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谒 第37章

作者:妤熹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天之骄子 成长 古代言情

  陆澄朝淡淡嗯了一声?,似乎丝毫不以为耻。

  谢嗣音同他相?对而坐,托着下?巴仔细瞧他:“陆澄朝,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模样吗?”

  陆澄朝将?书?籍收起来,放到案几之下?,然后安安静静的回望过去:“被昭昭冷落了十二个时辰的模样。”

  谢嗣音乐不可支:“陆澄朝,你怎么越来越黏人?”

  陆澄朝缓缓点头,语气温软:“吃过了昭昭给?的甜头,就再也离不开了。”

  男人的目光缱绻又?灼灼,如同眼?里心上只?映着她?一个人。

  说话间,仆从重新将?汤药送了进来,并且非常有眼?力劲的放到了谢嗣音的手边。

  谢嗣音挑了挑眉,看着他的双手询问:“澄朝,你的胳膊现在还不能用?力?”

  陆澄朝点点头,面色坦然:“昭昭来了,就不能了。”

  谢嗣音抿着唇笑,端起药碗搅了搅:“澄朝,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无赖了。”

  陆澄朝倾着身子向前,笑得轻柔:“因为昭昭允许。”

  谢嗣音笑着将?汤药送到他嘴边:“我若今天不来,你就不喝了?”

  陆澄朝一口咽下?,温柔中带了几分坚决:“不喝。”

  谢嗣音轻哼一声?,又?送出一勺:“倒是有骨气得很,那我从明天开始就不过来了。”

  陆澄朝一愣,眨眨眼?:“为什么?”

  谢嗣音瞧着他这副懵然神色,收回手,笑得愉悦:“你若是不喝药,那好?得自然慢了些。你若好?得慢些,那婚期可能就会延后了。我正好?也可以多在家中陪一陪......”

  陆澄朝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汤药撒出一些在案几上。

  不过没有人在意,陆澄朝一向琥珀色的眸子带了深邃的凝视和宠溺,定定瞧着她?半响,叹道:“昭昭,我错了。”

  谢嗣音勾了勾唇,将?汤药递给?他:“快喝。”

  陆澄朝无奈的接过药碗,仰头一口喝下?。见他喝完放下?药碗,谢嗣音才笑着将?桌上的蜜饯推给?他:“吃一口吧。”

  陆澄朝摇摇头,直接下?了榻,走到她?那侧。

  谢嗣音心下?一慌,起身就要走:“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

  没等她?说完,陆澄朝握住她?的手腕,俯身瞧着她?,声?音低缓温柔道:“要吃口甜的,但要吃口比蜜饯更甜的......”

  于是,他直接含住了她?的唇。

第36章 记忆

  昏暗、潮湿, 还泛着些许的霉腥味。

  暗室之中密不透风,没有?一丁点儿的外光,只有墙壁之上嵌着几盏豆大的灯火。

  一个男人被牢牢地绑在暗室中央粗糙的木制十字架上?, 衣衫褴褛, 血痕斑斑。手?腕上?的绳索几乎深陷进了?肉里,双手无力地垂了下来。就连头颅也跟着垂在胸前,凌乱的长发遮住了?他的眉眼, 下半部分的脸庞也被乱七八糟的胡须挡了?个严实。

  若不是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 任谁看到这一幕都以为他已经死去多时了?。

  嘎吱一声, 暗室门从外打开?, 一束刺眼的光线射进来, 划破了?长久的黑暗。

  男人在昏迷中下意识地紧了?紧双眼,似乎难受极了?。

  窸窣的脚步声响起,有?人走了?进来。

  那人行动缓慢, 进来之后托起墙壁上?的一盏油灯,缓缓几步上?前去瞧那个被绑着的男人。因着走动,灯火摇摇晃晃, 似乎下一个瞬间就要熄灭。

  就在靠近男人的瞬间,他沙哑着出声了?:“还没死呢,别看了?。”

  那人顿了?一下, 转身将油灯放到一旁的桌案上?,开?始窸窸窣窣的动作起来:“不是我有?意折磨你, 取蛊的过程如此,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这个声音......赫然是闫大夫。

  男人从喉间发出一声嗤笑, 没有?再说话。

  闫大夫叹口气, 将案上?的瓶瓶罐罐捣弄一番,不知?弄成了?什么颜色的污水, 将其倒入碗中,喂给男人:“你说你好好的大祭司不去做,做什么要绑架郡主呢?如今沦落到这个地步......唉!”

