她突然浑身簌簌地发抖。她想起了前世把所有的东西都留给她的母亲,想起了知道她被关入宗正寺,千里迢迢都要来看她的母亲,和眼前这个,发了疯一样为她打人的母亲重叠。她嘴唇颤抖,声音嘶哑,长唤了一声:“母亲——”

  姜氏听到了女儿的呼唤,那是她女儿的声音,是她女儿独一无二的声音。那么多人都没有拉住她,可是此时她连忙回过头,立刻朝着谢昭宁奔来,看着她怔在原地,明媚的一双大眼睛宛如湖一般,蓄满泪地看着她。她的表情是那样的委屈,好像不止是委屈了几年,而是委屈了几十年,委屈了一生那样漫长的时光,她看得心都要碎了,她立刻向她奔过去,将她紧紧地搂在了自己的怀里,抱得那样的紧,她说:“昭昭不怕,不怕,母亲会相信你、保护你,母亲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谢昭宁听到这句话,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在姜氏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她紧紧地抓着姜氏的衣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觉得自己从没有这样地哭过,好像是多年前在宗正寺的那个牢房里,她痛绝于人生的时候,并不是迎来了母亲死去的消息,而是迎来了活生生的母亲的拥抱。并且她抱着自己说“不要害怕,她会保护她”。

第48章

  谢昭宁将姜氏抱得紧紧的, 母亲身上的衣料很是柔软。

  她在心里暗暗地发誓,这是她的母亲,是她谢昭宁的母亲。她将要用余生好好地守护母亲, 她要让母亲好好活下去,决不能容忍任何人来伤害她!

  姜氏更加手忙脚乱起来,她不知道为何她的安慰,却反而让女儿放声大哭,她拥着她, 有些无措地道:“昭昭不哭, 我们昭昭不哭!母亲定是会说到做到的!”

  女儿缺了这么多年的爱, 她一个人在西平府长大, 她抱膝坐在城楼遥望无边无际的荒漠与戈壁, 她曾经那么小小的一个, 她是知道自己有亲生父母的,并且一直盼望着他们能来接她。可是她却不知道, 她的亲生父母找到了另一个女孩,以为是亲生女儿加以疼爱, 并没有再继续找她!想到这里, 姜氏的心揪得疼极了。

  她抱着她,仿佛隔着时空, 抱住了曾经在边疆看着无边大漠的小女孩。她想, 母亲来接你了,昭昭,母亲来了!

  从此, 她要把所有的爱和保护都给她, 都要好好地补给她!她曾经糊涂过,但是以后她再也不会糊涂了!女儿便是她最重要的人, 她决不会让任何人来伤害她!

  众人看着眼前景象,有隐恨的,有触动的,有不知所谓的。这时候,谢煊开口道:“阿婵,你这一番哭打究竟是为何,说得仿佛已经认定了,是宛宁和横波陷害了昭宁一般。可这些药是谢氏药行的药,明明就是要送往边关的,眼下却因昭宁自己的私人恩怨被阻拦在此,耽误了时辰,到最后耽误的也是我们谢家的声誉,亦是累得我们谢家百年基业,难道你竟是如此不分青红皂白之人?只因昭宁是你所生,便这般护着她?”

  姜氏站在谢昭宁身前,闻言冷冷地看向谢煊道:“她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我自然这般护着她!”

  谢昭宁站在母亲身后,闻言鼻尖又是一酸。

  蒋姨娘捂着被姜氏打的脸,垂眸之时,眼睛里飞快地划过一丝阴冷。

  她早已谋算好,借此次送药之事设计谢昭宁,先是故意诱谢昭宁看到自己备下坏药,使谢昭宁来阻拦于她,实则送出来的却根本是好药。如此一来,谢昭宁任性妄为,便能让谢家众人再也不信她。她还特地与宛宁商议好了,将平阳郡主也引至此,这次定要将谢昭宁打入深渊,决不能让她再坏了她的事!

