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露采采
长?指捏着卢宛的下颔,见她娇容绯红,气喘吁吁的模样,谢行之微有些气息不稳地轻笑了一声,垂首舐去她柔软微肿的唇上,勾连的一缕晶莹,墨眸深深望着她,微有些餍足地慵懒问?道:“在想什么?”
想到?自己方才想的心事,以及从前谢行之对此?事的态度,卢宛不禁有些迟疑。
瞧着卢宛鲜见流露出的,难以决断,欲言又止的模样,谢行之修长?指节抚着她滚烫绯红的面容,眸色平静专注,极有耐心地望着她。
见他此?时心情仿佛甚好,而且,她还有半年方才临产,这件事迟早要提起。
卢宛掩于袖中的纤指微攥了攥,在心中为自己鼓了下气,方才看着谢行之,面上微带几分若无其事的笑意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妾如今有了身孕,侍奉摄政王,难免有的地方难以周全……”
深觉自己这一番话?,暗示得?已有些明显露骨的卢宛,抬眸微有些紧张望着面前近在咫尺,与自己气息交.融的男人。
只是,却并不曾在他面上瞧出什么神色来。
心中茫然愈深,不晓得?谢行之是不曾觉察自己的意思,还是按捺不发,卢宛微顿了一下,方才浅浅笑着,继续道:“妾当初嫁来府中时,曾从卢家跟过来一个陪嫁女使,模样长?得?还算周正,摄政王若不嫌弃,便将?她带到?身旁伺候罢。”
说罢,前几回碰了壁,下意识有些心虚的卢宛垂下眼眸,想着成与不成,都应该将?此?事快刀斩乱麻。
她微微侧首,对房外抬高声音道:“棠儿,进来罢。”
房门被人自外面轻轻推开,想到?自己还坐在谢行之膝上,卢宛有些赧然想要坐在软榻上。
只是,抱着她的男人,却始终不曾松手。
生得?袅娜柔弱的棠儿娉娉婷婷走了进来,因卢宛已提前告知过她这件事,她也已欲拒还迎,含羞带怯地同?意,所以,此?时此?刻,棠儿羞得?低垂着头,秀丽稚嫩的白皙面容,红得?厉害。
宅院里的那几个姨娘,已教?卢宛晓得?此?时此?刻,正抱着自己的男人,喜好的女子是何等模样。
不可否认,谢行之手握权柄,杀伐决断,一身凛冽肃冷气势教?人心惊胆颤,莫敢直视。
但?,他到?底亦是个男人,还是个正当盛年的男人,有
着可供无尽挥泄的深沉欲.念与龙精虎猛的精力。
卢宛觉得?这回,自己真的是在为他考虑,也在为自己考虑,毕竟,她实在有些耐受不得?他。
这一两个月以来,谢行之每晚都会?气息不定地放过同?样娇.喘吁吁的自己,去浴间用冷水沐浴许久。
对他是否纳妾,卢宛现在已没有什么感觉,她真心实意,想为他寻一个合心意,可分担她的压力的通房。
在她之前,甚至在她未曾出生之前,他已经有过那么多女人,若她说这会?子耿耿于怀,也未免有些迟了。
虽然难以避免,心底微有些膈应,但?,想到?自己一日重过一日的身体,卢宛便是有些如鲠在喉,想要作呕,也无可奈何。
她只能安慰自己,胃中的不适,是因着如今有孕的孕吐。
当然,试图将?玉衡院女使送给谢行之,且是自己容易掌控的陪嫁女使,卢宛也有自己小?小?的私心。
但?她自认为已够宽容大度,做得?无懈可击,毕竟,棠儿年轻貌美,又清纯袅娜,瞧着是男人会?喜欢的类型。
谢行之迟迟不曾言语,于是,卢宛便自心中,这般有些心烦意乱,心乱如麻地腹诽思索着。
她心中微有些忐忑,等待着谢行之或顺水推舟,半推半就收下这个通房,或如之前那几回一般,愠怒不悦地起身,拂袖而去。
可是卢宛低垂眉眼,便这般等待了半晌,最?终,却只等到?谢行之对棠儿声音淡漠地吩咐道:“退下。”
有些不晓得?谢行之是什么意思,却见他并不曾发怒,反应亦寻常平淡,未曾有从前太过激烈的反应。
以为他是同?意了,卢宛心中微松口?气,抬起眼眸来,偷眼瞧了他一眼。
却不料,此?时此?刻,谢行之亦正垂眸,正在一瞬不移地凝睇静静望着她。
被他这般不冷不热的视线瞧得?别?扭,卢宛微侧了下首,避开谢行之的目光,轻声问?道:“摄政王这是收下棠儿了吗?”
