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妤熹
“你与澄朝去大兴恩寺失踪,他为你孤身引开敌人,而后一夜未眠的追到莲城,结果却被你重伤。”
“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也没有?休息,而是继续追了上去,跟那个人拖延时间,一直等到你父王的人带着?东西?赶去。如此?,才将?你救了回来。”
“如今,你醒了,可他还昏迷着?呢。宫里?的太医救了三回,差点儿没保住性?命。”
“就连太医都说,如此?伤势却撑了这么久,简直不敢相信他中间是怎么熬过来的?!”
“昭昭啊!谢嗣音啊,你对澄朝可有?半分良心?”
谢嗣音一张脸惨白,嘴唇微颤,几?乎说不出话来:“澄朝他......”
宣王妃叹了口气:“昭昭啊,你一向聪慧,怎么这一回如此?拎不清呢?”
“你可知道这一回有?多么伤他的心吗?”
“我都听你父王说了,他如此?为你四处奔波,到终了,你居然还央求澄朝放那个人一条生路?!那个人给你下蛊,利用你重伤澄朝的时候,可有?想过放澄朝一条生路?”
“我便是不在眼前,都能想象得出澄朝是何等难过了。”
谢嗣音白着?脸推开被子,起身就要下床。
宣王妃一把拉住她,老神在在道:“你去做什么?”
谢嗣音咬了咬唇:“我去看看他。”
宣王妃嫌弃的睨了眼她:“去看他做什么?再伤他一次吗?”
“听说,你还同澄朝说,要与他退婚?”
“你现在过去,就是要说这个吗?”
谢嗣音低下头?,再难启齿:“母妃,不是......对不起。”
宣王妃拍着?她的手背,叹了声:“傻孩子,你该说对不起的人不是我。”
谢嗣音抿紧唇瓣不吭声了。
宣王妃站起身,慢慢道:“你先自己好好想想,等想清楚之后,再去看他吧。”说完之后,款款向外走去。
人没走两步,谢嗣音安静出声:“母妃,那个人......”
宣王妃停下脚步,又重重叹了口气,似乎已经拿自己这个女儿没有?办法了。
“母亲,我只是想知道那个人的死活。”
宣王妃猛然回过头?来,珠钗打?在脸上,声音冷厉:“若是死了又如何?你还要向你父王报仇不成?”
谢嗣音双目圆睁,大脑一片空白,看着?自己母妃呆怔地摇摇头?。
宣王妃见她这副模样,声音不改严厉,进?一步道:“那个人胆敢给你下蛊,轻薄于你,便是死一万次也不够。”
帐内光线昏暗,谢嗣音似乎彻底僵在了原地。
宣王妃见此?不再说话,转身继续向外走去。
就在宣王妃推开门的瞬间,谢嗣音又哑着?嗓子问了一遍:“那个人真的死了吗?”
宣王妃的脚步声顿了顿,然后不带一丝波澜的道:“死了。”
吱哟的开门声响起,又“砰”的一声重重关上。
室内重新归于寂静,袅袅的零陵香如轻雾般散开,渺渺若云烟。
谢嗣音抱膝坐在霞影纱撒花帐子里?,自宣王妃走后始终未动,如同冰雕的玉人一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滴水珠落在锦被之上,声音低不可闻——
“也好。”
第32章 蜜饯
“澄朝, 你好些......了吗?”
谢嗣音坐在木轮车椅上,被?塞了一手的药碗,神色略微有些无措的看向陆澄朝。
陆澄朝半靠在床榻上, 一脸的苍白病容, 目中却?柔情似水,如同初阳照耀过的璀璨涟漪。他没有?应声,就这么?安静瞧着她?, 竟瞧出了几分岁月净好的味道?。
房中侍奉的仆人纷纷往外走, 走在最后的那个人还轻手轻脚地将门关上了。
支开的窗子荡起清风, 吹动谢嗣音一身的白绫细折裙, 干净素雅得如同一枝春日正盛的白玉兰。
“昭昭, 你终于来了。”男人声音温润中带着些许感叹,似乎还有?一些庆幸。
“他们说你一次都没有?来过。”
“我以为你在心里怨怪我那日不?曾出手,还将你弄昏了过去, 再不?想理我......”说到一半,男人捂着胸口咳嗽起来,苍白的脸色也染了几分酡红。
一听这话, 谢嗣音更加愧疚了,连忙推着轮椅又近前几步,哑着声音道?:“澄朝, 对不?起。我昨日才醒过来,我不?知道?你伤得这么?重。对不?起, 澄朝......”
陆澄朝没有?听她?说完, 又咳了两声, 喘息着打断她?的话:“昭昭, 别再对我这三个字了。”
“那比杀了我还要难受。”男人声音仍旧温柔,可目光却?渐渐透露出哀伤, 就像晚秋一角阴翳之下?的孤寂,孤寂得让人无法直视。
谢嗣音被?他这样的目光看?得越发无措,干巴巴道?:“好,我不?说了。”
陆澄朝勾了勾唇,一身白色中衣将人衬得更加羸弱昳丽。雪白的肤色,鸦黑的长发,整个人如同一幅不?着彩色的水墨画,干净温柔到了极致。
谢嗣音抿了抿唇,抬头看?他:“澄朝,你......你真的不?怪我吗?”
陆澄朝笑?了笑?,眉目之间?几乎缱绻到了极致:“怪你什么??我只怪自己当时没有?保护好你,才让你遭了这样一场劫难。”
谢嗣音觉得自己就要溺毙在这温柔水乡之中了,她?微微喘着气,直直的看?向他:“澄朝,我......”
