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桃春晴 第3章

作者:尔屿 标签: 宫廷侯爵 古代言情

  “擦擦吧。”

  淡淡的檀香味传来,谢行之的声音跟着传入她耳中,语气是一贯的冷沉,让人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眼前是他叠好递过来的靛蓝色帕子,月吟愣怔,接过道:“谢谢大表哥。”

  帕子柔软,染了他身上清冽的檀香味道。

  月吟拭去泪水,眼眶是刚哭过的红,白皙的面庞多了几分娇柔的感觉。

  收拾好情绪,月吟捏着帕子,看向梨花树下长身玉立的谢行之,“帕子脏了,待我洗干净再还给大表哥。”

  谢行之微敛了下眉,这身紫色衣裙倒是比梦中的规矩。

  他唇动了动,正欲说话,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世子,查出来了,熏香确实有问题。”

  院中石子路上,正德急匆匆小跑过来,“人已经被带去了正堂。”

  花枝绿叶垂落间,谢行之长腿一迈,大步流星越过月吟。

  衣袍掠过间,带着阵冷冽的风,繁花缀满的枝头飘落几片花瓣。

  月吟转身,跟上谢行之脚步,往淳化堂的正堂去。

  正堂。

  跪在地上的丫鬟约莫十八九岁,头没有低下,反而是抬起来的,眼里带着愤恨,似乎并没有因为被揭发大祸临头的惧怕。

  谢行之踏入正堂,站着的仆人眼观鼻鼻观心,各个不敢吱声。

  一时间,正堂中的气压极低。

  月吟站在一旁,等着一个结果,她迫切地想要知道那害人的毒香究竟什么!

  她是在柳伯母去世后才恍然发现熏香的问题。

  柳伯母小产养身子那段时间有人在熏香香料上动了手脚,然而这个时候已经晚了,什么都查不到。

  谢行之坐下,长指理了理衣摆,冷沉的目光扫向那高抬着头的丫鬟。

  丫鬟到底还是怕的,气焰明显弱了几分,低头避开谢行之投来的目光。

  谢行之凝着跪地的丫鬟,声色俱厉地审问道:“熏炉里掺的何物?从何而来!”

  丫鬟被吓得肩头微颤,自知此厢事情暴露,再怎么狡辩也不可能改变处境,但她咽不下这口气,分明一切都在计划中,只需再多些时日,等日子再久一点,老夫人就彻底没救了!

  都怪她!

  不该出现的劳什子表姑娘。

  前一刻还是谢行之在盘问,后一刻丫鬟便忽地拔下头上的钗子,起身直奔侧前方站着的月吟刺去。

  众人猝不及防,连月吟也是。她心下一惊,吓得脸霎时白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又近,她本能地往旁边躲开,同时伸出手去挡。

  倏地,茶盖飞来,打在丫鬟手腕上

  钗子落地,紧接着是茶盖摔碎的清脆声音。

  “正德!”

  谢行之怒而喊道。

  几乎是那丫鬟起身直愣愣朝月吟刺去的同时,正德便已经有了动作,只不过他在谢行之左边站着,隔月吟有些远。

  这厢,谢行之话音刚落,正德就擒住了那丫鬟。他反剪住丫鬟,膝盖顶了顶丫鬟后膝,按她肩头跪在地上。

  丫鬟计划失败,气得对月吟破口大骂,“都是你!都是你这不该出现的劳什子表姑娘!你坏我的事,你该死!”

  老夫人身边的管事林嬷嬷一巴掌扇过去,怒道:“混账东西!老夫人平日里待你不薄,你个白眼狼,竟动了加害老夫人的歹心!”

  丫鬟淬了一口血,愤恨又不屑,“待我不薄?害我没了娘和弟弟,这便是待我不薄?!”

  “我娘是老夫人院子里的二等丫鬟,一直以来都尽心尽力伺候着,但因为偷窃钱财给重病的弟弟治病,被老夫人发现后仗打。娘伤得重,没过几日就死了。后来,弟弟也因为没钱治病,病死了。一件首饰而已,老夫人是缺这一件首饰的人吗?她就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倘若不是她的狠心,我娘和弟弟也不会死。”

  那丫鬟还想说什么,谢行之冷言打断道:“歪理。”

  因那件首饰对老夫人有特别的意义,故而林嬷嬷有印象,“偷什么不好,偏偷那首饰,那首饰虽不起眼,但却是五……”姑娘

  意识到表姑娘在场,林嬷嬷突然停住了,没再往下详说。

  她还未说出口的五姑娘,正是表姑娘的母亲,侯府那庶出,后又断绝往来的姑娘。

  谢行之起身,来到那丫鬟跟前,居高临下地睨着那丫鬟,那双深如寒潭的眼,带着几分凶意,“下的什么药?”

  丫鬟缄口不言。

  堂中气氛更加凝重。

  谢行之唇勾了勾,淡声说道:“大理寺里,有让你开口的法子。”

  丫鬟身形轻颤,愕然僵住。

  谢行之颔首,在短瞬的静默以后,一字一顿道:“正德,押回大理寺,我亲自审。”

  惊魂刚定的月吟倏地抬头,看向谢行之。

  押回?亲自审?

