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尔屿
之前有段时间,月吟来请安时都没看见二夫人,还是谢老夫人寿宴过后,她才又看见了二夫人来淳化堂请安。
二夫人没再像以前那样,时不时在谢老夫人面前暗示送她回扬州,反而安静了许多。
月吟不禁好奇,这两个月的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竟然让二夫人像变了个人一样。
她悄悄打量了一眼右前方的二夫人,这时谢老夫人突然出声,带着关切的语气。
“星丫头,今日怎穿这么多?当心捂出痱子来。”
谢老夫人这一问,堂厅里众人的目光都挪到了月吟身上,她穿的立领对襟上襦不算太厚,但在这众人都拿了扇子轻轻扇风的时候,她这一身着实突兀,引人瞩目。
月吟浑身不自在,被看得突然紧张了起来,余光瞥见对面,唯独谢行之没有在看她。
他气定神闲地捧着茶盏,低头呷茶,似乎对她的回答并不关心,也并不想知道她是出于何种原因才在渐热的夏日穿这样的一身。
月吟生出一丝不悦,但又不能在这个时候表现出来。她抿了抿唇,看向谢老夫人,道:“回外祖母,昨夜贪凉,沐浴时多泡了些时候,着凉了,今日便穿厚了些。闹了阵笑话,让外祖母和三位舅母见笑了。”
谢老夫人没笑,敛了敛眉,神情凝重了些,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悦,“你这孩子三天两头生病,我上次让林嬷嬷送来的人参,你吃没吃?”
月吟忙道:“吃了的,吃了的。”
“那次风寒好了以后,我便用了外祖母送来的人参补身子了,怪我自个儿底子太薄。”
谢老夫人敛眉不言,对扬州那边的柳家越发不满。
究竟是受了多大的苛待,连百年人参都没起太大作用。
这丫头的母亲虽不是她亲生的,可却是她一手带大的,跟亲生的没差。
现在想想……
谢老夫人重重叹了口气。
大夫人说道:“母亲,儿媳这段时间t让小厨房注意些,星丫头那边的一日三餐多添几道滋补的菜。”
她每次见月吟生病都心疼,这丫头娇瘦,弱柳扶风一般,一生病便更瘦了,二八年华正是脸上有点小肉的时候,而今这丫头巴掌大的小脸下颌削尖,让人看了怪心疼的。
月吟忙摆手,婉拒道:“谢谢大舅母,不用如此折腾,现在的餐食就很好。况且我胃口小,吃不完会浪费的。”
谢漪澜像是听到什么好消息了一样,眼前一亮,道:“表妹和哥哥住得近,走几步路就到了,不如让表妹和哥哥一起用饭?如此一来,两个人用饭总比一人吃要好。”
谢漪澜伸出两根手指来,俏皮道:“这叫一人吃,两人补。”
一箭双雕,一石二鸟,好事成双。
她正愁怎么让表妹和哥哥的关系更近一步,这绝对是一个好机会!
谢漪澜弯了弯眉眼,忽觉她真是个聪慧的姑娘。
“不不不,太叨扰大表哥了。”
月吟急急摆手,她避谢行之还来不及,又怎会傻乎乎把自己送去他那里,这无疑是羊入虎口。
她哪里是去吃饭,是去被谢行之吃的。
谢老夫人转了转手中的佛珠串,似在思忖。
须臾后,谢老夫人看向谢行之,问道:“澄哥,你意下如何?”
谢行之这才放下手里的茶盏,他迎上谢老夫人的目光,似乎在思考方才谢漪澜的提议,约莫过了几个数,才道:“一切听从祖母的。”
话毕后,谢行之仍看着谢老夫人,似在等谢老夫人最终的决断。
自始至终,他都没看表妹一眼,仿佛是不愿掺和进谢漪澜这突发奇想的建议中去。
末了,谢老夫人点了点头,道:“那便按漪澜说的办。”
谢行之面色平静,点头道:“孙儿明白。”
他回完谢老夫人,这才回正身子看了眼那将脖子遮捂严实的姑娘,淡声说道:“表妹尚未婚配,皎月阁我不便入内,便辛苦表妹每日多跑跑,到鹫梧院来。”
月吟抿唇,扯了个笑,“大表哥言重,是我叨扰了才是。”
她既高兴,又犯愁。
高兴是因为谢老夫人是关心她的,月吟感觉她已经讨得了谢老夫人的喜欢。
看了眼那一直被挂在堂厅里的百寿图,月吟心里甜滋滋的,谢老夫人喜欢她送的百寿图。月吟听林嬷嬷提,只要谢老夫人有老友来淳化堂聊天,总会看见堂厅里最显眼的百寿图,谢老夫人都会夸上一夸。
这事好事!离月吟想要的更近了一步。
她想让谢老夫人将害死柳婉星的凶手绳之以法,也要让害了柳伯母的宋姨娘得到应有的报应。
如今只要谢老夫人原谅柳伯母了,一切才算真正结束。
但犯愁的事,便让月吟头疼了。
每日跟谢行之一起用饭,月吟光想想就后怕。
午饭还好,白日里谢行之应该不敢乱来,怕就怕晚饭那会儿,谢行之连带着把她也吃了。
月吟心里七上八下,若坐针毡,如芒在背。
她下意识偷瞄了眼谢行之,他端端坐在椅子上,两腿岔开,双手自然地垂放在膝上,长指微微蜷缩,指端抵着膝盖,整个人是松弛的状态,心神仿佛丝毫都没被影响。
一旁的谢漪澜抿唇偷笑,哥哥和表妹一言一语,过于客套了,也不知是不是哥哥不好意思。
