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曾照小重山 第78章

作者:闻檀 标签: 天作之合 正剧 古代言情

  五日后, 榆林谢家搬入了东秀巷。

  按着原来商议的,大房搬入了东跨院,二房住西跨院, 中间以正堂相隔,祖父住于正堂。

  而西跨院中,昭宁住了浣花堂,因院外就有一大片的池塘,池塘旁植百花, 此时秋节金菊灿灿而放, 分外美丽。姜氏则住景芙院, 与原来的荣芙院一般种了许多木芙蓉, 蔚然成海, 父亲则与母亲同住, 不再另住一院。不同是昭宁如今住的浣花堂与景芙院极近,过一条夹道便是了, 中间留了个小荷池,旁边偎依假山做了紫藤花架, 很是雅致漂亮。

  移居一事, 最高兴的莫不过二伯母林氏,她与姜氏交好, 以前虽住得近, 但总归还是隔着两条巷子,如今可是好了,她们两家比邻而居, 西跨院还挨着东秀谢家这边, 又开了一道月门方便往来,她只需穿过一条□□就可以来与姜氏说话闲谈。两家更是和睦相亲, 比之前还热闹非凡。

  昭宁一家搬过来的当日,林氏就亲自送了一对鹤鹿同春的梅瓶到姜氏的荣芙院来。又帮忙归置箱笼,安排陈设,忙到半夜才回去。今儿是大开筵席的当日,更是一大早就过来找姜氏,准备一同去宴席。

  她穿过荣芙院葳蕤的草木,便看到西厢房内姜氏把昭宁按在妆台前,正在亲自给昭宁上妆。

  大概已经被按在妆台前很久了,昭宁面露痛苦之色,似乎想要挣扎,姜氏严肃道:“不许动,眉毛画歪了可就不好看了!”

  林氏觉得好笑,明珊与昭宁全然不同,寅正就起床指挥女使婆子给她梳妆打扮,试了三四种不同的发型,换了七八个妆容。现应已经去了宴席上了。她道:“怎的还没弄好,我还想着与你一同去席上呢!”

  姜氏道:“你不知道,我总得把昭昭打扮得光彩夺目,不能逊于谢明雪才好!”

  昭宁苦笑无比,不是她不配合姜氏化妆,而是她已经在这里坐了一个时辰了,姜氏发型给她换了三四种,妆容也试了半个时辰了。她真的没看出那些眉形有什么区别!她终于忍不住握住姜氏的手,认真道:“母亲,您女儿生得天生丽质,实在是什么妆容都很合适,要不要就这个吧!您再画下去,别人也不会因为我画了一对好眉毛就喜欢我!”

  林氏噗嗤笑了,她早听姜氏说了和魏氏之间的矛盾,也理解姜氏不服气。她也觉得昭宁比那谢明雪强多了,只可惜因那高僧之言的缘故,父亲和叔父都极其看重谢明雪和大房。倘若日后,谢明雪真的得嫁王公贵族,那一半的药行二房是想拿得拿,不想拿也得拿。到时候昭宁的那一半势就岌岌可危了……

  姜氏所做的一切,也是为了昭宁,同为人母,林氏怎会不懂姜氏。不过再试下去,的确便要迟了。

  林氏就道:“你还是快些吧,听说今日有极贵重的贵客要来,咱们迟了可不好!”

  姜氏一时疑惑,究竟是什么贵客要来?现在家中主中馈的事已经被魏氏接了过去,宴席便全权由魏氏安排,她和林氏都闲了下来。请客的事一应也是魏氏操持的。但也不再耽搁了,又瞧了瞧昭宁的眉毛,觉得昭宁说得对,这些眉形换来换去好似真的没啥区别,她也看麻木了。

  不过姜氏却又神神秘秘地打开了象牙妆台上的珠宝奁,昭宁还以为,姜氏是给自己备了什么珠宝。却见姜氏从中取出一只秋香色绣丁香花样,打了珠子络儿的香囊来,给她挂在腰间,昭宁疑惑了,这香囊看起来并不值得母亲这般慎重:“母亲,您这是什么?”

  姜氏却笑眯眯地道:“你戴着就是了,哪里这么多问话!”