  谢行之莫不是在大理寺任职?

  她眼里顿时燃了一抹光亮。

  丫鬟被正德押解着往外拖走,那股子理直气壮的劲全然没了,脸色煞白,“赤日蛊藤!”

  那丫鬟被带走了,月吟回了皎月阁,心事重重。

  赤日蛊藤,燃香为毒。

  月吟在纸上写下这八个大字,拿起来看了又看,待墨迹干后,她从箱子里拿了个匣子出来,把那张纸放进匣中。

  匣子上了锁,月吟又将它放箱子最里层,小心翼翼藏好,彷佛这匣子里装的是什么极其珍贵的东西。

  玉瓶跟在月吟后面,欢喜道:“姑娘,咱们已经知道害死夫人的是什么了,等老夫人醒来,定会为夫人主持公道。”

  月吟坐在蒲团上,理了理裙摆,摇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仆人偷盗,主家责罚再正常不过,但一件首饰,老夫人便重罚,可见老夫人的苛责。伯母早年间与侯府断了关系,且还是庶出,如见老夫人恐怕不会念着这份极薄的情分。”

  月吟理着衣袖,提壶倒茶,余光落到桌上那靛蓝色锦帕时,顿了顿,若有所思。

  “玉盏。”

  月吟唤了一声,示意她附耳过来。

  玉盏得了吩咐,点头出了屋子。

  ……

  晚些时候,月吟已将谢行之那靛蓝色锦帕洗干净。

  洗掉了清冽的檀香味,熏的香则是她平日里常用的。

  一缕淡香,若有若无。

  然而,月吟却将烘干的锦帕随意搁在一边。

  玉瓶有些不解,垂眼看向锦帕。

  月吟瞧出她的疑惑,轻呷一口茶,笑了笑解释道:“我需要在侯府立足,用‘表姑娘’的身份得到老夫人的疼爱,之后才好办那件事。为防在此之前横生变故,我必须寻个有威望的人庇护,谢行之便是这个有威望的人,并且他是大理寺少卿,这对我们日后要办的那件事大有益处。”

  玉瓶被这一点拨,恍然大悟,“姑娘,我明白了!姑娘打算利用世子来……”

  正说着,玉盏推开房门,进屋通禀道t:“姑娘,世子刚回鹫梧院。”

  “正好,锦帕也干了。”

  月吟放下茶杯,这才悠然拿起那帕子,准备去鹫梧院找谢行之。

  

第3章

  月吟并没有立刻去找谢行之,而是等了有一阵才出现在鹫梧院。

  锦帕当日便还,未免太急,心思略显明显,她便临时换成了还没送出去的见面礼。

  锦帕,等明日去时再还。

  已是黄昏时分,细柳低垂,嫩黄如金,梨花压满枝头仙姿如雪,摇摇欲坠,主道掩映在这盈盈春色中。

  清风吹散梨花,裹着纷飞的柳絮,往静谧又清冷的院中去。

  冷香浮动,月吟仿佛已经看见那清冷儒雅的男子站于簇簇繁花下。

  刚踏足鹫梧院,那花枝掩映间,蓦地传来一阵栗栗危惧的哭喊告饶声,“世子饶命!求世子开恩,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奴婢鬼迷心窍……世子饶命呐……”

  两名小厮拖拽着名泪眼惶恐的丫鬟从鹫梧院出来。那丫鬟手指滴着血,浅色裙裾染了血,她从鹫梧院出来,所过之处便留了血迹,面色煞白的她回头望着越来越远的屋子,撕心裂肺地告饶。

  正德跟在后面,对那些居心不轨的丫鬟嗤之以鼻,“再喊!惊恼了世子,可不是发去庄子这般简单!”

  “表姑娘安。”

  看见月吟,正德迎了过来,简明扼要解释道:“这丫鬟心思不端,妄想攀高枝。”

  月吟本就被那丫鬟血淋淋的模样吓住了,待看清那丫鬟是她阁中、大夫人拨给她的粗使丫鬟后,她更是色如白灰,僵在原处。

  莫说是侯府这类勋贵人家,就算是在小门小户的柳家,对心思不端的奴仆也是严惩。

  谢行之会不会认为丫鬟是她派来的?

  正德自然是瞧见了月吟这模样,道:“表姑娘莫怕,世子对人对事最讲证据,不会无端猜疑。”

  话毕,正德催促小厮道:“拖走,莫污了表姑娘的眼。”

  俩小厮拖走那丫鬟,飘落地上的雪白梨花染了血迹,红得人心惊胆颤。

  正德问道:“表姑娘是来找世子?不巧,世子在沐浴。”

  月吟面色渐渐恢复,点头道:“不是什么要紧事,如今天色渐黑,既然大表哥在沐浴,我便不打扰了。”

  她从玉盏手里拿过木盒,“昨夜团圆饭上,大表哥公务繁忙,我不曾见到,是以这份见面礼没能亲自送到大表哥手上,烦请代为转交。”

  正德双手接过,礼貌浅笑回道:“表姑娘言重。”

  月吟淡淡笑笑,趁着说话的间档,以极快的速度扫了眼鹫梧院院落的布置。

  余光落到远处参差梨树间那高耸的菩提树时,她眸中划过一抹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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