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露采采
握住起身的卢宛的手, 两人坐在软榻上?, 说?了会话。
便?这样坐着, 半晌,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 谢行之垂眸,望着面前仍在慢慢梳发的卢宛, 问道?:“本王听闻,谢柳如?今在玉衡院?”
骤然听到谢行之提起谢柳,卢宛还有些诧异。
因为?,这件事?,她还有些迟疑,该如?何跟谢行之提起。
却不料,谢行之已经知晓了这件事?。
心中这样想?着,面上?却不显,望着面前的谢行之,卢宛笑了一下,颔首说?道?:“正是,柳姐儿如?今在玉衡院。”
顿了顿,想?到已经不是第一回来玉衡院找事?的韦念意,卢宛沉默片刻,望着面前的男人,复又道?:“二?夫人说?,是老夫人让将柳姐儿养在玉衡院,可是,摄政王也晓得,如?今妾这里?,实在有些不方便?……”
见卢宛这样说?着,面露犹疑与担忧之色,谢行之抬手,抚了抚她的面容,唇角微牵道?:“这件事?,本王会解决,宛娘放心罢。”
说?着,将坐在身旁的卢宛揽入怀中,谢行之便?这般抱着怀中女郎,微一思忖,继续道?:“这几日?宛娘且先照顾着柳儿,待本王忙完这一阵,柳儿病好了,便?将她送走。”
听到面前的男人这样许诺,卢宛心中方才定了定。
让谢柳到玉衡院来,是否是谢老夫人的意思,她不晓得,也不想?晓得。
只要最后?事?情不动干戈地解决了,且不用她出面对付谢老夫人与韦念意,便?罢了。
这样想?着,望着面前愿意帮自己撑腰的谢行之,卢宛唇畔微弯地笑了笑,抬起手臂,回?抱住他,偎进身前的男人怀中。
几日?后?。
早晨的日?光下澈,透过窗纸落在房间中,一室温暖熹微的阳光。
让谢璟与谢柳用了早膳,卢宛带他们两个回?到房间中,谢璟照旧在案前写字。
卢宛让谢柳与自己坐在窗畔,一同插花,谢柳不过几岁,怕她拿着剪刀会剪到手指,卢宛只是将修剪好了的花枝递给她。
手中拿着两枝红艳馥郁的腊梅,谢柳往淡青裂纹的花瓶中放着梅枝,动作不紧不慢的,看着很认真。
抬起眼帘,看了一眼面前的花瓶,卢宛抬手,转了转案上?的花瓶,笑着垂首,闻了闻花瓶中的花枝。
见卢宛面上?温和的浅浅笑意,谢柳看着这个自己完成的作品,不由得有些羞怯。
笑着夸了几句面前这个总是有些怯怯的孩子,卢宛侧首,望向坐在不远处的谢璟。
在看到方才用过早膳,这会子正有些犯困的谢璟面容上?,不小心所沾染的墨迹,卢宛不由得失笑。
瞧着谢璟困意沉沉,小脑袋直往案上?靠的模样,卢宛无奈地笑道?:“璟儿,先歇歇罢,过会子再写。”
说?罢,复又瞧了瞧谢璟侧颊上?沾的墨迹,卢宛有些忍俊不禁。
听到一旁的母亲温和的声?音,还有声?音中所带着的笑意,困得有些迷糊的谢璟,不由得侧首望去。
看到谢璟面上?的墨迹,听到坐在面前的太太的笑声?,谢柳也不禁有些不好意思地,怯怯地笑了起来。
……
卢宛是在晌午的时候,得到寿安院下人过来禀报的消息,说?谢老夫人让她过去一趟。
听到寿安院来传话的人这般说?,卢宛顿了一下,心中仿佛对谢老夫人找自己过去,有所预感一般。
让女使们照顾好谢璟与谢柳,卢宛带了几个女使,到寿安院去。
走进寿安院,望着房间中的谢行之与谢老夫人,卢宛曲膝礼了礼,垂眸道?:“妾见过摄政王,见过老夫人。”
望着眼前对自己态度温和恭敬的卢宛,冷眼瞧着自己的大儿子让她起身坐下,谢老夫人心中不由得冷嗤了一声?,真会装。
觉察到谢老夫人落在自己身上?微冷的目光,卢宛坐下,方才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便?听到谢老夫人冷不丁开口问道?:“老大家的,我问你,当初是不是你自己自愿收养柳儿的?这会子又来告什么状?”
