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露采采
听到卢宛这般问,心中方才犹疑是否该提起这件事的谢蕖,面上不由得流露出几分莞尔的笑意来。
看着面前的卢宛,点了下头,谢蕖答道:“回母亲的话,已经打理得差不多了,再过几日,便能定下一份嫁妆单子来了。”
卢宛闻言,不曾说话,只是笑着颔了下首。
这件事她本来便不曾插手,此时听谢蕖这般说,也只是?偶尔想起来,方才会问。
母亲与三姐姐所说的,都是?谢璟半知?半解,有些?听不太明?白的话,他看着正在?说话的两人,站起身?来,想要继续去踢毽子。
如今,谢璟能一口气踢十?多个毽子,正是?兴冲冲的时候。
望着从自?己怀中下来,要去玩的弟弟谢璟,想到已经将嫁妆的事与嫡母说了,谢蕖也站起身?来,牵着谢璟,说要让谢璟教自?己踢毽子。
谢璟对谢蕖眼眉弯弯地笑了笑,不假思索答应了。
姐弟二人一同去玩,坐在卢宛对面月牙凳上的,便只剩下了郑柔一个。
瞧了一眼沉默着一言不发,有些?阴沉沉的郑柔,卢宛虽不喜欢这种性子的人,不过想着她是?谢府如今的客人,姻亲郑家借住的亲戚,大差不差也应该过得去,于是?浅淡笑着,与她说了几句话。
方才一直被冷落,此时觉察出卢宛虽温和笑着同自?己说话,但态度却不冷不热的,郑柔心?中恼火更甚。
想到那日晚上,面前的这位大夫人拒绝自?己那般干脆利落,让自?己觉得颜面扫地,甚是?丢人,如今又对自?己这样敷衍,郑柔心?里的怨恨,又克制不住涌了上来。
她控制不住地怨恨卢宛,觉得卢宛不会换位思考,太高?高?在?上,太傲慢,但却也晓得,这位大夫人与自?己素昧平生,不应该抱有太大希望。
其实,郑柔心?中,更恨的是?一直在?帮她,与她甚是?亲近的谢蕖。
只要一想到方才谢蕖对自?己的未曾顾及,只与她的母亲弟弟说话,而冷落了自?己,郑柔心?中便觉得憎恶厌烦。
她讨厌谢蕖,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谢蕖虽然先天不足,体?弱多病,性子有时格外教人觉得讨厌,有些?不讨喜,但是?她命好?,自?小到大生在?蜜罐子里,还身?在?福中不知?福,常常顾影自?怜。
这些?时日以来,与谢蕖来往,郑柔早已经有些?忍无可忍。
虚伪,假惺惺,在?自?己面前不晓得是?真的无意,还是?故意展示优越感的谢蕖,让郑柔总是?觉得想要作呕。
今日谢蕖对她的冷落,更是?崩断了郑柔心?中的那根弦。
与卢宛说了不过片刻功夫的话,心?中阴沉不快的郑柔,便沉默了下去。
其实,卢宛本来想提议,让郑柔过去,与谢蕖谢璟一起玩。
但看着她眉心?紧锁,隐有些?莫名气恼,一身?怨气的模样,卢宛想了想,未曾开口。
而听着身?后不远处,所传来的谢蕖谢璟,还有侍奉的女使们的欢声笑语,郑柔心?中更是?触景生情。
在?郑家的时候,她总是?受人欺负,哪像谢蕖谢璟一般,不用费心?思盘算谋划什么,不用尔虞我诈设计陷害其他兄弟姐妹什么,便能过得开心?欢喜,无忧无虑。
老天真是?不公平!
