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露采采
眼下韦念意被禁足,谢老?夫人的病情又?一直不曾好转,反倒有加重的迹象,所以,卢宛不得不在有的时候,到寿安院去,看望缠绵病榻的谢老?夫人。
到了寿安院,陪着?病恹恹的谢老?夫人坐了一会子,看到卢宛如今的身形,饶是平日里对她?有些刻薄严苛的谢老?夫人,也不由?得开口,让卢宛最近暂时不用过来了。
听到谢老?夫人鲜见如此善解人意,卢宛自然应了她?的这一番话。
在寿安院坐了两刻钟的功夫,卢宛便起身,离开了寿安院。
而走在回玉衡院的回廊中?,卢宛正不紧不慢,有条不紊地走着?,却忽听身后传来一道脚步声。
旋即,有熟悉的声音传来,正在向她?问?安。
只听那人正在向她?道:“见过大夫人。”
听到这道有些熟悉的声音,卢宛不由?得顿了一下,然后转过身去。
在看到来人是谢弦之后,卢宛虽然心中?有些纳罕诧异,但面上却不显。
浅淡地笑了一下,卢宛颔首让面前正在向自己行礼的谢弦起身,问?道:“二公子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听到卢宛这一番冷淡客气的询问?,谢弦掩于袖中?的手?指不由?得微攥了一下。
不晓得想到了什么,谢弦垂眸,掩下眼中?的思绪,一语不发地沉默了片刻,方才答道:“我是奉父亲之命,来看望祖母的。”
卢宛闻言,不咸不淡地颔了下首,应道:“嗯,原是如此。”
说罢,仿佛想到了什么一般,卢宛望着?面前正在看着?自己的谢弦,笑着?淡声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不耽误你的时间了,快去寿安院看望你的祖母罢,老?夫人定也是甚想你的。”
听着?面前的卢宛这样说,谢弦复又?沉默了一瞬,待看到卢宛话音落下,便转身要离开,他心中?忽然涌上许多难以言述的,怅然若失的情绪来。
张了张口,谢弦出?声,叫住了转身要走的卢宛,失声道:“大夫人!”
不晓得谢弦在自己快要离开的时候,忽然叫住自己是要做什么,卢宛面上不由?得浮现出?一抹浅淡的不耐与冷意来。
顿住脚步,望着?面前的谢弦,卢宛明显有些敷衍地笑了一下,问?道:“二公子可还有什么事吗?”
听到卢宛这样问?,谢弦想到一个借口,他看着?面前的女子,沉默片刻,方才道:“伯父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夫人不要太担忧,伯父那样神通广大,定不会有什么事的,夫人……夫人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虽然面前的谢弦对自己的称呼,有种?说不出?的别扭,明明旁人这样唤她?,卢宛心里不会觉得这么明显的异样。
但,望着?面前低垂下眼帘,眼睫轻颤的谢弦,听罢他的这一番安慰的话,卢宛心中?,方才的厌恶不耐,慢慢消散了几分。
未曾料到谢弦要对自己说的,会是这些,卢宛闻言,笑着?点?了点?头?,道:“这些我都晓得,有劳二公子挂心了。”
旁人的好意,卢宛能看出?是不是虚情假意来,但,她?也只是平淡如水地领情罢了。
再次浅淡地笑着?催促谢弦快去寿安院看望谢老夫人,卢宛扶着?肚子转身,继续往回玉衡院的路上走。
而看着?离去的女子的背影,想着?如今她?对自己的冷淡疏离,还有记忆深处,几年?前,所见到的她?青涩单纯的模样……半晌之后,眼中?怅然若失的谢弦,方才在身旁侍候的侍从有些忧虑的提醒中?,回过神来。
看了一眼身旁的侍从,谢弦掩下眼中翻滚的复杂情绪,颔首道:“嗯,走罢,去寿安院。”
……
翌日。
当王韵书在谢弦身旁侍从那里知晓,昨日谢弦到长房去看望谢老?夫人,路上遇到了卢宛之后,指甲都气得生生掐断了一只。
她?便晓得,谢弦那个混账,不会那么容易收敛起来!