听到谢老夫人神色不快地这样问,卢宛不禁微愣了一下。
她自愿收养谢柳,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微顿了顿,意识到果然是韦念意从中作梗,卢宛只觉心中有些无奈。
抬起眼帘,望着谢老夫人看向自己,面上?显而易见的厌烦,卢宛摇了下头,对面前的谢老夫人道?:“婆母,媳妇从未说?过要收养柳儿,不晓得您是从何处,得知媳妇说过这种话的。”
见卢宛眼睛都不眨一下地这样说?,谢老夫人心中的愠怒不由得愈深。
谢老夫人不假思索地开口,有些咄咄地反问道?:“不是你愿意收养柳姐儿,你以为?我会同意将她放在玉衡院吗?敢做不敢当,会教人笑话……”
有些愤愤不平的谢老夫人一语未毕,便?被?坐在一旁的谢行之开口,声?音淡漠地打断道?:“母亲,这件事?其中有什么误会也未可知,您是从何人那里?知晓宛娘同意收养柳儿的,我们不妨让那个人过来,在宛娘面前再说?一次。”
一心相信韦念意的谢老夫人闻言,根本未曾想?过韦念意会撒谎这一个可能。
未加思索,谢老夫人便?答道?:“是意娘告诉我的,几日?前,我让意娘去接柳儿到寿安院来,意娘说?,柳儿愿意到玉衡院去,玉衡院也愿意收养柳儿,所以我才会答应这件事?。”
听到谢老夫人这不假思索的一番话,谢行之与卢宛还有什么不晓得的?
有些无可奈何看了一眼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显然是被?韦念意给哄骗了的谢老夫人,卢宛颔了下首,道?:“既然如?此,那便?让二?夫人过来,当着老夫人的面,与媳妇对质罢。”
见卢宛平静的神色,又听到她波澜不惊的声?音,谢老夫人不晓得她做了亏心事?,怎么还敢如?此笃定地坐着。
望了望坐在一旁,听到卢宛这般说?,也颔首,出言同意了这件事?的大儿子,谢老夫人很难不怀疑,这件事?是不是卢宛那个小丫头片子,哄着自己宠爱疼爱她的大儿子,在自己面前唱双簧,要欺负意娘。
目光怀疑地望着面前神色平静淡定的卢宛,谢老夫人思忖片刻,方才点头道?:“这样也好,不过,既然今日?老大在这里?,那让人去叫意娘的时候,便?顺便?将老二?也叫过来罢。”
不晓得谢老夫人在想?什么,不过也无所谓,卢宛笑着颔了下首,随口道?:“都听老夫人的。”
在到寿安院之前,其实,韦念意心中,便?有些不好
的预感。
尤其是谢老夫人竟让自己那个病恹恹的夫君谢献之,同她一起到长房来,这实在反常得很。
同谢献之一同走进房间,在看到坐在房间中的,卢宛身旁的谢行之,韦念意面色不由得微变。
想?到自己前几日?认为?神不知鬼不觉所做的那些事?,韦念意心中打起了退堂鼓,这会子竟生出想?要转身离开的念头来。
硬着头皮,向谢老夫人,谢行之与卢宛夫妇二?人曲膝礼了礼,韦念意沉默着,坐在谢献之身旁。
谢老夫人是个护短的人,此时此刻,见到韦念意过来,她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卢宛,率先对韦念意道?:“意娘,你将几日?前,你长嫂所说?的愿意收养柳儿的话,向她复述一遍。”
听到谢老夫人这样说?,韦念意不由得犹疑了一下。
只是想?到今日?自己那位大权在握,气势总是让人不寒而栗的夫家兄长也在,明摆着是要为?卢宛那个小贱人出头,这会子骑虎难下的韦念意,心知肚明,自己要一口咬定那些话是卢宛说?的,否则,自己恐怕没?什么好下场。
这样在心中想?着,打定了主意的韦念意开口,望向坐在对面的卢宛,神色有些许讶然与困惑道?:“长嫂,当初柳儿要到玉衡院,不是您亲口同意,也说?愿意收留柳儿的吗?怎么这才几日?,您便?反悔,觉得收养柳儿,是件辛苦的事?吗?”