  一旁林氏看到那香囊熟悉的样式,忍不住捂嘴笑了笑,自己率先朝外走去:“好了好了,你们俩别拖沓了,一会儿客人都来齐了!”

  昭宁看了看自己腰间的香囊,觉得有古怪,但是当着母亲的面却又不能拆开看看。只能先跟着母亲和二伯母走出去。

  出了门,林氏看着满园如羽叶般覆盖的木芙蓉,又笑着揶揄姜氏道:“我听说,这些都是二叔亲手移栽过来的,果然生得极好!你擅种些花草什么的,倒不如二叔这用心所植生得好呢,以后还是都交给二叔种吧!”

  姜氏面色一红道:“你个书香门第出生的,怎生得这样嘴坏!”

  昭宁在旁笑眯眯地看着母亲和二伯母说话。父亲如今与母亲的确极好,这景芙院都是他亲手设的,将自己的书房卧室与母亲设在一处,母亲培植花草,父亲就在旁执书看着陪她。有次母亲做针黹伤了手,不过是针扎的小伤,父亲局促紧张得立刻找药箱出来给母亲包扎,母亲跟她说:“等他给我包扎好,血也早就止住了。”

  昭宁听着,笑得滚到了床上去,渐渐地,她对父亲的印象也在改观。

  昭宁在走神之时,前方已经到了她们如今的后院。

  谢煊将新院子布置得极大,与东秀谢家的院子相连,更是宽阔迤逦。太湖石堆叠的假山成景,回廊相接,花厅外遍植葳蕤草木。

  此时花厅内已是热闹非凡。果然众世家夫人已经到了。

  只见余氏领着魏氏、谢明雪正在给各家夫人见礼,而谢明雪一袭合身的鹅黄色春满园罗做的襦裙,头戴一整套的赤金嵌碧玺石头面,衬得她容貌出众,风姿不凡。足见得是书香门第家出来的教养。众夫人看着她满是喜欢,甚至不少人拉着她的手,已经含笑在打探生辰属相了。魏氏在旁笑得甚是骄傲,她女儿在鄂州时也是这般的受追捧。

  三伯母白氏平日里冷冷的谁也不爱理会。可如今与魏氏在一起,却满眼都是笑,拉着魏氏的手很是亲昵地唤她‘大嫂’,她身边还带着个容貌清秀,衣着精致的少女,也与谢明雪站在一起,替谢明雪抱着旁人送她的礼物。

  昭宁知道这位是白氏的女儿谢明萱,此前一直住于她外祖母家中,不日前才回来。

  谢昭宁听到旁边有人窃窃私语:“这位明雪娘子当真是才貌出众,父亲是正三品,她是唯一的嫡女。瞧着如今这谢家,对她也最为重视,竟只带她一个娘子接待贵客……”

  又有人说:“你不知道,这位明雪娘子是天生贵命,日后要嫁入公爵之家的。这样的人,无论放到哪家,也得供着她!哪里还有其他几位娘子的份,你没看着就是明珊娘子也在旁边坐冷板凳吗?”

  昭宁听她们一说,也看到谢明珊正坐在一旁,盛装打扮,只是无几个人理会她,她正看着谢明雪等人,一脸郁卒地啃着糕点。

  昭宁终于走上前去,给余氏行礼,也给众夫人见礼。不过众夫人的目光还是在谢明雪身上。倒是有几个夫人看着是个干净利落的模样,上来与她说话。其中一个梳着凤尾髻的夫人,拉着她的手笑道:“昭宁娘子吧!上次你击鞠的时候,我在现场看了,极是喜欢你击鞠的技艺。下次我家办击鞠会,你可要赏脸来参加啊!”

  昭宁还没有说话,姜氏就握着对方的手笑道:“一定一定,董夫人客气了!”

  任何能让女儿出风头,洗刷名声的机会,姜氏都不会放过。

  昭宁也对对方友好笑了笑,想起前世曾经人人喊打的经历,觉得这样已经很好了,竟还是有人能欣赏她的!不过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她很快也闲下来,听着二伯母凑到母亲耳边去吐槽三伯母白氏:“平日见她眼高于顶,看着我们跟没看着一样,怎的如今在魏氏面前,如此奴颜谄媚,脸都要笑开花了……还不是看重大房的前程!”