  她却抬起头,无辜地轻泣道:“夫人打我,打宛宁,我们便是该打也认了,只是事实便在眼前,夫人不分青红皂白,说是我们诬陷,说大娘子是无辜,这……这我们如何也不敢认啊!”

  站在一旁的谢景本是背着手看,此时也开口说话了:“侄媳妇,本这是你们的家事,我不该插手管。但毕竟我是煊儿的堂伯父,你公公外派数年不能归,是我带着他读书入仕,亦算是半个父亲了。你便是想护人,凡事也要讲究个理字。倘若昭宁真的为了一己之私害了谢家的清誉,延误了战事,这岂是谢家能承受的!你身为谢家的宗妇,应以大局为重才是!”

  谢昭宁听了这些人的话,她终于擦了擦眼泪,眼下魑魅魍魉还并未退散,她要好生对付这些人。她和母亲什么时候哭都可以,但是现在不行!

  她轻轻按了按姜氏的手,用极低的声音道:“母亲,您现在不要说话,也不要激动。一切只看我说,明白吗?”

  姜氏拭了眼角的泪,连忙也轻轻点头。她自然是听昭昭的!

  谢昭宁随即屈身行礼道:“请堂祖父、父亲明鉴,女儿绝非贸然来拦姨娘的这批药物。女儿来拦这批药物的原因非常简单——这批蒋姨娘备下的药是有问题的。拦下这批药,只是为了保护谢氏药行的声誉!亦是为了谢家不被牵连算计,绝非只是想对蒋姨娘不利!”

  谢昭宁说完此话,众人眉头微皱。谢昭宁说她拦下这批药,是因为这批药本身有问题?

  若真如谢昭宁所说,是早已备下的药有问题,那这批有问题的药若是真的送到了边疆,便可不仅仅是丢掉皇商称号,延误军机这般简单了,恐怕是削官抄家都是可能的!

  谢承义也有些迟疑,看了看马车上的药箱。谢氏药行的药箱制作精良,桐木的药箱,四角都钉着铜质的云纹片,每个箱子都足有二十石的重量,从外面自是看不出任何异样。

  蒋姨娘听到谢昭宁这般说,只以为她真的中了自己的圈套。如此她的嘴角掠过一丝冷笑,那今天便可彻底让谢昭宁的名声毁在此处了!

  她更是一副十分委屈的模样,以绣着玉簪花的汗巾轻轻擦了擦眼泪,柔声道:“大娘子,当日准备的药是您亲自验过的,怎会有问题!何况妾身就是再糊涂,也决不会拿谢氏药行,拿谢家的声誉玩笑啊!”又对谢煊略一福身道,“请郎君明鉴,妾身服侍您多年,从来谨小慎微,是决不会做如此之事的!”

  谢煊见蒋姨娘行礼时身姿楚楚,也并不信她会准备坏药,横波的秉性他自是了解的,他与横波年少时就认识,横波那时候就温柔良善,再有这些年,她待自己和阿婵无不恭敬,何况她有什么必要以坏药送去边疆。若真的损害了谢氏药行的名声,那便是整个谢家一起倒霉,说不定在国子监读书的廉哥儿亦会受些影响,她何必做如此之事!

  如此,他越发肯定是谢昭宁被众人拦下,因此故意找了借口想脱罪罢了。

  他看着谢昭宁拦在那几车药之前,沉声道:“昭宁,以前白鹭之事是我误会了你,是父亲之错。可如今此事,已经眼看着是你的不是,且莫让谢家因你的顽劣而被牵连。你若是知错了,便赶紧让开!此刻让开,还并不耽误时辰。至于你犯错之事,我们回去再论!我亦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处罚了你!”

  谢昭宁自然猜到父亲是决不会信自己的,她并非在他身边长大,他何曾真的信过自己?她笑道:“父亲,倘若这批药真的有问题,又当如何?”

