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杳杳云瑟
嗤笑或是冷漠,他是皇帝她是妃,却?跟他谈和离,真是不自量力。
但她从未觉得自己低他一等,正如他们相?识之初,他也从未觉得自己低她一等那般。
夫妻之间,何曾有过尊卑之别,一朝天翻地覆,台面上臣妾相?称倒也罢了,私底下?她也懒得再虚与委蛇下?去。
唯一没想到的?是他竟是这样的?反应,“和离?”他轻声念着这两个字,敲冰戛玉的?嗓,“朕同意了吗?”
眸光倏地一沉,那张和离书在他掌心,顷刻碎成齑粉,被风吹去。
男人眼底像是酝酿了一场沉沉的?风暴,他忽然抬眼看来,轻轻地说:
“你与朕和离,是想转投谁的?怀抱?”
“今夜你本是打定主意要走,要离开朕,是吗?”
芊芊只觉一股惊悚直冲天灵盖。
面前的?男子,虽身?着白衣,却?像是从里到外都被浓稠的?柏油给浸透,一双眼睛如那窟窿一般,黑得深不见底,偏偏唇上带了一抹笑的?,上半张脸与下?半夜好似生生割裂了开来,像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挣扎着,要从那副神仙的?皮囊底下?破土而出。
错了、错了。
她大错特错了!
不该的?,不该给他看到这封和离书的?!!
芊芊心中惊惧,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碰到了桌子上的?宫灯。
猛地一个激灵,像是被谁从背后推了一把,魂魄骤然跌落回肉.体?之中。
她转过身?,朝着门?口飞快地跑去,拉开那一扇门?,夺门?要逃。
“砰!”
门?重重地合上,隔绝了所有的?光线,门?板震动,灰尘簌簌落下?。
她被大力拽了回来,跌坐在地,半天都爬不起?来。
一双修长的?手臂蓦地撑在她上方,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他轻喘着气,缕缕乌黑的?发丝轻柔地沿着鬓边落下?,仍是笑的?模样,可那笑容却?比恶鬼还要可怖。
“戚妃还没回答朕,这般着急,是要去往何处?”
她仰视着他,视线里似乎全被这一双黑眸所占据了,他那双眼,太黑,太暗,几?乎能吞噬掉周围的?光线。
瞳孔中心似乎藏着一个无形的?漩涡,缓缓旋转,那漩涡仿佛有着自己的?生命,叫人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一旦陷入便难以?自拔。
芊芊感到一种令人颤栗的?空洞感,谢不归那双眼睛里仿佛藏着无尽的?虚空,找寻不到一丝光亮,只有无边的?黑暗和荒凉,可是,尽管心中涌起?阵阵寒意,却?似乎有一种奇异的?力量,让她无法将视线移开。
现?在的?谢不归,是野兽,是鬼魅,总之绝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状态。
“你难道还不明白,你的?身?边只有朕,只有朕了。”
谢不归眨了下?眼,口中喃喃地重复自语,脸上却?没多余的?神情?,整个人看上去有几?分病态。
“你、你……冷静一点!”
芊芊感到无形的?压力,像是有一把尖刀悬于头顶,不知什么时候便会落下?。
仿佛又?回到了坠落深渊、孤立无援的?时候,她不由自主地缓缓蹲下?,身?体?缩成一团,试图躲避他恐怖的?眼神,心跳在胸膛中狂乱地敲击。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与内心的?恐惧作抗争,男人的?存在就像是一堵无形的?墙,把她困在了这个狭小的?角落。
是错觉吗?
那个眼神……是她的?错觉吗?
谢不归伸出手,用一种不容抗拒的?姿态从那如同垂瀑的?长发之中,轻轻托起?了女子的?下?巴,逼迫她抬起?头来,直视他的?眼睛。
芊芊脸上充满了惊恐和无助,眼里像是蓄积了一整湖的?秋水,随时都会倾洒出来。
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住了,无声的?对峙中,她感到一丝微妙的?牵引,让她在颤抖之余不由自主地凝视着他的?眼睛,试图解读他心中深不可测的?想法,却?是徒劳无果。
她根本不知道这一刻的?谢不归。
究竟在想什么。
他托着她的?下?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样,冷白的?手指擦过她的?脖颈,落在她的?肩膀上,“起?来吧。”
好冷。他的?手像是死人的?手一样冷。
她心口压抑,半晌都回不过神来,以?至于被他抱进怀里都忘记了反抗。
回过神来,却?是一僵。
是她熟悉的?那种抱法,手臂紧紧地缠绕着她,深得像是要把她嵌进身?体?里去,甚至让她产生了一瞬间的?动摇和迷惘。
抱着她的?这个人到底是谁?是苍奴,还是……陛下??