听到?卢宛这般问?,男人墨眸中,有一抹拿她无可奈何的情绪划过。
想到?如今小?妻子身怀有孕,又尚还在养胎,所以心绪难免敏感些,自己年长?于她,应当温.存包容这个小?姑娘。
谢行之抬手,抚了抚卢宛已经沐浴过后,披散在肩头的长?发,墨眸深深望着她,道:“宛娘,时辰不早了,你去歇息罢。”
卢宛闻言,有些七上八下的心绪,愈发觉得?茫然困惑。
想到?男人尚还不曾回答自己方才的问?题,卢宛抬手,纤白指节攥着他的宽散衣袖,正待说些什么。
将?她揽于膝上的男人,却已经平缓将?她放在软榻上坐着,在卢宛更觉一头雾水之际,垂首,自她嫣唇上亲了一下。
抬手,随意解了外衫,丢放在卢宛怀中,原本以为他是要离开的卢宛,瞧着谢行之进了浴间,应是要去沐浴洗漱。
不晓得?这回,谢行之究竟有没有心生怒气。
可是至少面上瞧着,他却仍旧淡漠平静的模样。
微皱了下眉,自软榻上站起身来,将?男人丢放在自己怀中的衣衫放在门前衣架上,卢宛暗暗思索着。
最?后却发现毫无端倪,她什么都揣测不出来。
叹了口?气,垂眸瞧了瞧自己已经换好了的寝衣,卢宛决定暂时将?这件事抛在脑后,不要去想。
今日时辰已晚,她有些疲乏,便先准备休息罢。
落下帐幔,面朝里墙,卢宛侧着身子,睡意萦绕,将?将?有些睡着。
听到?床榻的另一边传来被压低的,轻微的声音,她一动未动,佯作已经睡下。
谢行之望着背对自己,身上半盖着锦被,仿佛已好梦正酣的卢宛,上榻之后,抬手为她掖好被角。
见她纤浓的乌色眼睫仿佛憩息的墨蝶一般,沉静安详,谢行之唇畔浮起一抹清浅的弧度来,垂首,轻轻自卢宛眉目间亲了一下。
夜色正浓,吹灭床头矮柜上的灯盏,将?身旁妻子轻揽于怀中,谢行之阖着眼眸,也安静睡去。
一夜好眠无梦。
……
翌日清晨,卢宛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身旁早已没了谢行之的身影。
懒洋洋舒展了一下身体,卢宛坐起身来,女使正一面将?帐幔挂在帘钩上,一面恭敬对她回禀道:“太太,听说郑家的十三姑娘,昨夜到?咱们府中来了呢。”
听到?女使这般说,卢宛面上的神色,不由得?有些纳罕。
顿了一下正在打?哈欠的懒散动作,望向一旁的女使,卢宛想了想,却还是不曾自记忆里,想到?这位“郑家十三姑娘”是谁。
不过,既然是郑家的人,应当是先太太郑氏娘家的人,如今三姑娘的外家小?姨之类的人罢。
这般想着,卢宛轻颔了下首,道:“嗯,晓得?了。”
微顿一下,卢宛坐在床榻边上,趿上放在脚踏上的绣鞋,看着身旁女使,复又有些奇怪问?道:“不过年过节的,这位十三姑娘到?府上来,有什么事吗?可还有郑家的旁人一道过来?”
听到?卢宛这般问?,女使也有些一头雾水,不知所以。
想到?自己听闻的那些,女使摇了下头,答道:“不晓得?呢,听说许是三姑娘再?过几个月,便将?要出阁了,所以十三姑娘过来看望三姑娘,并帮些忙的。可是,这位十三姑娘是郑府的庶女,又与先夫人差那般多年岁,感情平淡,奴婢瞧着有些不像。”
顿了一下,女使继续道:“没听说郑家有旁的主?子一同?过来,只有十三姑娘与她的一个贴身女使来了。”
说着,似想到?了什么,女使对神色有些茫然不解的卢宛笑道:“十三姑娘主?仆二人是昨日夜里过来的,所以昨日不曾来得?及过来跟太太请安,待过一会?子,她们或许便过来了,到?时候想来她们也会?说明来意的。”
听到?女使说起她们是昨夜过来的,卢宛越发觉得?纳罕。
毕竟便是寻常些的人家,来往之时,也会?先互拜门帖,提前告知一声,这般急匆匆地过来,甚是有些反常。
坐在床榻边上思忖了片刻,卢宛不再?想这些事,站起身来,准备去梳洗打?扮。
她浅浅一笑,对女使吩咐道:“小?璟起了吗?若没有,差人去将?小?璟也叫起来罢。”
……
谢蕖的院子里。
香暖氤氲的房间中,一到?冬日,便常常受寒生病的谢蕖耐不得?冻,所以,房间中的地龙比之其他几个院子,都生得?更旺些。
寻常的人,在谢蕖房中待一会?子便要满头大汗,更何况,如今的郑柔,身上穿着厚重的袄裙。
垂首,神色平淡喝了口?茶,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谢蕖的目光,未加遮掩落在坐在面前的郑柔身上。
想到?昨日太外祖母差人将?如今眼前的这位小?姨送来,见不得?人似的。
此?时此?刻,又瞧见面前比自己只大几个月的女子,有些怯怯的,时时偷瞧自己面色的小?家子气模样,还有她身上有些破旧,并不合身的衣服,谢蕖真是瞧不上这位平日里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
扫了一眼因着她面上的冷淡之色,愈发有些惶恐与战战兢兢的郑柔,谢蕖不禁厌烦地自心中骂道:真是婢子生的,竟这般不入流,便是有一张好容貌,这副畏畏缩缩的模样,也白瞎了。
这般自心中想着,向来待人不假辞色,率性而为的谢蕖,不咸不淡对面前郑柔道:“过会?子我要到?玉衡院去,向母亲请安,小?姨也要跟着去吗?”
