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露采采
首瞧见进来的人是陈嬷嬷,卢宛面?上浮起浅浅笑意来。
行至卢宛面?前,对卢宛曲膝礼了礼,陈嬷嬷笑道:“太太,奴婢教底下的人暗中?继续探查,果不其然,在珠翠院又查到了别的事。”
闻言,卢宛放下手?中?棋子,望着陈嬷嬷问道:“是什么?”
陈嬷嬷走近卢宛身旁,附耳低语:“是有关四公?子生母,姜姨娘病逝的事。”
卢宛听到此言,眼眸中?有些?许惊疑不定之色一闪而过……
半个月后?。
卢宛在小径上慢慢走着,身旁的女使小心跟着。
她?虽不怎么显怀,但如今月份大了,肚子也一日大过一日,难免有些?沉重。
看着卢宛顿住脚步,将手?放在隆起的腹部?上,神色微有些?倦怠的模样,女使忍不住劝道:“太太,若您累了,咱们还是回去?罢。”
闻言,卢宛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拒绝了女使的提议。
她?方才出?来,本?打算的是,至少要走上一刻钟或两刻钟,才回玉衡院。
想到那位被害得胎大难产的姜姨娘,卢宛虽不曾见过她?,但却因着她?的经历,心中?对她?有些?怜悯可怜,与一缕对自己将要生产的警惕。
想到几日前,庄子里传来的应氏已经病死的消息,卢宛垂了垂眼眸,掩下眼中?思量与情绪。
三公?子谢辰的生母应氏,是个有野心,没脑子的人,所以?才会成了谢芙随意便挑唆动的一枚棋子,一个被炮灰的马前卒。
当初她?用手?段暗中?害死在谢府不受待见,地?位低微的姜姨娘,因为姜姨娘住的院子与她?相?近,两人频有来往,有些?交情,所以?还能抽身讨便宜,收养姜姨娘的儿子。
或许这?是她?后?来故技重施,欲害卢宛时,那般轻率愚蠢的原因之一。
应姨娘想设计宅院中?受宠,威胁自己地?位与荣华富贵的人,却把自己的那些?计谋想得太高明。
卢宛与她?住的不近,待她?也甚有些?冷淡,所以?应姨娘没法子如害姜姨娘一般,日日送大鱼大肉与补汤,暗暗构陷卢宛难产。
也没法子在将来卢宛生产时,在郎中?,稳婆上动手?脚。
所以?,她?只能找到机会,便在卢宛要饮的杏仁露下毒,既狠毒,又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一劳永逸。
却不曾料到,自己会被揭发之前构陷姜姨娘的事,新账旧账一起算地?被反杀,杖责一百后?关到庄子里,几日没有伤药,便病死了。
对这?个要害自己的蠢货,虽知晓她?是受人唆使,但卢宛也很难心生除了憎恶外的任何感情。
对那个传闻中?性格单纯,貌美胆怯的妙龄女子姜姨娘,卢宛倒是有些?同?情怜悯。
卢宛并不曾见过四公?子谢康的生母姜姨娘,在卢宛进门前姜姨娘难产后?不久便病逝了,只晓得她?是荆州刺史送的美人。
姜姨娘胎大难产生下四公?子时,也不过碧玉年华,这?教卢宛心中?,不由得有所防备警惕,这?半月以?来,日日晚膳后?,都会出?去?散步。
毕竟,外人虽都以?为她?如今方才七个月的身孕,但卢宛自己却心知肚明,孩子最多再有两个月,便要出?世了。
如今再提起这?个孩子是如何来的,卢宛虽不再如从?前一般羞愧羞耻,但心中?却仍旧如横了一根刺一般,隐隐有些?发疼。
想到谢芙被处置的结果,卢宛眸色微不可察地?沉了沉。