  听闫大夫这话的语气,这人......竟然是仡濮臣?!

  男人没有?说话,十分配合地抬起头,将那一看就剧毒无比的毒水慢慢饮下,干裂的嘴唇渐渐有?了?一层水渍。喝完之后,他终于睁开?眼睛,那一双如海似渊的深眸即便陷于困境之中仍旧没有?一丝的颓意,自下而上?的睨向闫大夫,带给他无穷的视觉压力。

  闫大夫即便曾随军征战沙场,见过不少血腥场面,一时之间却仍被这个不足二十的少年给震住了?。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黑暗、疯狂、漠视一切,这里面甚至包括着他自己?的生命。

  果真是仡濮臣。

  闫大夫默默将碗收了?回去,重新拿过一个玉碗和银柄小刀走到他面前,等待药效发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仡濮臣有?了?反应。

  他的身体一下子痉挛起来,面色变得极白,脸上?青筋跳动,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双手?紧紧反握住两侧的木架,骨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甲几乎都?陷入其中。这个时候,似乎有?木屑刺入指甲肉里,因为点点滴滴的鲜血从指缝中泛了?出来。

  血腥味和着汗湿的味道,一下子冲入鼻腔。

  闫大夫慢慢后退了?两步,目光紧紧地盯着他因为痛苦而佝偻起来的脊背:“郡主在一个月前就试探过我,她应该猜出你没有?死了?。但这一个月,她却始终没有?动静,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说到这里,闫大夫叹了?口气,唏嘘道:“说明你死或者不死,于郡主而言,没什么差别。或者说,她更希望你死去。”

  “以郡主的聪明,她不可?能不知?道你落在王爷手?里的下场。倘若她对你有?一分的不忍,这一个多月来定然已经有?所行动。”

  “可?她始终没有?。”

  “就如同当初的那场诘问不存在一样。”

  仡濮臣双眼红得厉害,双手?几乎要将木架给抓碎了?,但却仍旧紧咬着唇一声不吭。

  闫大夫叹息着摇摇头:“如今郡主和世子的感情越来越好了?。”

  “你悄无声息的消失,于她往后才是最?好的结果。”

  “你还年轻,不知?道强扭的瓜不甜。感情之事,再是执着也是无用。”

  仡濮臣的身体似乎已经承受到了?极致,一声痛苦的闷哼从他的齿缝间渗出,而后身子一松,整个人如同彻底卸了?力气一般,浑身汗淋淋的垂了?下去。

  闫大夫这才慢慢上?前,右手?拿着银质匕首在他的手?腕某一处愈合的伤疤上?轻轻一划,汩汩的鲜血就淌了?下来。左手?玉碗连忙接住,接了?大约有?小半碗的量,他才收回手?,将药碗放到桌案上?。

  仡濮臣手?腕上?的鲜血仍在流淌,不过一会儿的时间,地面上?已经积了?一小滩的血液。

  闫大夫不紧不慢地拿过金创药,给他敷上?。强烈的刺激疼痛瞬间席卷全?身,仡濮臣的身体本能地紧绷了?一下,又?很?快松了?下去,如同将死之人再没有?任何别的反应。

  闫大夫等他手?上?的伤口止住之后,从墙壁的暗格之中拿出一方?带着凹槽的白玉盒。他小心翼翼地将玉盒放于桌案之上?,然后用银质小勺挑了?一勺鲜血慢慢滴进凹槽之中,不过瞬息的时间,那凹槽中的鲜血如同被吸食了?一般,渐渐褪成玉质原本的颜色。

  做完这一切之后,闫大夫才重新将白玉盒放回原地,拿起装了?血的玉碗准备出去。

  “还有?三十二日是吗?”仡濮臣突然说话了?,声音沙哑低弱得几乎听不出他原本的声色。

  闫大夫愣了?一下,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

  仡濮臣没有?再说话,闫大夫也没有?再问,捧着玉碗出来了?。

  闫大夫刚出暗室,就听守在门口的药童出声道:“师傅,郡主过来了?。”