韦念意三言两语,便?将这件事?,归因于卢宛之前同意收养谢柳,闹出今日?之事?来,是因为?她觉得收养谢柳辛苦,所以要反悔。
虽然韦念意信口雌黄,但谢老夫人,却显然相信了她的这番说?辞。
目光愈冷地望向坐在一旁的卢宛,谢老夫人看了她一眼,冷声?问道?:“老大家的,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想?到方才所听到的,韦念意那一番胡编乱造,无中生有的话,卢宛只觉得可笑。
望着面前的谢老夫人与韦念意,卢宛神色平静地摇了下头,说?道?:“媳妇从未说?过方才二?夫人所说?的那些话,婆母若是不相信,可以让玉衡院的女使过来,同二?夫人还有二?夫人身旁侍候的当面对质。”
未曾料到卢宛会这样说?,着急倒打一耙的韦念意,有些恼羞成怒地冷眼看着坐在对面的卢宛,道?:“玉衡院的女使都是长嫂的人,自然是向着长嫂的,长嫂这样说?,未免太过自欺欺人了。”
卢宛冷淡地看了韦念意一眼,颔首道?:“有意思,如?今我们各执一词,除了如?此,二?夫人还有其他更好的办法,来证明你所说?的那些,不是谎言吗?难道?二?夫人可以请来大罗神仙来作证?”
其实,方才听到卢宛那样说?,光明磊落,坦然无畏的淡然模样,谢老夫人心中已经有些泛起了嘀咕。
此时此刻,又听到韦念意不愿让玉衡院的女使过来对质,隐约有些退缩畏惧的态度,谢老夫人眉心不由得皱得愈发厉害。
她虽然护短,但却并不是傻子,意识不到韦念意的那抹异样。
目光复杂,若有所思地望着面前的韦念意,谢老夫人正想?要开口,说?自己同意将谢柳养在寿安院,这件事?也便?翻过去了,莫要今日?闹得长房与二?房难以收场。
却不料,被?卢宛声?音漠然地反问之后?,韦念意仿佛被?踩到尾巴的猫一般,不客气地望着她,语气有些咄咄地反问道?:“长嫂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您在说?弟媳是在撒谎吗?当初,的确是您同意了收养柳儿,如?今却出尔反尔,真是让弟媳大开眼界。退一万步讲,柳儿那么小的一个丫头,便?是养在玉衡院又能如?何?偌大的玉衡院,还住不下她一个几岁的孩子吗?按道?理,按规矩,如?今柳姐儿无人抚养,也理应由长嫂来照顾她,您却这样百般推脱,让人看了心中真是觉得心寒不耻。”
听到韦念意这一番出言不逊的话,谢老夫人眉心皱得更加厉害。
张了张口,谢老夫人正想?说?些什么,卢宛却忽然望着韦念意笑了一下,开口道?:“二?夫人真是好口才。”
说?罢,卢宛面色平静冷淡地看了房间中的其他人一眼——今日?他们都在场,收拾了韦念意,倒不怕这个惯会信口雌黄,张口谎话的人再倒打一耙。
目光愈冷地望着坐在对面的韦念意,卢宛神色微冷地笑道?:“二?夫人说?起话来头头是道?,口中尽是大道?理,的确让人大开眼界。不过,我倒是也想?晓得,二?夫人口口声?声?道?理规矩,是谁教你这样忤逆长嫂,不尊诰命夫人的?”