想到自己今日有意让谢弦身旁的侍从过来,为的便是询问?这件事,此时此刻,听到果不其然的消息,王韵书悬了一晚上辗转反侧,夜不成寐的心,一时不晓得是该落下来,还是该继续愤恨。
只要一想到方才侍从所禀报的,谢弦如今对长房那个不要脸的,轻浮的狐媚子仍旧念念不忘,王韵书便觉得心中?恼火得厉害。
虽然面前这个有时会做她?的线人的侍从,并不是谢弦贴身侍候的,且有的时候,还会在她?面前给谢弦那个混账打掩护,说好话。
但,只要想到方才面前的这个侍从所避重就轻,却还是让她?愤恨不已地所说的那一番话,说什么谢弦是在安慰卢宛,因为摄政王在战场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王韵书心里便邪火直冒,简直难以按捺。
这两个人从前有过婚约,如今又?年?龄相近,却隔着?辈分,难道便不晓得什么叫做避嫌吗?
王韵书越想,便越觉得恼恨,心中?汹涌的情绪难以克制。
挥手?让谢弦身旁的侍从下去之后,王韵书有些歇斯底里地,让房间中?的其他女使也都下去。
伏在桌案上,呜咽着?哭泣了许久,王韵书忽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用帕子擦干了面上的泪痕,面上的神色隐隐流露出?几分打定主意的决心来。
她?让战战兢兢候在外面的女使进来,让女使命人去套辆马车,在女使有些小心翼翼问?起马车是什么用途的时候,王韵书冷笑一声,答道:“还能做什么?我要回王家!”
听到王韵书这样说,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愤怒与怨恨,女使不敢再多问?,忙应了一声,然后退出?去准备马车。
正在王韵书命下人们去准备马车,她?要回娘家的时候,谢弦忽然自外面回来,仿佛有事要找王韵书商议。
走进王韵书的房间中?,在看到面前的女子泛红的眼眶望着?自己,还有那冷漠的目光,谢弦不由?得微顿了一下。
看着?面前见自己走进房间,却缄默着?不为所动的王韵书,谢弦轻皱了下眉心,问?道:“你怎么了?”
王韵书听到面前的这个薄情之人这样问?,只觉得心中?既疲累,又?尽是伤透了的寒凉。
她?到底是做了什么孽,不过是想要嫁给她?喜欢的人,如愿以偿之后,谁晓得,等待她?的,却是更沉更重的痛苦!
目光中?尽是恼恨地望着?面前的翩翩如玉的温润公子,王韵书一开口,便尽是火.药.味地呛道:“妾身怎么了?原来二公子也会在意吗?妾身还以为,除了那个轻浮的狐狸精,二公子不会将其他的任何一个女子放在心上呢!”
听到王韵书这明显是在找茬的,咄咄逼人的质问?,谢弦的眉心不禁皱得愈发厉害。
意识到王韵书是
在指桑骂槐什么,在她?话音方才落下,谢弦侧了侧眼眸,有些掩耳盗铃地斥道:“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看着?面前的谢弦有些躲避的目光,心中?失望地觉得自己为什么会喜欢这样一个伪君子的王韵书,不由?得冷笑声愈重地笑了一下。
方才吩咐下去的女使已经回来,看着?房间中?的二公子与二少夫人,以及他们二人之间有些僵持对峙的情形,女使站在一旁,唯唯诺诺不敢开口。
王韵书不想再理会这会子一语不发的谢弦,她?已经不晓得自己同他撒泼大吵过多少回了,而且,她?也明白,今日便是回了王家,可能很快她?又?会回来。
可是,这个谢家,如今她?是一时半刻都待不下去了!她?要回王家,去见母亲,让母亲为她?出?主意!
对谢弦,她?绝不会善罢甘休!绝不会让谢弦与长房的那个好过!