  姜氏在旁点点头,深刻认同,嘀嘀咕咕和林氏说起话来。

  昭宁笑了笑,走到一旁去歇息,她旁边正坐着谢明珊。

  昭宁注意到,谢明珊的腰间也挂着一与自己这形状相似的香囊,明显是出自同一处的,只是花样有所不同。心道这难道是谢家从哪里批发来的祈福香囊?她再仔细一看,谢明雪和谢明萱的腰间也是有的,应该是如此吧。

  谢明珊却看了看她,哼道:“我瞧你今日打扮得倒也精致,怎么抢不了谢明雪的风头?”

  昭宁却淡淡道:“我听说你一早起来,换了五种发型,怎的在这里坐冷板凳?”

  谢明珊脸一红,哼道:“你知道什么,这毕竟是叔祖父的接风宴,我不过是想隆重些,以表对你们的欢迎罢了!”

  谢昭宁也不戳破她,虽然她早就听二伯母说了,谢明珊有个喜欢的郎君今儿要过来,她为了见那位她喜欢的郎君才如此盛装。她笑了笑,准备也不去交际了,就在这儿坐着等着开席罢了。却突然间,感觉自己的衣袖被轻轻扯了扯。

  昭宁回过头去,就看到了一个身穿绿衣裙的少女,梳着双鬟髻,生得一双黑幽幽的大眼睛,精致尖窄的下巴,脸色微红,正轻轻地拉着她的衣袖。

  原来是谢明若!

  昭宁才想起似乎已许久未见过她,她原来还只是个小豆丁,现在竟窜高了许多,身形也有了少女的雏形,不再是个小孩子的模样了。

  她对谢明若极有好感,笑着道:“原是明若,可有什么事吗?”

  谢明若小声道:“我……我听说昭宁姐姐搬过来,高兴得很,只是母亲……母亲不许我去找你。”她说到这里声音低了些,昭宁心里轻叹,谢明若是三房的庶女,听闻白氏平日便对庶女淡淡的,如今亲生女儿还回来了,对庶女便更差了。

  但很快谢明若又笑起来:“不过听说今日姐姐要来宴席,我便做了糕饼给你带来。”

  她另一手上,果然端着一只高盏,高盏上放着五六只兔子形状的糕点,做得都十分精致,应是少女一只只认真捏出来的。还用芝麻点了兔子的眼睛。她眼神期盼地看着昭宁,似乎希望她能拿一块起来吃。

  昭宁立刻拿了一块起来尝,笑道:“多谢明若了,甚是好吃!”

  谢明若立刻就高兴起来,眼睛都亮了,认真地说:“那我便抱着,姐姐想吃随时可以吃!”

  旁边谢明珊也看着了,也有些馋,忍不住道:“也给我一块!”

  谢明若抱着高盏,目光却有些犹豫,这是给姐姐一个人做的,她并不想给别人……

  谢明珊看出她的不情愿,哼道:“怎么了,谢昭宁是你的姐姐,我就不是了吗!”

  昭宁从谢明若的盘中拿了一块,却没给谢明珊,而是笑道:“给你吃可以,但你得答应我,以后便不许再欺负明若!”

  谢明珊气哼哼地道:“谁欺负她了,我已几个月没找茬过她了,不信你问她!”

  昭宁看向谢明若,谢明若小小地点了点头,昭宁才把兔子糕点给了谢明珊。

  昭宁让谢明若也坐到旁侧来,三人坐成一排,一边吃糕点,看着魏氏带着谢明雪,在众世家夫人间如鱼得水。

  此时,垂花门那边却响起了喧哗之声,昭宁看着人群似乎是有些沸腾,她想起林氏曾说过,今日是有贵客要来的,却不知是哪路贵客?

  只见魏氏听到了喧哗之声,竟是面上一喜,一时顾不得管在场诸多夫人,带着谢明雪朝着垂花门匆匆而去,不多时,昭宁便看到众人众星捧月着一位少女走过来。

  那少女生得颇有几分娇俏,身穿着一身光华熠熠的孔雀罗所制襦裙,行动间流光溢彩,很是漂亮,头上戴着的是以拇指大的金嵌紫宝石宝结,这般大小的紫宝石价值连城。且少女身后还跟着七八个面容严肃的仆妇,皆一致的打扮,护卫这位少女寸步不离。这少女来历定是不凡!