谢芙被罚杖责了七十,却并不曾如应姨娘一般被关到庄子上,而是仍旧住在府中?。
杖责七十对一个深闺弱质,并非简单的皮肉之痛,要将养两三年才能养好。
但想到谢芙的母亲郑氏去?世一年多,谢芙本?来便要守孝三年,十七岁才能出?阁嫁人。
这?些?事让谢芙受重挫,却到底没有实打实的影响到她?的今后?。
谢芙毕竟是谢行之的女儿,他不会对谢芙斩草除根,赶尽杀绝。
想到自己将计就计,将听到谢芙在后?花园挑拨离间的线人送到调查之中?的谢行之面?前。
但谢行之只是在料理完应姨娘后?的一日,杖责谢芙七十。
而卢宛是后?来方才得知,她?差遣过去?的线人,竟被谢行之下令当场打死。
想到这?里,卢宛心中?便觉得泛起冷意。
经此一役,她?有些?心灰意冷的同?时,已经心知肚明地?晓得,每次反击打回去?,是弄不死谢芙的。
想要借着谢行之的手?除掉谢芙,更是天方夜谭一般的笑话。
她?要自己想法子,不再这?般被动地?主动出?击,有朝一日,才能真正除掉这?个贱人。
……
文翠院。
清晨,坐在梳妆台前,方才醒来,未曾梳洗过的孙姨娘眼眸中?亮着阵阵喜色,有些?出?神想着什么的模样。
连女使走进房中?,房门被“吱呦”推开,她?皆不曾听到。
“姨娘?”
身后?女使有些?诧异纳罕的目光与询问,教孙姨娘后?知后?觉回过神来。
她?抬眸,在面?前铜镜中?瞧了一眼身后?女使,眼角眉梢难以?掩盖笑意地?微微笑了一下。
见孙姨娘喜上眉梢的神色,女使不禁愈发困惑。
看着铜镜中?因为之前受伤,如今仍旧不曾将养好,仍病痛缠身,而苍白瘦削的孙姨娘,女使一头雾水。
她?不晓得这?位之前还时不时长吁短叹,哀哀呼痛的主子,为何如今忽然喜笑颜开,仿佛回到了从?前掌家时春风得意的模样。
而孙姨娘这?般得意,也确是因着掌家一事。
前些?日子,因着身上病痛难捱,孙姨娘厚着脸皮花重金去?请了医术高明,如今仍住在府中?,平素只为长房二房几位正经主子看诊的云郎中?,为自己诊病。
打着物尽其用的主意,在云郎中?为孙姨娘看诊疗伤之后?,孙姨娘又央云郎中?为她?开了补养身体,求子的药方。
云郎中?虽医术高明,但却有些?丢三落四的毛病。
在他走后?,文翠院的女使们撤去?屏风,却在云郎中?所坐的椅子下,发现了一张被他不慎自药箱中?遗失的方子。
那张方子上白纸黑字,标题着女子有孕八个月所需的调理药材。
长房的正头主子中?,如今只有卢宛一个待产的孕妇,二房二公?子并不曾婚娶,二夫人更是因为二房老爷病殃殃的,多年不再有消息。
这?张调理八个月孕妇身体的药方,还能是开给谁的?
可是直至今日,玉衡院的那个,嫁进府中?,也不过将将过了七个月。
这?位新太太腹中?的孩子,恐怕来路不明,有混淆谢氏血脉之嫌!
孙姨娘越想,便越觉得心潮澎湃,欣喜若狂。
拿回掌家权,扳倒如今的主母,似展露了无尽曙光。
但到底一张药方,便下定论,也的确甚是不妥。
虽心中?觉得此事已十拿九稳,但孙姨娘还是筹谋着,要去?打探这?位新太太的口风。
若卢宛不动声色,咬死不肯承认,她?便去?禀了家主,另请郎中?来诊脉。
若卢宛肯承认,那这?件事她?也可以?大发慈悲握在手?中?,暂不声张。
毕竟,府中?不可能一直没有主母,与其废掉卢宛这?枚如今她?可以?握在掌心,有把柄在她?手?中?的棋子,再去?面?对另一个新的,不晓得是各种性情的新太太,实在不划算。
若能将卢宛搓圆捏扁,府中?宅院,岂不是她?一手?遮天!