而望着?王韵书离开的背影,谢弦想到自己此行过来的目的,不由?得自嘲地笑了一下。
听闻王韵书又?将自己身旁的侍从给叫了来,谢弦心中?的第?一个反应,便是无尽的愤怒与想要质问?的冲动。
他不晓得,王韵书究竟要做什么。
在经常歇斯底里的王韵书面前,他已经尽力保持自己温和平静的性格与修养,不与她?那样,在生气时口不择言。
只是,王韵书却一次又?一次地同他吵架,让他觉得身心俱疲。
原本是过来质问?王韵书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监视自己,却不曾料到被王韵书先发制人,反过来怒斥了一通,此时此刻,谢弦心中?有许多烦闷的怒火。
他拂袖转身离开,将这一切归结于王韵书的错,在有些畏惧的侍从上前,问?他要到哪里去的时候,谢弦冷声道:“去备几坛酒来,放到我的房间去。”
郁郁寡欢的谢弦,在受到打击时,总是有些一蹶不振,要将自己喝得烂醉如泥,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借酒消愁……
而在谢弦喝酒期冀排解苦闷时,王韵书的马车,已经回到了王家。
第117章 算计
王家的后宅中, 望着这几个月来已经是数次回娘家的王韵书,王夫人眼中不由?得划过一抹无奈之色来。
望着面前的女儿,王夫人让她坐到自己的身?旁,然后细细端详着面前的王韵书面上愤恨的神色, 不用询问, 也能?将这回女儿回来的来龙去脉, 给猜个八.九不离十。
抬手, 摸了摸面前的王韵书因为?来的匆忙, 而有些?散乱的耳畔鬓发,王夫人慈祥怜爱, 又甚是拿她无可奈何道?:“书儿, 你跟姑爷又因为?什么吵架了?”
听到面前的母亲这样问, 神色柔和的模样,王韵书心中的恼恨,妒火,与委屈,在一瞬间被?点?燃。
按捺了一路子的眼泪终于忍无可忍, 王韵书泪盈于睫,很快,大滴大滴的泪水仿佛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簌簌而落。
王韵书是王夫人老来得女的独女, 也是她与王老爷的掌上明珠, 此时此刻, 见到面前的女儿这委屈哀怨的模样,王夫人心中也不由?得甚是酸涩。
拿出帕子来, 为?王韵书擦拭着面容上的泪痕,王夫人又是心疼, 又是无奈道?:“书娘,你何至于为?了一个男人,一丁点?事这样难过呢?总归你手中有钱财与产业,是谢家二房的少?夫人,亦是我们?王家千宠万爱娇养出来的好?姑娘,想让自己过得好?不过是唾手可得的事。更不必说如今姑爷房中连个侍妾都没有,对那个女子,便是有贼心,也没贼胆,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日子糊里糊涂将就着也便过去了……”
听到面前的王夫人这样说,话语中带着叹息之意,王韵书不禁哭着打断了王夫人的话,声音有些?尖锐道?:“我偏不要将就!谢弦分明是我的夫婿,为?何心心念念的不是我,而是一个他不该有妄念的人?阿娘,女儿实在不甘也不服!”
被?打断了话的王夫人愈发心疼地看着面前的女儿,见她闻言,眼泪流得更加厉害,哪里还敢再这样劝?
担忧心疼地为?坐在面前的王韵书擦拭着眼泪,王夫人沉默片刻,忍不住复又叹息一声。
望着面前的女儿,王夫人面上流露出追悔莫及的神色来,她看着面前的王韵书,因为?太过心疼,也有些?愤恨地含泪道?:“早知如此,便不该让书儿你嫁到谢家去,不然,也不会碰到这一家子!这谢家虽然尊贵体面,但?那谢弦却实在不是个良人!”
王韵书听到面前的母亲这样说,心里愈发妒恨委屈,她将面颊靠在王夫人的肩头,不由?得哭得更加厉害起来。
抬手,轻轻地拍着身?旁的女儿的肩背,不晓得便这样过了多久,王夫人忽然对已经抬起头来,仍旧在垂泪的王韵书问道?:“书娘,我问你,你这次回来,要在家中住多久?”