看了一眼下意识想?要张口,为?韦念意辩解的谢老夫人,卢宛神色微冷地温和笑道?:“婆母,二?夫人这样胡乱恶意地揣测媳妇,言辞咄咄逼人,按照家法,媳妇是不是可以命人掌二?夫人的嘴?”
望着卢宛说?这一番话的时候,神色温和平静的模样,谢老夫人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
可是终究,看着面前的大儿子,还有虽然神色平静,但眼中却有冷意的大媳妇,想?到方才韦念意在卢宛提议要玉衡院的女使过来对质时,那激动异样的反应,谢老夫人心中,不禁有些无可奈何。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明了的?若是真的问心无愧,便?不会不同意这个可以自证清白的机会了。
有些无奈地看了卢宛一眼,见她正神色平静地定定望着自己,显然不会因为?自己出面当和事?佬,便?就此罢休。
谢老夫人想?了想?,不想?自讨没?趣,也不想?让自己的大儿子与大媳妇对自己心生隔阂,沉默着思忖片刻,只得颔首道?:“自然是没?问题的。”
听到谢老夫人这样说?,默认了卢宛方才的那番话,韦念意不由得忽然睁大了眼睛。
愤愤不平地望着卢宛,韦念意正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谢行之出声?,让几个下人上?前,堵上?嘴带了出去。
被?带了出去的韦念意,在院中受罚,受罚时的声?音隔着房间,隐隐约约能听到些许的声?音。
对韦念意,想?到这些时日?以来她所做的那些愚蠢恶毒,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卢宛生不出一丝一毫的同情来。
神色平静漠然地听着韦念意受罚的声?音,卢宛垂首,喝了一口杯盏中温热的蜜水。
谢行之正在同谢老夫人商议,今日?之后?,便?将谢柳带过来,谢老夫人决定,今后?让身旁的嬷嬷养着谢柳。
待到做罢这一切,谢老夫人已经甚是疲乏,想?要回?去卧床休息。
却听到自己的大儿子,忽然淡声?开口,命令道?:“自今日?起,若非祭祀与家宴,不许韦氏再到长房府中来。”
微顿了一下,谢行之继续道?:“韦氏不尊尊上?,自今日?起,禁足一年,期间不许出院子一步。”
看了一眼坐在面前的谢献之,谢行之淡漠问道?:“这件事?,献之可有异议?”
听到自己的长兄这样说?,方才一直望着房间中所发生的一切,一语未发的谢献之,仿佛这才回?过神来。
望着房间中,此时此刻,正神色复杂看向自己的母亲,以及目光淡漠平静如?出一辙的长兄与长嫂,谢献之赶紧摇首,道?:“不曾有意见,意娘做错了事?,理应要罚。”
谢老夫人有些无奈与失望地看了自己的二?儿子一眼,不晓得为?何自己这个二?儿子便?这么窝囊,半分不晓得心疼妻子,而自己的大儿子,却又宠爱妻子宠爱得让她时时觉得是不是被?下了蛊,或者被?冲昏了头脑。
心中无奈腹诽,面上?却不显,今日?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谢老夫人吩咐身旁的女使在寿安院收拾出一间厢房
来,给过会子要过来的谢柳住,然后?说?自己乏了,要回?去休息。
谢行之与卢宛,便?离开了寿安院。
……
坐在窗畔案前,卢宛正在为?怀中的谢璟穿上?一件厚实些的外裳,准备带他到后?花园去玩。
谢璟乖巧地偎在卢宛怀里?,待到穿好身上?厚实的衣衫之后?,仿佛一只小熊一般。
望着面前这样的谢璟,卢宛不禁心中甚是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