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谒 第2章

作者:妤熹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天之骄子 成长 古代言情

  谢嗣音眼也没睁,低低道:“入库吧。”

  青无梳发的手一顿,望着镜中女人小心道:“郡主已经许久不见陆世子了,从大兴恩寺回来之后,不妨去见见陆世子?”

  谢嗣音无可无不可的低应了一声,青无也瞧不出自家郡主是个什么心思,一语既毕,也不再多话了。

  等收拾妥当之后,谢嗣音便带着一众人出了门。

  一连三日,春雨绵绵,将街头的新柳都染了一层深绿,彰显出一份王朝正值壮年的生气。

  汴京城作为大雍王朝的重要商阜,御街宽两百步,路两边是御廊,各色商铺鳞次栉比的排列着。像时新花果、鱼虾鳖蟹、金玉珍玩等尽在其中,路人往来憧憧,一派繁荣景象。

  突然,马车猛地一停,谢嗣音身子朝前一晃,险些没有稳住。

  外头马夫的声音传来:“放肆,你是哪里来的浑小子,连宣王府的车架都敢冲撞?!”

  那个浑小子顿了顿,清澈干净的声音透过马车厚厚的帘子传入耳际:“不敢。”

  谢嗣音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这个声音......

  不过一个月的时间,这个声音,她便是死了也不会忘。

  她唰地一声掀开帘子,抬头看过去,只见路中央站着一个头戴黑色幂篱的少年,一身靛青色窄袖袍衫,衣长至膝下三寸;腰系红色蹀躞带,下面垂着银色流苏;足上蹬了一双乌皮六合靴,靴子上沿绣了一圈不明形状的花草样式,两侧则分别垂着两条银链子,行动间叮当作响。

  左手套着七八厘米宽的银质护腕,右手腕则挂着一个殷红色镯子,手里握着一把横笛。

  看见谢嗣音出来,少年将横笛在指间旋转了两圈,语气颇有些意味不明道:“打扰云安郡主了。”

第2章 签文

  “站住!”少年说完话似乎就要走,谢嗣音厉声拦道。

  谢嗣音一身月白色金缕蹙绣曳地裙,外罩了一件水田青缎镶边披风;头上梳了个百花分肖髻,绕了个金丝八宝攒珠钗,腕上缠了对赤金缠丝手镯,除此之外,再无装饰。

  可就是这样简单的装饰,显得人越加如春花照水,鲜艳妩媚。

  少年那双乌黑漂亮的眸子里多了些许阴翳,隔着黑色幕篱贪婪一般的擢取谢嗣音的气息,就像一头刚刚被放出囚笼的凶兽。但是少年的声音却始终干净好听,甚至浸满了笑意:“郡主要做什么?”

  谢嗣音几乎停止了呼吸,捏着车板的指节用力到泛白,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冷然:“摘下你的幂篱。”

  少年把玩着手中横笛,轻笑一声:“为何?”

  青无也跟着一愣,扯了扯谢嗣音的衣袖,低声道:“郡主?”

  谢嗣音没有理会她,只是又朝着少年重复了一遍:“摘下来。”

  少年似乎落寞的叹了口气,慢慢道:“在下貌丑,实在难以见人。”

  这慢条斯理的恶劣语气,更让她想到了梦里那个人。谢嗣音深吸一口气,冷声道:“墨语、墨林。”

  两道黑色身影不知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五指成爪,一齐扑向御街中央的少年。少年从喉间溢出一丝轻笑,似乎漫不经心的微微侧了一步,却恰到好处地避开了两个人的同时攻击。

  二人心下一惊,对视一眼,重新扑了上去。

  谢嗣音目光紧紧地盯着三个人的混战,神色是从未的清冷漠然。

  这一回,青无彻底急了,一脸焦色道:“郡主这是做什么?倘若这个人真的哪里不对劲,私底下处理也就是了。何必要在这御街之上大动干戈?”

  “更何况,您如今已经同陆世子定了亲,他回京那天,您没露面;如今刚刚出府,做的第一件事——就同个少年拉扯,这不明晃晃地......给世子难看吗?”