  蒋姨娘又再度道:“大娘子,妾身备下的药着实是没有问题的!您若是还信妾身几分,便让开些许,等车赶紧去保康门桥吧,切莫为了一己之私,真的连累了谢家啊!”

  谢煊看说到如此地步了,谢昭宁仍是不动,才沉下了脸道:“来人,快把大娘子拉开!”

  立刻从谢煊身后走出两个膀大腰圆的仆妇,想上来将谢昭宁拉开,但姜氏却立刻挡在了谢昭宁面前,先是瞪了谢煊一眼,随即怒视两个仆妇道:“住手,今儿我在此,我看谁敢动昭昭半根毫毛!”

  樊星樊月也立刻走到了谢昭宁身前,做出一副防备的模样。

  谢煊觉得姜氏今日无理包庇谢昭宁,如今还要护着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姜氏平日就糊涂,如今为着谢昭宁,更是糊涂得没边了!

  此时谢昭宁却笑了笑道:“既然父亲不信,那我便立刻证明与父亲看!”

  谢煊见她似乎要去拆那药箱的模样,沉了脸色道:“住手!”

  谢昭宁却几步上前一把将药箱上的封条撕了下来,众人俱是一惊,谢昭宁当真是不顾谢家了!蒋姨娘心里闪过一丝得意,只等着谢昭宁揭开药箱时的错误,却还要焦急地道:“郎君,大娘子怎能此时开药箱,恐怕时辰要来不及了……”

  谢昭宁根本不管,叫旁边的护院将腰间的弯刀递给她,她以刀尖一挑,将上面的几个药箱挑开,药箱里是早已准备好的以油纸包裹的药封,眼看着并没有什么问题。她再用刀尖将药封的油纸也挑破开来,却立刻露出里面早已包好的东西。竟都是枯烂、腐坏、生霉的药材!

  众人皆是惊疑,谢煊等人竟都是不可置信,看向蒋姨娘。里面竟然真的是坏药!

  蒋姨娘看到竟挑出了坏药,也随之变了脸色,她根本未料到这般结果,这不可能……她准备的药如何会有问题!她也立刻上前,在那些药材上抓了两手,脸色越来越难看,这明明是她之前准备好的,用来迷惑谢昭宁的那批坏药。她明明将之封存了,怎会出现在这里!她冷冷地看了眼旁边押送药物的掌柜,掌柜也露出有些无措的模样,似乎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准备好的药会突然变了!

  蒋姨娘抬头看向谢昭宁,只见谢昭宁也朝她看出来,嘴角微微一勾,眼里流露出几分的冷笑。她顿时才明白过来……谢昭宁应是早就发现了,她不仅发现了她的计谋,并且还将计就计,让她误以为她中计了。如此,她才与宛宁带着众多人冲过来,想抓谢昭宁一个现形。可她却早在暗中将药又换成了她事先准备下的坏药,不过就是想等她故意撞上门来,一是她诬告,二是这批坏药当场发现,让她百口莫辩!

  谢煊则从谢昭宁手中将刀夺过来,几刀便将剩下的药箱尽数挑开,只见里面竟然都是生霉、腐烂的坏药。这样的坏药倘若真的送去了边关,那谢家便不止失去皇商的名号了,恐怕被责问,甚至被削官都是极有可能的!

  昭宁阻拦此药并没有错,这些药竟是真的有问题!反倒是他们,竟差点将这批坏药放走了!谢煊不可置信地看向蒋横波:“横波,你准备的药材……怎会有如此问题!”