  昭宁并未见过这位少女,心想着,魏氏等才回到汴京,何以就有如此熟知的故人了。这位少女究竟是谁,怎的有这样的派头?

  她还在疑惑,就听旁边有夫人惊叹道:“竟是王家娘子!谢家竟然请到了王家娘子!”

  另外的夫人大抵也是没见过这位王家娘子的,疑惑问道:“哪个王家娘子?”

  谢昭宁一听王家,心里一个咯噔。

  果然听初说话的娘子道:“还有哪个王家,自然是如今风头最盛的参知政事王家了!这王家很是厉害,李家倒台之后便轮着了他们富贵,不仅王大人做了参知政事,听说王大人的妹妹还被太妃选做了贤妃娘娘,管理后宫事宜,君上如今后宫只有这一位娘娘,岂不是独宠!这位王家娘子便是贤妃娘娘的亲侄女,平日很得贤妃娘娘喜欢,你没见着那穿戴皆是贡品吗!”

  那问话的夫人一听,立刻也叹道:“竟是贤妃娘娘的亲侄女!如今咱们君上权掌朝野,这唯一独宠的贤妃身份何等尊贵,她宠爱的侄女自也是不凡。这在场诸人,岂不是没有一个有她身份贵重的!”

  两人说着,也立刻就要上前去迎这位贤妃娘娘的侄女。不仅是她们,这院中的众夫人也都纷纷恭迎了上去。

  昭宁听着深深吸了口气,王家如此昌盛,竟还有女眷入宫为妃!对她来说自然不是什么好事,这代表着蒋余盛也跟之水涨船高。目前为止,蒋余盛除了对谢氏药行动手被她算计了回去,还不知道他要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说不定就是在等着契机出手罢了!

  她自然没有与旁人一样,去迎这位王家娘子。她不动,谢明若自然也不会动,她眼里唯有姐姐。而谢明珊正看着谢明若那盏糕点,琢磨如何才能再要两只来吃,什么王家娘子李家娘子的,都休想让她挪动尊脚。

  旁人皆都去迎了,独她们三人岿然不动,显得格外挑眼。

  王家娘子王绮兰被众人簇拥,跨入花厅之中,一眼就看到了那三人坐着,也一眼就看到了谢昭宁,她眼眸微冷,嘴角浮出了一丝笑容道:“明雪,想必这位娘子,便是你的堂妹谢昭宁吧?既是客人来了,何以坐而不迎呢?”

  众人笑容微凝,皆看向谢昭宁,目光有些微妙。素未相识,这位谢家娘子是如何得罪了贤妃娘娘的侄女王绮兰的。得罪了王绮兰,日后这汴京的贵圈之中,恐怕会处得极艰难。

  而谢昭宁在王绮兰看向她时,心里已早有预料。听到了王绮兰的话,她站起身笑道:“非我不想起身迎娘子,实在是看着大家都去迎娘子,我既身为主人,自然要留在此照顾酒席。若有不周到的,还请娘子见谅了。”

  她话说得滴水不漏,王绮兰一哽,谢明雪则挽着王绮兰的手臂笑道:“我堂妹年幼一些,礼数不周之处你可不要见怪!”

  谢明雪这句话,又仿若当真在说谢昭宁的确礼数不周。

  王绮兰才道:“罢了,我大人大量,自是不与她计较!不过这天下之事,人在做天在看,昭宁娘子可以谨记才是,切莫去害了旁人!”

  姜氏在旁听到此,脸色立刻一沉,忍不住就要上前说话。却被林氏死死地拉住。这王绮兰是王家之人,更是贤妃娘娘喜爱的侄女,她不过是逞口舌之利,姜氏没必要与她计较,一个不好,反倒是更得罪了王家!