越想,越觉得恼火不平的郑柔,想到谢蕖给自?己的库房钥匙,想到谢蕖的那些?妆奁,心?中的嫉妒,与对谢蕖的讨厌,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她面色有些?复杂难看,在?心?里想着,要在?谢蕖这里多顺走?些?东西,一则报复谢蕖不食人间烟火的优越感,二则,谢蕖那么多嫁妆,缺了些?什么,神不知?鬼不觉,也不会有人发现。
看着面前神情阴晴不定,一身?遮掩不住愤恨怨气的郑柔,卢宛微皱了下眉,若有所思地思忖了片刻。
片刻之后,她收回落在?郑柔身?上的目光,唇畔含笑望向不远处正在?教谢蕖踢毽子的谢璟姐弟二人身?上,心?中,渐渐有了一个主意。
……
夜幕降临,月初的晚上,不曾掌灯的地方,伸手不见?五指。
郑柔坐在?桌案前的绣墩上,一只手撑着额头,阖着眼睛,听只有两人的房间中,自?己的贴身?女使,正有些?战战兢兢地,压低了声音说着什么。
想到白日里所见?到的,如今虽身?怀有孕,但一颦一蹙,却仍旧美得如仙子一般的那位大夫人,郑柔心?中便觉得挫败。
她是?因着生得像过世了的嫡姐郑氏,平素在?平常人中也算生得貌美不俗,方才会被祖母郑老太君,力排众议送到谢府来。
可是?谁能料到,摄政王早已对嫡姐没了什么感情。
对留在?谢府,郑柔已经知?晓,希望渺茫。
那位摄政王与太太浓情蜜意,感情深厚,她无法插足其中。
越想,便越深觉留在?谢府做姨娘无望的郑柔,握着手中谢蕖没心?没肺交给自?己的钥匙,想到她姨娘从前常同她提起的,那句“富贵险中求”的话。
谢蕖有那般多嫁妆,她只一件两件地拿,未免效率太慢。
虽然库房中的都是?贵重?东西,但,想到自?己与姨娘从前做的事,如今她甚是?不受郑家待见?与重?视,将来她出阁时,郑家给她的东西,也丰厚不到哪里去。
没有足够的妆奁,她到了夫婿家中,岂不是?又要过受人轻蔑的日子?
眼下有这样为自?己“添妆”的机会,为何要白白放弃,浪费?
郑柔承认,她偷窃的贪婪之心?愈发厉害,可是?,这也不能全怪她。
就当是?伸张正义地报复虚伪的谢蕖,让自?己心?中痛快些?,没有负罪感。
就当是?老天给了她机会,让她铤而走?险这一回,能换来以后的好?日子。
有道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这般想着,郑柔侧首,看了一眼身?旁侍立的女使。
对女使摆了下手,示意她倾身?过来,郑柔在?女使耳畔附耳,低声吩咐了些?什么。
而听到郑柔的这一番话,原本有些?困惑的女使,不由得面色发白。
女使惊疑不定地看着面前的主子,想到之前姑娘便暗中拿了谢三姑娘的嫁妆让自?己出去当掉换钱,然后以次充好?,用金箔包着的铜簪代替金簪,已是?十?分胆大妄为,却不料……却不料……
却不料,姑娘的野心?,如今竟越来越大。
第76章 慵懒(二更)
见?面前的女使?面上流露出惊疑不定?, 退缩犹豫的神色来,郑柔有?些?不耐地皱了下眉。
但想?到如今在谢家,所能帮自?己的,也只?有?眼前这个胆小怕事的女使?了, 郑柔敛了敛心中不屑与烦闷, 开解道:“那么多嫁妆, 神不知鬼不觉, 不会被发现的。”
听到郑柔这般说?, 女使?却好似仍旧有?些?犹疑:“可是……”
郑柔摆了下手?,打断了女使?的话, 望着她?, 冷了面色, 不容拒绝道:“别可是了,便这样定?了,不听吩咐的话,我这里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明日我便叫人牙子来领走你。”
女使?闻言,虽仍旧战战兢兢,觉得这样不是长久之计,恐怕十三姑娘早晚有?一日会被谢府的人发觉。
但, 想?到无论如何选择, 自?己都不会有?好下场, 女使?不由得眼泪涟涟。