这?般想着,心中?欣喜激动的孙姨娘,面?上亦带着隐隐喜悦。
甫一等梳洗打扮过后?,孙姨娘便笑盈盈地?站起身来。
女使望着这?段时日,面?上鲜见流露出?笑意的孙姨娘,正待开口说些?什么,却忽见孙姨娘笑着望了自己一眼。
按捺着眼中?太过异样的喜色,孙姨娘温和对女使笑道:“走罢,咱们去?玉衡院给太太请安。”
……
坐在花厅的交椅上,卢宛正低头喝着杯盏中?的奶酪饮,袅娜站着的孙姨娘,温顺向她?曲膝问安。
放下手?中?杯盏,卢宛微微颔了下首,示意孙姨娘起
身。
自她?月份大些?,身子变得重了,便同?这?几个姨娘提起,暂免了这?些?繁文缛节的请安。
她?受累,她?们每日早早前来,也不轻松。
本?来是件两厢欢喜的事,却不知为何,今日一大清早,这?位孙姨娘却又不请自来。
原可以?多睡一会子的卢宛,如今不禁困意沉沉。
她?以?帕掩口,轻轻打了个哈欠,命孙姨娘起身坐下。
待孙姨娘坐好,卢宛看了一眼坐在下首,面?上隐隐按捺着喜色,柔美瘦削的女子,懒洋洋笑了一下,问道:“府中?发生什么好事了?姨娘这?般喜笑颜开。”
孙姨娘抬眼看了看这?位新太太,心中?欣喜的同?时,忍不住想到,这?位太太也真是够心大胆大包天的,做过那种欺骗谢府上下的事,还能每日心性平稳,怡然自得过得滋润松快……
第41章 账目
微微一笑, 掩下眸中的思量,孙姨娘对卢宛笑道:“是妾身前些时?日?得?了些上好的金丝燕盏,所以想着?给太太送来些。”
卢宛望着?坐在?下首的孙姨娘,有些纳罕地淡淡皱了下眉。
这个孙姨娘, 难道不晓得?吃一堑长一智的道理?
上回她被?杖责, 被?禁足, 便是因着?吃食出?了纰漏, 这回怎么还这么不长记性。
退一万步说, 便是不曾下毒,卢宛如今也不会吃文翠院送来的东西。
心中这般想着?, 面上却不显, 卢宛看了一眼孙姨娘身旁将奉着?金丝燕盏的漆案端上前来的女?使, 笑着?“嗯”了一声?,示意自己的女?使收下。
浅浅笑了一下,卢宛看向孙姨娘道:“那便多谢姨娘了。”
不过送来一盒燕盏,放进库房或丢掉都无所谓,她没必要因此得?罪人。
看着?坐在?上首交椅上, 娇慵貌美,风姿绰约的卢宛,孙姨娘眼中有一抹异样的情绪一闪而过。
面上带了几分别?有深意的笑意,孙姨娘仿佛随口提及一般笑道:“太太如今有孕八个月, 却还要掌家, 实在?辛苦, 妾身也是甚为忧心您身体会太疲累,所以收到这燕盏, 第一时?间便想到了您……”
卢宛以帕掩口,正轻轻打着?哈欠, 骤然听到孙姨娘这般道,她手中的动作忽地顿了一下。
乌润水眸平静地定定望住孙姨娘,卢宛神色淡淡地笑道:“姨娘糊涂了,我腹中孩子正七月有余,哪里来的八个月。”
闻言,孙姨娘用帕子掩住唇,望着?卢宛不禁咯咯笑出?声?来。
面上尽是诧异困惑的笑意,孙姨娘看着?卢宛,纳罕笑着?问道:“是吗?可?妾身怎么听说,太太是有了八个月的身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