其实,后宅里来了女客,第一时间便要带到?玉衡院,去向卢宛请安的。
只是谢蕖明摆着鄙夷,瞧不上郑柔这副怯懦畏缩,上不得?台面的模样,便是到?了今日,尚还有些不愿带她出门。
若不是太外祖母差人叮嘱,郑柔要在谢府暂住一段时间,要她好生招待,谢蕖早将?人从哪来,送哪去了。
这副模样,真是个只能为别?人添麻烦的累赘。
忽地听到?谢蕖这般冷淡地说,又觉察到?这个外侄女落在自己身上,明晃晃的挑刺与不喜,郑柔垂着眼睛,掩于袖中的手指,却不自觉攥紧起来。
她出了一小?会?神,觉察到
?谢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愈发不耐烦,想起她方才问?自己的问?题,郑柔当然晓得?自己今日要跟谢蕖一同?去玉衡院。
昨日夜里过来,便已教?人暗中不晓得?如何编排嘲笑,如今这些最?基本的礼节,郑柔还是晓得?的。
忙望向等待许久,亦不曾等到?答复,神色微有些复杂瞧着自己的谢蕖,郑柔点头应道:“嗯,我也过去给太太请安。”
闻言,谢蕖复又垂首喝了口?茶,不冷不热“嗯”了一声。
片刻之后,谢蕖抬眸,瞧了一眼面前有些战战兢兢,严阵以待的郑柔。
见她仿佛有些紧张,谢蕖想了想,看着她身上虽然绸料是好的,但?却显然磨损得?厉害,颜色纹饰也有些过时老旧的石青色袄裙,想到?谢府郑府都是有地龙的,她却穿得?这般不合时宜,更觉得?这位小?姨不仅性子天生不讨人喜欢,更是有意无意碍眼地膈应人。
微一思忖,谢蕖对身后女使吩咐道:“我与小?姨身量身形差不多,你们两个,带她去换身我的衣裳罢。”
听到?谢蕖这般说,郑柔下意识不想麻烦她。
只是,话?到?口?边,在看到?谢蕖有些漠然的目光之后,却还是顿住了。
手指蜷了蜷,垂下眼帘瞧了一眼自己有些破旧的,因着在郑府太过寒冷,所以厚重的衣衫,郑柔顿了一下,还是沉默着站起身来,跟两个女使过去换衣服了。
房间中,郑柔看着铜镜里,换了一身淡紫色褙子,并浅杏色衫裙,明艳柔美的自己,有些愣了神。
一旁知晓三姑娘不喜欢这位姨小?姐,所以,随手为郑柔挑了一件衣衫的女使,也不由得?因着惊艳,而睁大眼睛,有些惊诧。
片刻之后,女使回过神来,望着铜镜中的郑柔,笑着讶异道:“姨小?姐生得?可真好看。”
许是人靠衣衫马靠鞍,方才穿着老气横秋的石青色衣裙的郑柔,下意识低眉顺眼,畏缩不前。
此?时换了这处处合身的一件衫裙,她不再?含胸驼背,神色苦大仇深,而是整个人松弛下来。
强烈的反差之下,衬得?此?时此?刻的郑柔,恍若自逃荒难民,一下子变成了神仙妃子一般。
听到?谢蕖的女使这般夸赞自己,郑柔忙诚惶诚恐地谦卑道:“不是这样的,是蕖娘的衣衫好看,所以我穿上便显得?好看。想来,蕖娘平日里穿这件衣服,更加美丽动人。”
女使闻言,不由得?都掩唇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