为了不被卖出去,她?只?能答应了郑柔吩咐的事。
……
白日里跑来跑去的谢璟, 仿佛有?无尽的精力。
只?是到了晚上,天方才一擦黑, 坐在小椅子上,手?中拿着汤匙,谢璟用着膳,便已?经困得有?些?东倒西?歪。
从前卢宛便见?过堂叔家的弟弟妹妹,会用膳睡着。
此时见?谢璟这般,她?还觉得有?些?新奇。
放下手?中筷子,将谢璟抱在怀中,看他睡得迷迷糊糊的,卢宛唇畔笑意有?些?无奈。
垂首,在谢璟额角亲了一下,卢宛拍了拍他的背,问道:“小璟,吃饱了吗?吃饱了娘亲带你去洗漱。”
谢璟方才用过膳,其实,卢宛并不想?让他这样早便睡下。
听到母亲这般问,谢璟睡眼蒙眬点了下头,卢宛眼眉弯弯地无奈笑着,自?他手?中接过拿着的汤匙,将他抱了起来。
待谢璟沐浴洗漱过后,坐在窗畔软榻上,卢宛递给坐在身旁的谢璟几枝腊梅,教他插花。
手?中拿着一把小剪子,修剪着一枝花枝,卢宛再?抬眸时,却发现谢璟将自?己方才递给他的几枝腊梅,都弯曲成了一个有?些?歪歪扭扭的花环。
抬手?,摸了摸谢璟的面颊,卢宛低头,让笑容明润,眼眉弯弯的谢璟,将手?中拿着的红艳艳的,芳香馥郁的花环戴在发髻上。
与卢宛不同?,谢璟好似对插花这件需要细致耐心的事,一直兴致寥寥一般。
为母亲做了一个花环后,谢璟便开始“辣手?摧花”地将花枝上的腊梅,一朵朵摘下来,摆放在桌案上。
望着被谢璟拆得凌乱的案上的花瓣,见?他低垂着眉眼,有?些?犯困出神的模样,卢宛伸手?,将谢璟抱在怀中,不让他继续摧折花枝。
抬手?,揉了揉谢璟的面颊,卢宛问道:“璟儿,你困了吗?”
放下手?中的腊梅枝,谢璟颔了下首,偎在卢宛怀中,瞧着懒洋洋的。
卢宛眸中带着几分浅淡的笑意,轻轻拍着谢璟的脊背,不晓得过了多久,再?垂下眼帘时,怀里的孩子,已?经睡着了。
谢行之走进房间,所看到的,便是眼前的这一幕。
身着宽散珍珠白寝衣的妻子,微绾着的松散发髻上,戴着一个有?些?凌乱,但却馥郁芬芳的腊梅花环,衬得她?愈发清纯妩媚,带着艳丽。
听到谢行之的脚步声,卢宛侧首,瞧了来人一眼。
将偎在怀中,趴在颈窝的谢璟想?要轻轻放下,然后起身向谢行之行礼,谢行之却已?行至卢宛身畔,按了按她?的肩膀,示意她?不必多礼。
瞧见?谢璟始终靠在卢宛身上,已?经睡着了的模样,想?到今日天色尚早,谢璟便已?睡下,谢行之不禁微一挑眉,望向卢宛。
卢宛张了张口,轻声解释道:“今日带小璟出去玩了许久,他许是有?些?累。”
闻言,瞧了一眼面前的卢宛,谢行之展臂,将卢宛怀中抱着的,熟睡着的孩子接过去。
果然困乏得厉害,被抱过去的谢璟,不曾有?什么反应,仍旧静静睡着。
抱着谢璟,又将坐在身旁的卢宛也勾抱在怀中,谢行之垂眸,望着面前神色恬静的卢宛,问道:“那宛娘呢,今日可曾觉得疲累?”
听到谢行之这般问,仿佛想?到了什么,卢宛下意识有?些?警惕望了他一眼,颔首道:“正是,今日带璟儿,妾觉得疲累得紧。”
见?怀中妻子这般严阵以待的模样,谢行之不由得沉沉低笑了一声。
大掌轻抚上她虽然月份尚还不算大,但比之从前怀璟儿时,已?甚是显怀的肚子,怜惜地流连片刻,谢行之手?上力道不轻不重,正好地为卢宛揉.捏着她近来总有?些?酸乏的腰肢。
偎在谢行之怀中,慵懒舒展的卢宛,有?些?意外他手?上的力道,竟格外教她觉得妥帖舒适。
她?不曾料到,他竟这般会照料侍奉人。
忽地想?到了什么,卢宛抬眸,有?些?正色望了谢行之一眼。
第77章 风波(修)
面上?神情微有些纳罕, 卢宛歪了歪头,正色望着面前的谢行之。
瞧出她神色中的诧异来,谢行之垂首,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唇角微勾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