  闫大夫突然明白过来仡濮臣问的三十二天是什么了?。

  是郡主的婚期。

  他叹了?口气,将手?里的玉碗交给药童让他下去煎药。药童接过血碗,面不改色的拿了?下去。

  闫大夫刚走到门口,就看到衣袖上?不知?何时溅到了?一些血点子,脚步一顿,转身去换了?件衣服。等到再出现在谢嗣音面前的时候,已然浑身干净。

  谢嗣音端坐在花厅喝茶,瞧见闫大夫过来,起身笑道:“打扰闫大夫了?。”

  闫大夫迎上?前笑道:“刚刚试验了?一个新的药方?,一时没能赶过来,还请郡主恕罪。不知?郡主此次过来,是为何事?”

  花厅的风从外吹过,将闫大夫身上?的血腥味送了?过来。

  谢嗣音顿了?一下,将花厅的下人挥了?下去,笑道:“没什么大事,只是最?近有?些莫名其妙的头疼。”

  闫大夫一惊,连忙上?前道:“可?还有?别的症状?”

  谢嗣音将手?腕露了?出来,看他低眉顺眼的号脉。瞧着瞧着,谢嗣音冷不丁开?口道:“闫大夫,我的记忆是你封的吗?”

  闫大夫猛地睁开?眼睛,整个面部表情都?僵住了?一般,半响才干笑道:“郡主说笑了?,郡主的记忆怎么了?吗?”

  谢嗣音虽然笑着,但却没有?半分同他说笑的意思:“伏叶死了?,所有?人却都?说她是出嫁了?。”

  “仡濮臣总说我骗了?他,但我却完全?没有?同他的记忆。”

  “闫大夫,你应该知?道我的为人和行事。没有?人可?以这么欺骗我,便是父王和母妃也不行。”

  闫大夫试着笑出来,可?是眼角的细纹皱成了?褶子却仍然说不出一句话。

  “我可?以不在乎仡濮臣这个人,但是这段记忆......我必须要回来。”谢嗣音仍旧云淡风轻的伸着手?腕,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却在瞬间让他想到了?暗室里的那个人。

  闫大夫滚了?滚喉结,默默将手?收了?回来。

  谢嗣音当作没有?看到他眼中的纠结,翻过手?腕,视线转过花厅之外,静静等待。

  整个花厅越来越静,最?后几乎只剩下了?闫大夫急促的呼吸声。

  他叹了?一声,终于开?口道:“郡主何不去问王爷?”

  厅外花木牵藤引蔓,萦砌盘阶,阵阵药香。谢嗣音望着远处,轻呵一声:“自然会去的。”

  见谢嗣音没有?罢休的意思,闫大夫抿了?抿唇,叹道:“您的记忆......确实不是我出的手?。”

  谢嗣音淡淡恩了?一声,等着他的下文。

  “应当是您体内的蛊虫所致。具体什么原因我还不清楚,但拔除蛊毒之后,您应该就能恢复记忆。”

  谢嗣音收回视线,转头看向他的眼珠漆黑幽沉:“是吗?”

  闫大夫被她盯得心头发瘆,连忙道:“不敢欺瞒郡主,王爷将您带回来的时候,您就已经昏过去了?。等您再醒过来的时候,您就只剩下同昌平公主游花宴的记忆了?。”

  醒过来的那段记忆,她还记得。

  当时爹娘都?守在她床边,她有?些头昏的问道:“我怎么回来的?不是要同昌平上?摘星楼吃酒吗?”

  是娘亲率先哭着回道:“还吃酒呢?!吃个酒为什么要去摘星楼吃?吃了?一身的风邪入体,昏昏沉沉的躺了?三个月,可?吓死为娘了?。”

  她浑身乏力,身体更是酸软难受,确实是久疴不愈的症状。再加上?周围一圈的太医守着,因此也就没有?多想,又?重新睡了?过去。

  如此反复昏昏沉沉的又?睡了?几日,才算是彻底清醒过来。

  对于那段生病昏迷的记忆,就更是没有?怀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