  谢昭宁目光一凝,这王家娘子的厌恶恐怕并非全是谢明雪的原因。她立刻想到了谢宛宁,蒋家依附王家,这王家娘子恐怕早与她交好了,也不知道她与王家娘子说了什么,引得这位王家娘子这般厌恶于她。

  王绮兰亦不再多说,而是被魏氏母亲迎了上座。原来那里摆放的一整套全新的,还铺了潞绸垫子的紫檀木桌椅,是为王绮兰特意准备的。就连桌上的糕点都是极贵重的,荔枝甘露饼、珑缠桃条、糖霜玉蜂儿,果品甚至有八盏,义堂甜瓜、香圆、石榴等,足比旁人桌上的多一倍不止,个个都精致难得。

  若说方才世家夫人们对谢明雪多是欣赏喜欢,现在对王绮兰则是真正的讨好,皆上前与她说话,花厅内一时笑语暄嗔。

  王绮兰还未说几句话,这时候,却有个眼生的仆妇快步走进来,到王绮兰身边,应是王绮兰带来的仆妇,俯身道:“娘子……来了,现就在前厅呢!”

  她说得极小声,旁人并不能听清说得究竟是谁,可是王绮兰却眼睛一亮,拉着仆妇的手说:“我还以为表哥定是不来的,他当真来了?”

  “千真万确呢!您可要赶紧去看看?”仆妇面带笑容问道。

  谢明雪何等聪明,立刻道:“我们这里,过了垂花门就是前院,此时前院的红枫红得正好呢,绮兰娘子可要赏玩一番?”

  王绮兰顿时站了起来,笑着说:“我正想赏红叶呢,不知道你家的红枫开得好不好!”

  她们一行人往外去,众夫人娘子也实在是好奇,王绮兰的表哥究竟是何许人也。于是也纷纷表明要去赏红叶,一同前往。

  谢昭宁本是不想去的。可是姜氏此时却眼睛一亮,今儿宴席分了男女眷,故花厅并无男眷。这可不好,有青年才俊昭昭也不能接触啊,此时正好趁着众夫人娘子去赏枫叶之时,赶紧拉着昭宁也去看看!

  她对谢昭宁道:“昭昭,我突然想起前院的酒水似乎未曾布置妥当,你快随我去查验一番!”

  昭宁并不想动弹,她一想到与一帮莺莺燕燕的赏人都头疼。但是姜氏拉她的左胳膊,右胳膊被谢明珊拉住了,谢明珊想到可以去前厅见她心仪的儿郎,就忍不住地激动,但自己去总归不好意思,也道:“婶婶说得对,你莫瘫在这里了,随我们去前厅吧!”

  昭宁被她俩一左一右地架着,还有什么话可说。几乎是半胁迫地到了前厅。

  前厅果然种了一大片的红枫,此时已是深秋,层林尽染,枫叶间有溪流穿过,掩映着前厅青砖白墙的门庭极是好看。可是夫人娘子们似乎并未认真看枫叶,而是朝着门庭之中张望,那门庭处立了轩廊,半垂着竹帘掩映,可间似乎有人正坐在里面说话。轩廊外却立着十数个身着赭红色圆领窄袖袍,束带着靴,腰间配一柄弯刀,神色严肃。

  这是皇城司的装束!

  昭宁看到竟是皇城司时,心里突然有种极其玄妙的预感。

  她又听到周围众夫人的惊叹声:“天下间竟有如此美男子,还带着皇城司这么多人!”

  “谢家两位老太爷都亲自接待他,究竟是何身份?”

  红枫灿灿,谢昭宁透过枫叶间交叠的间隙,透过洒满枫林的迤逦日光,她看到了轩廊之中坐着一个极其俊美的男子,日光透过红枫落在他身上,留下一片灿然红色,他身着玄色窄袖圆领长袍,戴麝皮护腕,镶嵌精致的银制扣,头发以墨冠束起,露出他如水墨画般俊美的五官,修眉俊目,眉间仿若有山水氤氲,只是神色极其的淡漠,淡漠得近乎冷淡。

  与他对坐的正是谢景和谢昌,似乎正笑着同他说话。可他似乎并无什么回应,两指捏着茶盏,轻轻地转动。

  饶是谢昭宁有所预料,但是当她真的看到是赵瑾之时,脑中也突然出现了一片空白。

  她突然想起了前世与赵瑾相会于汴京的场景,那是在高家的聚会上,没有人知道他真实的身份,只以为他是高家的外侄,可是即便如此,他站在人群中,站在初雪朦胧之中,俊美绝伦、如墨山水的容貌,立刻让他超然于众人,柔软的雪花落在他的肩头,落在他的睫毛之上,她当时觉得自己心都化了,也想化做雪花,落在他的肩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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