可那动摇,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她已经不想再跟他纠缠下?去了。
“陛下?,我们结束了。”
在他怀里,没有激.烈的?挣扎,也没有怒声叱骂,她知道凭她的?力气是不可能挣脱他的?,除了自己受疼别无用处,胳膊拗不过大腿的?道理她一直都懂,以?前是她太倔强,不撞南墙不回头,如今也不想去撞得头破血流了。
所以?,她安安静静地靠在他胸口,听着他失了秩序的?心跳声。
须臾之后,淡淡开口:
“卿好,离我而去。”
“你我一同种下?的?桃花树也枯萎死绝。”
“相?思木已毁。长命锁见弃……”
你我之间,什么也不剩了。
南照的?枫香树毕竟不适宜邺城的?水土,邺城的?玉桂,也早就不再是她心中所向了。
“陛下?……放我走吧。”
箍住她的?手臂,倏地一紧。
“放你去哪。”
“去寻你那……前世的?情?人么。”
他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森森的?寒意。
芊芊瞳孔骤然紧缩。
不,不对。他如何会知晓?
他竟认出今日那眩术师是谁了?!
是了是了,他与兄君在南照见过的?……
可那仅仅是打过一两次照面,连话都没说几?句。
都已经过去七年?,整整七年?了啊,那得是什么人才会有如此过目不忘的?记忆力?!
“你的?宫女,也在朕手上,要见见么?”
他贴在她耳边,薄唇如刀。
芊芊浑身?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
“你把她怎么样了。”
“这取决于你。”
“原来,你都知道……”
“这是朕的?皇宫,你以?为呢?”
他是皇城的?主人,对宫禁有绝对的?掌控。
谢不归不紧不慢道:“百戏团所在的?驿馆,想来朕的?惊羽卫也已团团围住,严密监视,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来。”
“你……你竟然……”
“你以?为他一个异国?之人,凭什么能在朕的?皇宫来去自如?”
她怎么忘了,这是他最擅长的?招数!守株待兔,请君入瓮……
“戚妃,你里通外敌,有叛国?之嫌。怎么罚你好呢,嗯?”他语带亲昵,却?危险至极。
她知道,他在暴怒的?边缘。他怒火愈盛,音色愈柔。
挥一挥手,动辄便是数十条性命。
求他吗?不,不,求他没有用。
却?死虫的?下?场让她深刻意识到了,软弱地流泪,只会使她更快地失去那些她想要守护的?东西!
“陛下?想要什么。”
“朕想要什么。”他忽然动怒,手攥得她肩头极紧,她甚至错觉听到骨头错位的?响声,“戚妃不是清楚得很吗?!”
剧痛传来,芊芊脸色一白,却?紧闭双唇,彻底沉默了下?来。
须臾,她慢慢地抬起?眼帘:
“放过他们。”
不知道又?是怎么激怒了他,一声冷笑,他猛地拽着她一路到桌边,行?走太急,她差点被裙摆绊倒。那绣着龙纹的?衣袖拂过,“砰”的?一声,宫灯被他从桌上扫落,他拉过她便按在了桌上。
“不要在这里。”后背抵住冰凉坚硬的?桌面,她难堪。
男人却?蓦地抵近一步,强势地顶.开她的?膝盖往左右两边打开。
彰显不容忽视的?存在。
沉冷的?声音从头顶压下?,带着滔天的?怒火:
“你说了,算吗?”
她说了当然不算。
身?子往后折去,她感到自己像是那一盏风中的?烛火,被风吹得飘来荡去,惶惶然而不能自主。
裂帛声响起?。
最先坠落在地的?是绣鞋,紧接着是轻薄的?罗袜、被撕开的?外裙,系在腰间的?丝绦,最后是那一件云纹绣桃花的?小衣……
他这么多年?习惯一直是没变,脱她永远都是从鞋袜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