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尔屿
谢行之回转目光,对月吟道:“此事事关七皇子,这背后有没有猫腻,一查便知。”
他垂眸,看眼月吟弄脏的裙摆,温声问道:“除了崴脚,身上还有没有其他地方受伤?”
想起那惊心动魄的场面,月吟心有余悸,她下意识攥了攥裙裾,摇头回道:“没有。马没碰到我分毫,是我慌慌张张躲避,一时不察才被绊了脚,扭伤脚踝。”
月吟:“多亏大表哥来得及时,否则七皇子和我定逃不开马蹄。”
谢行之好像是从天而降的救星一样,总是在她深陷险境时及时出现,救她于危难。
上次在慈霞寺也一样,若非有谢行之在,她早成了那蒙面黑衣人的刀下魂。
心田忽而被暖意填满,比秋日暖阳还要舒服。
意识到在想什么,月吟骤然回神,强制自己从那暖意里抽身出来。
谢行之架了她手臂圈住他脖子,忽地横抱起她。
月吟心惊,另一只手推搡着谢行之肩膀,“大表哥放我下来,围猎场人多,被人看见少不了一顿闲话。脚踝不严重,我能自己走,一瘸一拐慢慢挪到就能回到营帐。”
“切忌乱动,只会让扭伤越发严重。”
谢行之垂眼看她,似乎并不想放她下来。
月吟耳尖慢慢红了起来,央求道:“大表哥,放我下来,求您了。”
两人僵持一阵,谢行之顾及她的想法,无奈之下遂了她的愿。
谢行之放月吟下来,扶住她手臂,妥协问道:“让你那两个丫鬟扶你回去?”
月吟点头:“她们在营帐,没跟出来,叫一人来就好。有劳大表哥了。”
谢行之:“我营帐有药油,待会儿随我会营帐擦药。”
月吟顿时感觉这是谢行之放她下来的条件,不可拒绝的条件。
“……好。”
月吟沉默片刻后应了下来,抿唇没再说话了。
远处大树后面,一男子躬腰,借着树木的遮掩,迅速离开这地方。
行过之处留着一股久散不去的怒气。
僻静帐篷后面。
“什么?你又失手了?!”
赵黎拧着眉,怒意将面目冲得有几分狰狞可怕,狂躁难看,全然没有在一众贵女面前知书达理的闺秀模样。
陈世平气得牙痒痒,“又是他!又是他!又是半路冲出来的谢行之毁了我们的计划!”
谢行之!阴魂不散的谢行之,总是乱他计划。
赵黎一听是谢行之救了那姓柳的,心中的怒意更足了,积压已久的怒气仿佛下一刻就要抑制不住,从胸腔喷了出来。
“你不是说侯府这位是个冒牌货吗?谢行之眼光敏锐,也警觉,你两次三番在他面前提,他不可能没有一丝怀疑?以他查案的速度,不可能到现在也没个结果。”
“赵姑娘,我没骗你!她的的确确是假的,是个冒牌货!此女子手段非凡,反将我一军,t将定远侯府的人哄得服服帖帖,是个心机颇深的狠辣女子。”
陈世平气得眼尾猩红,“赵姑娘再不除掉她,谢行之就被她抢走了!”
赵黎怒火中烧,“我呸!她也配!那冒牌货宛如打不死的蟑螂,看着就让人恶心。”
赵黎又看了眼次次都失败的陈世平,一肚子火又蹿了上来。
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也难怪他一直未授官。
赵黎:“今日好不容易近了那冒牌货的身,计划竟又失败了,恐怕已经让谢行之警觉到了,你这几日躲好,安安分分当一段时间的养马太仆,等风头过了,我自会寻你。”
陈世平心有不甘,但还是应了下来,心里早已是怒气横生。
想他寒窗苦读十余载,好不容易金榜有名,官职却迟迟没下来,本是可以一直等着授官,却被突然出现在京城的无名冒牌女子搅和了前途,不得不委身当着养马的小官。
他研磨提笔写字的手,竟去拿草料喂马,干起了仆人的活,简直是有辱斯文!!
当这养马小官,并非他所愿,若非慈霞寺暗杀一事没成,谢行之掺和了进来,他又何至于为了保全性命,答应和赵黎合作,暂时借养马太仆来避避风头。
赵黎他爹,吏部尚书,任职一名小小的养马官是件简单的事情,赵黎隐瞒了陈世平的身份,又编了个凄惨的故事,让赵尚书生了恻隐之心。陈世平这才在段时间里,靠这养马太仆的身份,躲避了谢行之满城的通缉画像。
赵黎等的就是在秋猎这日,借马儿狂躁,让那冒牌货被马撞伤,踩伤,最好是闹出人命,要了那冒牌货的命。
哪知那冒牌货又躲了过去!