听到面前的王夫人这样问,已经抬起头来的王韵书望着面前的母亲,不禁有些?悲怆茫然地摇头,眼泪簌簌直落道?:“阿娘,女儿也没想过这个问题,女儿也不晓得……”
王夫人想到之前女儿回娘家,女婿从来都是冷处理的态度,不由?得摸着面前的女儿的发髻,心中酸软气?愤地想到:她的女儿,真是个傻丫头,这般天真纯善,哪里是谢家长房那个水性杨花的小狐狸精的对手呢?
摸着面前的王韵书的鬓发,不晓得便这样过了多久,王夫人摇首叹息道?:“书儿,照为?娘说,你每回与姑爷吵了架,便往王家跑,实在不应该。”
听到面前的母亲这样说,王韵书面上的气?恼与悲伤之色不由?得愈浓。
眼泪仿佛疾风骤雨,砸落得愈发厉害,王韵书张了张口,正想要说些?什么,王夫人已经开口,望着面前的王韵书继续道?:“书儿,你且仔细想想,这几个月以来你屡屡回王家,除了头一回的时候,姑爷来府中接你回去过,其他的时候,他可曾再来王家露过面?哪一次,不是你坚持不了两三天,便自己回去了?”
王韵书听罢面前的王夫人的这一番话,不禁有些?怔愣住了,晶莹剔透的眼泪,顺着面颊滑落下来。
见女儿流露出这样失神落魄的神色来,王夫人便晓得,女儿这是终于将自己的话,能?听进?去些?了。
想要趁这个机会趁热打铁,王夫人握住有些?失神的王韵书的手,继续劝道?:“书儿,姑爷本来便对你有些?不满意,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这样,只会让他愈发觉得你无理取闹,愈发觉得自己可以轻贱你的一颗真心。”
王韵书听到王夫人这样说,眼泪流得更加汹涌,她痛苦地摇了下头,望着面前的王夫人,有些?语无伦次道?:“可是阿娘,我要如何是好?我……我想不出别的法子来,让自己的心里更加好?受一些?……”
握紧了手中握着的女儿的手,见面前的女儿茫然怔愣,被?痛苦折磨的神色,王夫人望着王韵书,道?:“书儿,母亲从前是怎么教你的,越是心里方寸大乱,面上越要镇定?,不能?自乱阵脚,否则,原本便对你不在意的人,更会因此轻视,想要践踏你的体面尊严。”
听到面前的王夫人这样说,王韵书面上,不由?得流露出几分半知半解的困惑来,她一面哭,一面不解地,泪眼婆娑地望着面前的王夫人,摇头道?:“阿娘,您说的这些?,女儿觉得自己理解不了,更做不到。”
平日里,王韵书一帆风顺,是在蜜罐里长着的,她性格要强倔强,我行?我素,王夫人这一番苦口婆心的话,她当然听不到心里去。
王夫人无奈看着面前的女儿,目光复杂地沉默了片刻,想了想,方才继续道?:“如今理解
不了便罢了,母亲也不想看到书儿委曲求全,更何况,也不是没有旁的法子。”
听到面前的王夫人这样说,王韵书心中忽然一动。
抬手,拉住王夫人的一片袖角,王韵书含着泪花的眼睛亮了一下,她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切地问道?:“阿娘,您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看着眼中尽是期冀的王韵书,王夫人忽地笑了一下,然后点?了下头。
握着面前的王韵书的手,王夫人思?忖片刻,胸有成竹似的笑了笑,对神色焦灼的女儿道?:“书儿,母亲晓得你是受了大委屈,可是眼下,待母亲跟你交代完之后,你须得立时回谢府去。”
王韵书未曾料到王夫人会这样说,不由?得茫然困惑极了。
张了张口,王韵书方才想要说些?什么,王夫人却已经心疼怜爱地摸着她的长发,继续道?:“谢府长房那个浮媚下贱的狐媚子,如今身?旁没有可以庇护她的人,正是你下手,除掉她的好?机会——若那个小贱人死了,何愁姑爷今后不对你一心一意?”
不曾料到王夫人所说的办法,竟然是要除掉卢宛,在巨大的怔愣与惊诧冲击之后,王韵书心底,不知为?何,慢慢弥漫上蠢蠢欲动的赞同王夫人这一番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