  谢承义也没料到,他看了看蒋姨娘,又看了看谢昭宁,想起自己方才说过的那些话,什么大义,什么前线将士的安危,却没想谢昭宁竟没有错,她真的拦下的是一批坏药!她是为了谢氏药行!他竟然误以为是她无理取闹,还赶来阻止于她……他也紧紧地握住了拳头。

  谢昭宁却双目一红,眼泪顿时流出来:“如此,父亲、堂祖父尽可信了我吧!女儿只是事先知道了蒋姨娘准备的药有问题,才不顾一切前来阻拦,只想着倘若这些药真的送去了边关,对谢家又是什么影响,又是如何的后果!”

  蒋姨娘面色有些苍白地道:“郎君……这实在不关妾身的事啊,妾身怎会备下坏药呢,妾身……妾身这般做,对妾身又有什么好处,请郎君明鉴啊!”

  谢煊深吸一口气。事情如此闹大,又怎能在外面说这些。且送药的时辰是未时,眼下已经快要过了!他先吩咐身后的另一个掌柜道,“这些药材有问题,你立刻去筹集多的药材,可备下了多的?”

  掌柜连忙道:“有备无患,大娘子早吩咐我们备下多余药材,用不到一个时辰便能补上去!”

  昭宁心思倒是缜密,谢煊颔首:“如此,你现在快马加鞭,立刻去保康门桥回禀送药的将士,就说我谢家再晚一个时辰送药,届时我谢家会抄官道,用快马将剩下的这批药补上来,决不会延误了军情。”

  掌柜立刻应喏去做了。

  谢昭宁轻垂眼眸,她自然不会让这些算计,真的延误了给边疆送药。

  谢煊又对谢景拱手道:“家中乱事,倒是让伯父见笑了。伯父放心,侄儿会立刻将她们带回去,好生处置此事!”

  谢景才略颔首道:“事关谢家名誉,你我两家何至分了彼此,若非家中还有宴席,伯父定是要看着你处置了才放心的。你将家事料理得当了,来告诉伯父一声便是!”

  谢煊应喏,将谢景送上了马车,这才冷下脸色,对余下众人道:“……立刻回谢家!”

  今日之事,他势必要好生审问清楚!

第49章

  榆林谢家的正堂, 此时天色已暗,倦鸟归巢,翘脚的屋檐下点起了盏盏红绉纱的灯笼。

  正堂里大气也没得出的, 静得掉根针也听得见。

  谢昭宁抬头看着那块‘唯善德馨’的匾额,想起上次到正堂听训时的情景,那时候她还满身恶名,无从辩驳。

  而她目光下垂,落到了正站在正中的蒋姨娘和谢宛宁身上, 见两人的面色实在是算不上好看, 她嘴角轻轻一勾。随即她目光一转, 又落到了父亲身上, 谢煊正面沉如水, 气得手背青筋隆起。

  谢煊如何能不生气!

  本朝并不轻商, 谢氏药行誉满汴京,是他谢家的大业, 亦是谢家与旁的世家有别之处。谢氏药行虽是父亲先前所创,但在姜氏手里发扬繁盛, 从未出过岔子, 也为谢氏攒下累累口碑。而今日呢,坏药竟然送往边疆, 差点铸成大错, 连累谢氏百年基业!蒋氏没搞清状况,就撺掇他去阻止昭宁拦药,结果药真的有问题, 伯父亦是瞧见了, 给家中丢了大脸!

  谢煊忍了忍气,终于开口说道:“蒋氏, 这药到底是什么情况,你把事情交待清楚!”

  蒋姨娘侍奉谢煊多年,见他神色哪里不知他动了大气!她以汗巾擦着泪,一边哭一边说:“郎君……妾身当真的不清楚这坏药怎么会送出去的。前些日子妾身清点药物的时候,的确发现了一些坏药,本是就打算要向大娘子汇报此事,要去查明有无掌柜以次充好贪污银钱。但因大娘子并不要妾身查阅总账目,妾身想着大娘子毕竟不信任于我,何况边疆战事紧急,妾身只能先将发现的坏药整理起来,收拢入库,将库存的好药调用出来先行配送。郎君,妾身真的冤枉,妾身既然领了郎君的命掌管送药事宜,自然会好生处置!”