陆澄朝目光深深的望着她?,含笑?的嗓音徐徐入耳:“昭昭,一切都是我甘愿的,只要昭昭别......别抛弃我就好。”
谢嗣音都要承受不?住这份深情了,她?低头看?着手中的药碗,呐呐道?:“药......要凉了。”
陆澄朝低低嗯了一声,却?没有?丝毫动作。
谢嗣音咬了咬唇,将手中的药碗往他面?前送了送:“现在喝了吧。”
陆澄朝偏头又咳了两声,声音一下?子变得虚弱起来:“太?医说我的胳膊还不?能用力,不?然会再次受伤。”
谢嗣音一下?子醒过神来,半眯起眼睛,认真的打量他。
陆澄朝眸中含笑?,不?闪不?避的看?着她?。
一个明知是用了美人计加苦肉计,却?因着对方太?过坦荡,而无计可施。
另一个则是打了一手的明牌,看?似将所有?底牌尽皆托出,实则却?是反客为主,扼其主机。
谢嗣音定定瞧了他一会儿?,瞧到最后不?觉笑?了起来:“澄朝,你可还有?半分冷淡端方的君子模样?”
陆澄朝含笑?着摇头,声音柔软:“在昭昭面?前,我要君子风度做什么??”
谢嗣音无奈,舀起一汤玉勺送到他唇边,微凝着眉道?:“这样喝会有?些苦的。”
重重帷帐之后,男人身子往前倾了倾,一口饮下?的药汁滚过喉头,如同玉山震颤,撩起一片灼烧的涟漪。
谢嗣音脸不?觉有?些红了,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她?竟然会觉得如此撩人。
“不?苦,甜的。”陆澄朝笑?得越发端雅从容,眉染春情。
谢嗣音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咬着唇,哼出一声:“不?许说话了!”
陆澄朝好脾气的点头:“好。”
可男人的视线仍旧灼灼如火烧,根本难以忽视。谢嗣音继续道?:“也不?许再看?我了。”
陆澄朝弯唇笑?了笑?,目光却?仍是一错不?错的瞧着她?:“不?看?昭昭,我还能看?哪里?”
谢嗣音抿着唇,又送出一勺药汁:“我不?管,反正不?许看?我。”
陆澄朝低头喝过,眼眸弯弯,荡起无限波光:“好,都听你的。”
男人垂下?眸子,去瞧碗中汤药,竟真的不?再看?她?。
离开这道?如烧如灼的视线,谢嗣音才松下?一口气,将汤药喂完之后,瞧着案上的蜜饯问道?:“要吃一口吗?”
陆澄朝点点头,眉眼间?俱是柔软笑?意。
谢嗣音瞧着他一动不?动的模样,一时无奈。不?过,如今药也喂了,也不?差一个蜜饯。想到这里,她?捻起一颗送到他唇边,可到了嘴边,才发现喂药和喂蜜饯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形式。
喂药,中间?还有?一个汤勺隔着。
可喂蜜饯,却?是直接用手。
男人因着伤势未好,唇色浅淡如同春日泛白的樱粉。而谢嗣音手指修长,冷白如玉,如此送到她?唇边的时候,两相色泽碰撞,瞬间?漾起无数旖旎心思。
更何况——
陆澄朝俯身含住蜜饯的时候,舌尖却?似乎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指,那是比她?双手还要发烫的温度。
一股子电流瞬间?从手指处蔓延至全身,又酥又麻。谢嗣音忍不?住哆嗦一下?,连忙撤回手,双手扶上轮椅两侧:“你你你先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说完就似乎要走了,可没等她?将轮椅转过头,刚刚还说着双手不?能用力的男人却?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在谢嗣音慌张看?过去的时候,他温柔的笑?了笑?,然后将人给提到了床榻之上,半仰在他的腿上。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谢嗣音惊呼一声,双手推着他的胸口,声音里含了怒:“澄朝,你做什么??”
陆澄朝闷哼一声,似乎被?她?碰到了伤处,谢嗣音下?意识松了手劲,就连怒火也降了三分:“碰到你的伤处了?”
陆澄朝勾了勾唇,笑?得温软:“昭昭还是舍不?得伤我。”
谢嗣音瞬间?恍然他在诈她?,语气不?好道?:“松开!”
陆澄朝摇摇头,仍旧笑?得温柔,握着她?的手清瘦却?十分有?力,让女人根本挣脱不?开。一副强硬的姿态,声音却?低柔得很:“昭昭那天说了,可以换个时间?的。”
谢嗣音:什么??
陆澄朝微微俯下?身子,面?上仍一副仙人之姿,只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双琥珀色的凤眸变得浓郁如墨,几乎让她?再看?不?透那底下?生起的几多波澜。
“现在是时间?了吗?”
没有?等到谢嗣音的回答,男人直接俯身含住了她?的唇。
淡淡的苦涩药香和着他本身清雅的雪松木香,一齐朝着谢嗣音涌来,细细密密地几乎让她?整个人包裹其中。
他的吻同他的人一样,温柔得如同寒冰消融之后的雪水,不?疾不?徐,缓缓而来。于不?声不?响间?就撬开了贝齿,勾引了舌尖,完成了战争的胜利。
不?战而屈人之兵,那是最高?级的兵法。
谢嗣音眼中所有?的不?敢置信和恐慌不?安,都似乎在这徐徐抵进间?得到安慰与平复。
那是完全不?同于仡濮臣的吻,如果说那个人也有?温柔的时候,那更多的是野兽餍足之后的慵懒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