依哥哥的性子,倘若是他不愿意的事情,不论再怎么说,哥哥也绝不松口。譬如祖母和母亲常念叨让哥哥娶妻,因哥哥不愿,这搪塞的借口一个接一个。
可这次哥哥却没有拒绝,说依着祖母的意思。祖母本就是在询问哥哥的意见,明显是有意让哥哥和表妹一起用饭。
谢漪澜抿唇笑了笑,心里甜滋滋的。
这厢,谢老夫人看眼谢行之,又道:“澄哥,祖母可是听你母亲说了好几次,你忙起公务来常忘记吃饭,有时甚至还宿在了大理寺,这哪行?身子吃不消。”
谢老夫人说着脸冷了下来,道:“往后星丫头就去鹫梧院同你一起用饭,你不回来,星丫头哪敢动筷。你表妹身子骨弱,需好生照料着。”
谢行之道:“孙儿明白,会谨记祖母的话。”
复而,谢行之看向低垂着头坐立难安的姑娘,她抿着唇瓣,一弯柳眉轻轻拧着,似乎是对这决定不满,但有不敢反驳。
谢行之勾了勾唇,温声道:“那今日表妹便来鹫梧院用晚饭罢。”
月吟不料谢行之这般心急,无奈地扯了扯唇角,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一想到今晚会发生的事情,月吟一颗心七上八下,两眉渐渐生了愁意。她悄悄抬头,偷偷瞄了眼对面的人。谢行之岔开双腿端坐在椅子上,膝上刚好还差两只手掌搭着,而他间前也差了个跪在地上的她。
月吟忽觉谢行之那只大掌正按住她后颈,将她头埋下去,唇去碰那硬布料。
她唇腔小,明就已经塞不下硬布料了,可他偏偏还将硬布塞进去。塞进去堵得严严实实,不让她的嘤咛声从嘴巴里溢出来,还不让她咬那硬布。
她唇都破了,哭着央求也没让他心软,反而把那硬布又往她唇里塞。
月吟越想越后怕,忽然一个激灵,目光迅速从谢行之双膝离开,她也不敢再去偷看谢行之。
她揉了揉发烫的脸颊,有些恼自己。
她怎能又想那些羞臊的事情呢。
明明谢行之什么都没做,与她隔得还远,且堂厅里众人都还在,她光看了眼端坐的谢行之,便浮想连篇。
月吟低头敛了敛眉,耳朵慢慢红了起来,她不纯真了。
“祖母,孙儿去上值了。”
谢行之起身告退。
谢老夫人点头,叮嘱了他几句,便让他离开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堂厅里请安的众人相继离开。
月吟跟着大房母女一路回去。
路上,大夫人与月吟并排走着,道:“皎月阁离我那院子有段距离,澄哥又喜静,所以平日里我不常过去。你那边若是缺什么,一定要及时说,别不好意思。”
月吟心里一暖,虽说大夫人不是柳婉星的亲舅母,但自她来侯府后,大房这边从未亏待过她,“皎月阁一应俱全,不缺东西的,谢谢大舅母关心。”
大夫人:“若是遇到棘手的事情,一时间犯了愁,也可去隔壁鹫梧院找你大表哥。”
谢漪澜接话道:“哥哥有时只是看上去严厉,表妹莫怕。”
大夫人笑了笑,说道:“你大表哥看上去温文尔雅,可性子冷,这些日子你们也相熟了,他的戒备心也渐渐放下了。”
大夫人叹息一声,有些感慨,“之前发生了些事情,对你大表哥打击有些大,这性子是冷了些。”
月吟抿抿唇,把和谢行之的事情藏起来。
才不如大夫人所言,谢行之的性子不冷,梦里梦外都喜欢欺负她。
想到那些事情,月吟胸脯隐隐发烫。
回到皎月阁,月吟将玉瓶玉盏都支开了,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只有没人的时候,她才敢换下身上这件立领衣裳。
月吟坐在梳妆台边,镜子里映出她的身影。
脖子没了遮掩,上面深深浅浅的吻痕露了出来。
月吟往左侧身,又往右侧身,仔细数了数,一共五枚吻痕。
光脖子就是这副模样了,更别提衣裳遮掩的胸脯和月退间了。
月吟红了脸,不好意地捂住面庞,趴在梳妆台案面上。
谢行之太过分了吶。
一时间,莫大的羞耻感涌了上来,很快席卷全身,像只密不透风的手一样,紧紧包裹着她。
这份羞臊久久没能散去,一直到傍晚,夕阳西下正德来请她去鹫梧院用晚饭时,愈发浓了。
“世子让小人把这个带个表姑娘。”
月吟仍穿着晨间那身立领衣裳,从正德手中接过个信封。
她打开一看,愣了片刻。
谢行之让她带上婚书过去。
柳婉星与陈世平私定终身的婚书。
夕阳西下,鹫梧院。
谢行之换了身便装,端端坐在桌边,他手里捧着茶杯,长指慢悠悠转着杯子,馥郁的茶香缓缓溢出,矜贵的气质中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摄人气息。
月吟的身影出现,谢行之平直的唇角缓缓扬起一抹弧度,目光落在她捂着脖子的立领上,眼底晦暗不明。
“大表哥。”
月吟心里怯怯的,乖顺地同他问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