  说着又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此事若真让谢家出了岔子,一是牵连谢家,妾身自己又能落着几分的好!二是廉哥儿今年毕竟是要下场的,妾身又怎会不为他考虑!”

  蒋姨娘说的这些话,着实是在理的,故谢煊亦是怎么也想不明白,蒋姨娘何故要将坏药充好!

  谢昭宁在旁听着暗中冷笑。想起前世许多事情,她之所以犯下大错,便是被蒋姨娘等人这般诱骗。许多时候,她明明是想为家中做好事,却偏偏落入蒋姨娘和谢宛宁的圈套之中,最后落下大错,被人斥责!

  她若还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豆蔻少女,按她以往的性子,怕是又要着了蒋姨娘的道。现在就让她们也尝尝这百口莫辩的滋味!

  谢昭宁看到谢煊脸色稍霁,似有被蒋氏言语所打动,立刻缓缓说道:“姨娘当真是好个伶牙俐齿。但此事若真如姨娘所说,你发现坏药只将之收纳入库中。先不说遇大事不通禀是姨娘的错,就说既然这药已收库,那为何药物都被整理好装在我谢氏送药专用的货箱之中,且现又确实在被送出去的途中被我拦截!于此,姨娘又如何能解释?”

  这话一出口,谢煊、谢承义等人又皱起了眉头,这自然是最无解之处。

  谢昭宁又趁热打铁,她不给蒋姨娘开口的机会,立刻转向谢煊,语气哀伤,面含委屈地道:“父亲,女儿从小虽不在您膝下承欢,知道凡事您不信女儿。但女儿从小在西平府舅舅身边长大,看尽了边疆百姓受到的战乱之苦,且从小舅舅就教我家国大义,教我以国为重,以利为轻。我怎会因为一些家长里短的矛盾,就做出毁大义之事呢!你们来阻拦于我时,却只想着责骂女儿,何曾信过女儿也是心怀大义之人!”

  说着忍不住落下泪来,当真极是可怜。谢承义听到这里,想到自己一开始骂妹妹的那些‘不顾大义、有损家国’的话,他也忍不住羞愧,脸色涨红,只能把头别了过去。

  谢昭宁又拭了拭泪,继续道:“正因为此,女儿听人报秉说姨娘送的这批药有问题,立刻就只想着先拦截下来,决不能于谢家,于边疆战事有损。但只因是明珊堂妹及笄,场中人员众多,传开了毕竟还是影响谢家声誉。故女儿本想悄悄行事,不惊动他人,也不知为何,路上父亲您们都赶来。……倒是叫别人将此事见了去!”

  谢昭宁说到这里,谢煊的脸上也挂不住了。他来时匆忙,只想着事态紧急,决不能影响谢氏声誉,竟忽略了此事!

  谢昭宁又看向蒋姨娘道:“若姨娘因为芷宁的错事而迁怒于我,那我自是认了的。可谢家对你不薄,边疆战士又何其无辜,若是贻误了战机,还不知天下百姓要遭什么罹难!姨娘又可曾考虑天下,考虑大义!或是考虑谢家!”

  如此这般的罪名扣下来,怎能得了!

  蒋姨娘听到此,立马跪下道:“郎君明鉴!妾身冤枉!妾身……绝无此意!”

  姜氏听了昭宁的话,更是气的上了头,她管辖之时,药行何曾出过这样的事!她这么多年的心血,难不成要被蒋姨娘给废了,且还连累了昭昭被骂!她一拍桌子冷斥道:“你冤枉什么!坏药可是你装的箱!你既然不打算将坏药送出去,又怎会将坏药装入送药的专箱之中!我看你是猪油蒙了心,想要祸害了药行!难怪那个黑了心肠的谢芷宁是你肚子里出来的,你们母女二人自是沆瀣一气的!”