那么她下次可没有这样的运气了。
谢行之营帐。
“我已派人在营帐外守着,阿吟大可不用担心,没人擅闯。”
谢行之倒了药油在掌心,慢慢搓热,看眼床榻上浑身不自在的人,淡声道:“撩开,白绫袜脱了,上药。”
简短的几个字,让月吟没有抗拒的余地,低头慢吞吞按照谢行之说的顺序,撩开裙摆,白绫袜脱了一半压在足底,挽了一截裤腿上去。
足腕白皙,但扭伤的脚踝红肿起来,鼓了个跟鸽子蛋大小的包。
谢行之凑近,将她玉足放在他膝上。
温热的大掌握着她足腕,足底触到一片柔软,月吟抓紧裙裾,一时间心跳如擂,下意识咽了咽嗓子,以掩饰内心的悸动。
谢行之没说话,带有药油的大掌覆上她红肿的脚踝,拿捏着力道揉着,把掌心搓热的药油揉进去。
与梦中带着玩味的揉脚踝不同,这次的谢行之正经多了,顾及着她感受,没将那脱了一半压在足底的白绫袜脱掉。
也比梦里那次温柔多了,动作轻柔,宛如呵护着他的珍宝。
但红肿的脚踝碰着还是疼,月吟忍不住轻嘶一声。
“疼。”
月吟有些受不住,忽然按住谢行之手腕,不再让他揉脚。
谢行之耐着性子,“听话,药油要揉进去,将淤血都揉散了。”
月吟柳眉轻拧,没有松手,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可是很痛。”
谢行之看眼红肿的脚踝,“再揉几下就好了,我轻点,听话。”
月吟也知谢行之是为她好,但那扭伤的地方,一按就疼,她着实受不住。
“那就再揉十下?十下可以吗?真的很疼。”
月吟生怕谢行之拒绝,说得有些慢,声音也拉得长长,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是在撒娇。
谢行之喉结滚了滚,嗓音渐渐喑哑,“好。”
他掌心搓了药油,又覆在她红肿的脚踝,轻揉慢压,将药油都融进去。
月吟咬唇,忍着脚踝的痛意,但唇间还是溢出了几声低吟。
谢行之呼吸沉了几分,气息愈渐不稳。
他又将升起的情愫尽数压了回去。
擦完药油,月吟面红耳赤,忙将玉足从谢行之膝上收了回来,把白绫袜扯上去,裹住露出来的一截白嫩脚背。
谢行之凝着她系绫袜的手,道:“阿吟可知一事?”
“什么?”
月吟疑惑抬头,系绫袜的动作也因此顿住。
谢行之认真道:“男子看了女子的足,就要娶她。”
月吟愣住,谢行之不仅看了,还摸了,揉了。
一阵接一阵的羞赧袭来,月吟本就赤红的脸,更加红了,忙将双足缩回裙摆下盖住。
她心里乱糟糟一团,摇头道:“大表哥,我不会嫁人的,您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谢行之握拳,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没有梦中的震怒,“阿吟,你为何就是不愿?”
月吟唇瓣抿了抿,谢行之不止一次表明心迹,她回绝了,但却一直没同他将明白,他才这般执着。
月吟道:“对不起大表哥,我不能嫁,因为我觉得世上的爱情都没有好结果。”
“大表哥您看,爹娘是多么恩爱的一对,可结果呢?娘被人抢走了,爹被打得重伤,不治身亡。柳伯母当年出嫁时是高兴的,可结果呢?在柳家受尽欺负,丈夫纵容妾室欺负她,柳伯母心被伤千疮百孔,诉苦无门,最后早年殒命。姐姐当年和陈世平山盟海誓,可那负心汉转头就把姐姐抛弃了,姐姐一直被蒙在鼓里!”
月吟越说越伤心,眼前看不到希望,反而是一个接一个被人拆散的支离破碎的爱情,“还有表姐,被陈世平骗得团团转,当初表姐跟陈世平也恩爱,每次提起都是一脸幸福的笑,可结果呢?大表哥是知道的。”
“当初坚守的情情爱爱真的能白首到老吗?”
月吟摇头,鼻尖泛酸,情绪激动下掉了滴眼泪下来,“不会的。就算有,也轮不到我。”
“谁说不会,莫要妄自菲薄。”
谢行之抬手,欲拭去她面庞的泪,却被她偏头躲开了。
他手落了个空,悬在空中。
心霍然一疼。
谢行之敛眉,沉默一阵后,看着淌着泪的她,心疼道:“我明白了。”
他会让阿吟改变主意的。
第54章
营帐内静谧,袅袅轻烟从香炉中升起。
魏贵妃斜靠在美人榻上,她闭着眼睛,面色略显疲惫,染了丹蔻的长指缓缓揉着太阳穴。
适才听到的曲子,她太过熟悉,自从当年割腕被救回来后,她再也没有抚过琴,也没人再逼她抚琴。
今日抚琴之人,也算故人。
芸儿的姑娘,她到京城来了。那芸儿是在扬州,还是跟着一起来了京城?
扬州,还有她的两位故人,不知如今过得如何。
这厢,侍女撩开帐帘进来,通禀道:“娘娘,宣平侯魏二公子求见。”
“传。”
魏贵妃低喃一声,敛了思索,缓缓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