  话音落下,周围已经围了不少路人过来指指点点地瞧热闹。

  谢嗣音面色冷峻,似乎仍旧不为所动。

  直到巡逻司的人走了过来,朝着谢嗣音道:“郡主,可是有什么事?”

  谢嗣音视线收回来,慢慢落到巡逻司的人身上:“这个人......什么时候进的京?”

  巡逻司的人还没说话,已经有路人替他答了:“半个时辰前,这人同小老儿一起走的南城门。郡主可以着人到城门司去问一下。”

  谢嗣音眸子转过去,浅浅勾了个唇角:“多谢。”话音落下,青无已经下车送上了一锭银子。

  谢嗣音重新回到几人的混战之上,她便是不懂功夫,也知道这两人不是那个少年的对手,当即出声道:“住手吧。”

  少年最先掠出战局,飞身退出数步之外,长风扬起幕篱,隐约可见他光洁的下巴和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

  墨语、墨林二人回到马车两侧,歉然出声:“郡主,此人功夫......在我们之上。”

  谢嗣音应了一声,摆了摆手,将其挥退,望着少年意有所指道:“苗疆之人?”

  少年手中短笛一收,笑吟吟道:“苗州之乱皆因姆赤蜒而起,如今他已然身死覆灭,整个苗疆也重归朝廷管辖。郡主问出这话,是还对苗疆心存芥蒂?”

  谢嗣音瞧着瞧着就笑了,转头朝着巡逻司的人道:“如今整个苗疆都在休养生息,若是没有制置使的准许,别说进京,怕是出苗疆都不能。”

  巡逻司的人顿时明白了谢嗣音的意思,直接走了过去问要文碟。

  少年呵了一声,声音带着一丝难辨的意味:“郡主真是让人刮目相看。”说着,从胸前掏出一封官牒,抬手朝着谢嗣音扔了过去。

  来势汹汹,直到女人面前仍不减速度。身边墨林抬手接了过去,转身递给谢嗣音。

  谢嗣音简单瞧了眼,微挑了挑眉,让人将东西送回去,重新退回到马车内:“走吧。”

  哒哒的车轮声响起,马车缓缓向前。

  一头雾水的巡逻司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不过云安郡主都蔫火了,那他们也不会再去触这个人霉头,干脆利落地转身就走。

  少年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在擦身而过的瞬间,春风吹着少年的幂篱向后,不小心露出眼角下殷红的朱砂痣,艳丽、讥诮,还有些恶意满满。

  直到巳时三刻,谢嗣音才到了大兴恩寺。因着是皇家寺院,宣王妃又早早知会了老方丈,因此寺庙没有其余外客,只有老方丈领着数个沙弥在门口等着。

  老方丈引着一众人朝寺庙走去,红墙绿瓦、飞檐翘翘,脊上铃铛随风作响。遥遥间,还有钟声响起,惊起林间鸟儿一片上下翻飞。

  从南向北,一路经牌坊、山门、天王殿、大雄宝殿和三圣殿。正中大雄宝殿为等级最高殿堂,面阔五间,朱红琉璃墙面上嵌黄琉璃瓦屋面,雄浑壮阔,肃穆吉祥。殿内供奉释迦牟尼像,两侧供奉十八罗汉像。

  谢嗣音沉着眸子在殿内默念了二十一遍《往生咒》,倘若梦中那人真是她前世冤孽,那她如今就送他早日往生西方极乐净土,莫要再来纠缠。

  诵念结束,谢嗣音正要起身,目光瞥到台案之上的签筒,心下一动,着人拿过来摇了一签。

  是四十三签。

  她不懂解签,目光看向老方丈。

  老方丈低头拾起之后,沉吟片刻朝她道:“郡主可是问姻缘?”

  谢嗣音点点头。

  老方丈笑呵呵道:“俗话说‘世间天理定婚姻,天配如何误世人。人若自知天理合,何须着意问天神。’若问婚姻,那就是天配良缘,白头偕老的上上签了。”

  谢嗣音愣了下:“果然?”

  老方丈瞧着她这不像是一脸喜色的模样,也跟着一愣:宣王府同英国公府的亲事已经传遍京都,郡主难道不愿意同陆世子缔结良缘?