  这话一说,谢煊脸色却是更黑了几分。

  谢昭宁感慨母亲实在是性子直,难怪这些年在蒋姨娘手上没讨着好,前半的话还是在理,后半的话说得,却反倒是给蒋姨娘招惹怜惜了。毕竟谢芷宁是蒋姨娘和父亲所生,亦是父亲的女儿,岂不是连父亲也一起骂了。

  蒋姨娘听了姜氏的话,想起被禁足受苦的谢芷宁,眼里更是冰冷!

  她早已彻底明白是谢昭宁反算计了她,她企图欺骗谢昭宁,真正目是让谢昭宁冲动拦药,如此连累全家之罪,自然再无可辩,没想到谢昭宁仿佛有高人指点一般,竟看穿了她的谋划,反而暗中安排了人,将她装箱的坏药送了出来!

  她内心恨极,但知道装箱这个事她的确已解释不清,总不能说当日她特地将坏药装箱,就是为了骗谢昭宁上当吧!于是只能忍着恨,对着姜氏连连磕头认错,哭着道:“夫人见谅、郎君见谅!妾身是决不会做出害谢家之事的啊!妾身与谢家唇亡齿寒,妾身害了谢家,于妾身又有何益处!请郎君明察啊,这几年,妾身所做之事,在钱塘忙碌……不都是为着谢家,为着郎君和夫人吗!”

  三个女人一台戏,谢煊只觉得一贯清净的正堂,比那集市都还要吵闹些。他闭了闭眼,揉了揉额角道:“都别哭了!”

  蒋姨娘噙着泪,却止住了哭泣和磕头。谢煊说了话便是要遵从的,他想来不喜欢旁人无理取闹。

  谢煊先转头看向谢昭宁,柔和了语气道:“昭宁这次是受委屈了,父亲定会补偿于你。”他顿了顿,对在场众人说道:“为弥补今日昭宁所受委屈。将来昭宁出嫁,这谢家半个药行都给她,谁都不许置喙!”

  蒋姨娘嘴唇微动,她自然是说不出话来。姜氏面露喜色,她其实心里本就有如此打算,只是想着,待昭昭将药行之事学得更精通些,再与谢煊说。没曾想今日谢煊竟自己说了出来!

  谢煊又看向蒋姨娘,继续道:“蒋氏协助管理药行,却误将坏药送去边关,险些铸成大错。幸而药物被昭宁及时拦下。念在蒋氏多年来为谢家劳心劳力,从无怨言,也从无差错。就罚其禁足三个月,且今后不再参与管理药行,在夫人身体恢复之前,药行之事就由昭宁全权主事。”

  又对谢宛宁道:“宛宁今日之事亦是有错,听风是雨,不清楚情况就搬弄口舌,知晓了事并未向主母禀报,便罚半年月例,抄女训女戒各五十遍!”

  谢宛宁垂下眼,今日之事她只是暗中撺掇,并未像姨娘般受了大苦,这般处罚并不算什么。

  谢煊将处罚一一说完,蒋姨娘和谢宛宁自是站起来领罚。谢昭宁却笑了笑道:“父亲,难道出了此事,姨娘还只是禁足了之吗?”

  谢煊眉梢微动,温声向谢昭宁解释道:“昭宁,姨娘这些年毕竟为谢家做了不少事,一心都是为着谢家的,且毕竟此事,她的动机不明,亦有不能解释之处。何况,总还要顾及廉哥儿那边。”

  谢昭宁却声音徐缓地道:“都是为着谢家——父亲当真确定吗?”

  正是她话音刚落之时,李管事从外面匆匆地进来,在谢煊面前跪下道:“郎君,不好了,咱们录事巷的铺子被查封了……说是,录事巷的丝绸庄子的掌柜涉及放利钱一事,人赃俱获,庄子上的伙计已经被抓了,眼下提点公事那边已经派了人来,说要将掌柜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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