  谢嗣音转过身,当先朝外走去:“准备一下斋饭吧,午后过了祈福法会后,我再走。”

  老方丈笑呵呵地让人引着谢嗣音去竹林院休息,自己去准备法会事宜。

  只是在离开大殿之前,老方丈又面色凝重地看了眼那摆在案上的经筒。

  四十三签可不是什么好签词啊——“自观相见好容仪,谁想中间一点非,不是婚姻休作对,不如撤手且由伊。”

  宣王府同英国公府的亲事,莫不是真的成不了?

  老方丈这边胡乱琢磨,谢嗣音同样心思沉重。她是问了姻缘,问的却是——同那梦中之人可还会有瓜葛?

  却不想,得出一个上上签的天赐良缘。

  这是什么道理?!

  谢嗣音立在竹林院窗边,凝眉低索。青无安排人收拾房间,一应换上王府带来的饰物。

  等一切都收拾妥当后,谢嗣音挥退其余人,只留下青无在屋内守着。

  窗外阴阴翠润,竹曳生凉。桌子上一点炉香袅袅散开,静谧安生得很。在这种环境下,谢嗣音渐渐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支开的后窗发生轻微的响动。

  一条细小的红尾蛇从窗户外探出头来,朝着床上的贵女蜿蜒爬去。

  谢嗣音似乎陷入沉睡,毫无所感。

  那红蛇自薄衾底下进入,又从贵女的胸前冒出头来,盘成一圈,仰头吐信。

  或许是在睡梦中感受到了威胁,谢嗣音的眉心渐渐皱了起来。

  看到少女一动不动,红蛇收起攻击的姿态,顺着女人白嫩的脖颈滑动,冰凉滑腻的触感让谢嗣音的身子下意识抖了一下,眼角跟着渗出泪水。

  “哭什么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房间多了一个人——黑色幂篱,靛青色窄袖袍衫,竟是之前御街看到的那个少年。

  青无目光呆滞的看着那个少年,毫无反应。

  少年从摘下黑色幂篱放到一旁,目光从谢嗣音的脸上转到红蛇身上。小红蛇身子一僵,从女人的脖颈滑下来重新回到少年腕上,装作一件冰凉的玛瑙装饰。

  少年伏下身子,拇指摩挲着女人的眼角,声音似乎带了些微的无奈:“还是这么爱哭。”

  谢嗣音浑身颤抖得更厉害了,拼命挣扎,却如同被施了梦魇一般无法动弹。

  “为什么要跑呢?”少年似乎别有意趣地欣赏着谢嗣音梨花带雨的模样,手指渐渐下滑,怜惜地摸着女人脸颊。

  不过三四个月的时间,女人明显消瘦了很多,就连两颊上的婴儿肥都不见了。

  “听说你要成亲了?”少年手指如玉摩挲着她的红唇,动作温柔极了,眼底的沉色却深不见底。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的拇指猛然探了进去,小心翼翼地滑过她的牙齿,摸上她的舌尖,狠狠翻搅。

  谢嗣音觉得难受极了,忍不住嘤咛一声,眼中的泪水流得更多了。

  “哭得更加让人想把你弄坏了。”少年语气意味不明道,“是那个男人教的吗?”

  谢嗣音说不出话,也醒不过来,只能对着身前遮云蔽日的身影不住摇头。

  一声叹息,少年终于将手指从她口中取出,丝丝缕缕的粘液附着在上面,如同神坛上的白玉染了世间情秽。他轻笑着将其抹上女人红唇,润泽鲜艳,就像经过了春雨的桃花,等着人摘取怜爱。

  “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少年俯下身子,细细地舔吻她的红唇,就像游刃有余的君王,终于尝到他等待已久的盛筵。不过这份从容也只是暂时的,片刻功夫,他就以凶狠不容拒绝的姿势抵开她的齿关,搅弄她的舌尖,听她发出呜呜咽咽喘不过气的哭腔。

  谢嗣音越是兵败如山倒,少年就越是势如破竹。

  有一瞬间,谢嗣音觉得自己要彻底窒息过去了。

  就在那个临界的边缘,空气重新涌入身体,谢嗣音闭着眼大口呼吸。

  “呵,这么没出息了吗?”少年低笑一声,再次俯身吻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