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妤熹
来来往往的陆人纷纷驻足观望,热闹非凡。
车队一路出?了城门, 西行了大约二?十?公里就到了月老祠。
月老祠掌事闻了消息早早守在门口候着,可谓是满面红光、喜气洋洋。
陆澄朝下马将谢嗣音从车内扶了出?来,二?人一同进了月老祠, 近百随从将整个月老祠前后左右围了个水泄不通。
祠内月老像白发银须,慈颜善目,一手执姻缘簿, 一手握红绳。
二?人相继拜过之后,转到后院厢房休息。
“世子, 那些人没有来。”
“他们今天会不会不敢来了?”
陆澄朝却没有丝毫着急的意思, 手指轻点着桌案:“西南侯已经到了苗疆。他作为宣王的嫡系, 向来对苗疆没有什?么好感。陛下这个将他派到那里, 意思已然十?分明显。”
“留给苗疆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这些不止我们看得清楚,那些人看得也同样清楚。”
“而他们若想破局, 只剩下一条路。”
听雨抱着剑想了想:“赶紧求饶?”
陆澄朝笑?了一下,摇头?:“帝王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又岂是求饶就能结束的?更何况,他们彻底犯了帝王大忌。他们敢在城外勾结京中势力?截杀昭昭,难保有一天不会动......那种心思。”
听雨:“那世子的意思是?”
陆澄朝笑?了下:“弃车保帅。”
“如今宣王查的多深,我暂且不清楚。但是,应当已经快要碰到背后那人的身影了。在这个时候,那个人只有忍痛将所有漏出?来的马脚都砍断,才能再次藏身于黑暗之中。”
“所以,今日那些人必然会再次冒出?头?来。”
“若我所料不错的话?,在这些人动作的同时,京中某位官员定然也会出?现某个意外。”
听雨这一回听懂了:“所以,这一回对方?是来下了个死棋?”
陆澄朝虽是笑?着,但是眸子里的寒意却直可入骨:“棋是死的,但人是活的。”
“人在绝境之时,总会爆发一股平常没有的气力?,死命拼出?一条活路来。”
听雨一愣:“活路?可他们还有什?么活路呢?”
陆澄朝琥珀色的眼瞳中多了点残忍意味,没再回答他,而是低喃一声:“或许昭昭并非只是被他们拿来威胁宣王。”
说到这里,他拧了拧眉头?:“让听雪去千苗寨查探,可有什?么消息?”
听雨摇头?:“还没有传信回来。苗疆向来排挤外人,她刚刚混了进去,可能还得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有结果。”
陆澄朝面色淡了许多,点头?:“嗯,尽快吧。”
听雨突然想到什?么,问道:“世子,你?说今天......那个人会来吗?”
陆澄朝终于笑?了,敲在桌案上的声音都愉悦了很多:“今日我引蛇出?洞,正是他浑水摸鱼的好机会。仡濮臣如何会不出?现?”
听雨惊了一下,“他真的还没有走?可若还留在京城,为什?么我们完全?找不到他的踪迹?”
陆澄朝叹息一声,目中尽是遗憾,不知是在感叹什?么:“他若是想躲,你?们如何能找得到?”
听雨眸中显出?几?分愧疚,又恍然道:“您今日这一出?,本?就是打?着一箭双雕的主意?”
窗外绿树茵茵,陆澄朝眉眼温和?的望了过去:“这些时日,宣王府围得水泄不通,陛下更是亲调了羽卫来守,他若再想硬闯,基本?已无可能。今日,是明面上昭昭出?嫁前最?后一次出?府。即便他知是计,也定会来赴。”
“而我,不想大婚当日出?现一点纰漏。”
听雨郑重点头?:“世子放心,今日我等定叫他有来无回。”
陆澄朝面上却没有一点儿轻松的意思,低叹一声道:“若是他今天始终没有出?现,那只有一个可能......”
“他认出?了听霜的伪装。”
易容了谢嗣音的听霜闻言面色一变,下意识反驳:“不可能。”
陆澄朝神色冷然:“没有什?么不可能。”
“若是他认出?了这里的伪装,那么,他定然会去试探宣王府。今日明面上的皇家羽卫全?部跟来了,而宣王府是这些日子看似守备最?少的一天,他不可能放弃这个机会。”
听雨登时色变:“世子,那怎么办?”
陆澄朝笑?了下:“我既然想到了,又如何没有准备呢?”
***
“娇娇这是等我多时了吗?”
仡濮臣一身府内小厮的服饰,不过却是面如春花,眸若点漆,如同石头?堆里蹦出?来一颗美玉。这块美玉瞧了一圈周围的侍卫,面不改色,犹自笑?道:“娇娇已经猜到了我会来?也猜到了我认出?那个人是假的吗?”
谢嗣音漆黑的目光直视着他,一字一顿道:“是澄朝猜出?来的。”
“呵。”仡濮臣笑?了一声,凉凉道,“如此看来,我同娇娇之间还不够亲密......默契。”
谢嗣音被他那意有所指的两个字气得满脸通红,怒道:“来人,给我射箭!”
话?音落下的瞬间,四面八方?的剑雨朝着仡濮臣飞射而去。
仡濮臣轻笑?一声,脚下足尖轻点一一避了过去,直奔谢嗣音面前。左手砍晕一人,右脚踢开挡上来的暗卫,然后右手牢牢握上她的腰肢:“明知道这种程度的箭矢于我没用,为什?么还要白费心思?”
谢嗣音气得跳脚,双手拍打?着他的手臂胸膛。男人肌肉紧实有力?,拍下去的力?道非但没有打?疼他,反而让谢嗣音的双手生疼。
仡濮臣挑了挑眉,笑?道:“娇娇可知道,如今的你?就像一只扑棱蛾子,明明知道......”
话?还没说完,他的手背似乎被银针细细密密的扎了一下。
不是很疼,但有一些麻。
他有同心蛊在体,世上所有的毒药麻药于他基本?无用。
但是,这一次,他却觉出?了一丝不太对劲,因为那股酥软感觉开始从他的手臂蔓延至全?身,甚至不自觉地松开了谢嗣音。
他身子晃了两晃,整个人半跪在地面上,几?乎不可置信的看向谢嗣音,咬着牙道:“这是什?么?”
谢嗣音就像只兔子一般跳到众人身后,朝着他恶意满满道:“宫廷顶级春药,沾之即倒。等你?昏迷了,我就给你?找十?个八个......”
仡濮臣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朝她吼道:“你?敢!”
说实话?,谢嗣音还真不敢。她若今天真的给他找了别的女人,那......她以后也不用睡觉了。
不过,如今他终于落到她的手里。
“给我绑了他!”
仡濮臣手指轻颤着去碰腰间系着的袋子,谢嗣音连忙道:“别让他打?开!”
众人都清楚此人身上到处蛊毒,一早就准备了铁链锁,一听此话?,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将人捆了个牢牢实实。
与此同时,一条红线从仡濮臣的身上蹿了出?来,还没跑远,兜头?就被罩上了一个熏了雄黄的捕蛇袋。
仡濮臣见此也没有别的反应,只是瞧着她冷笑?一声:“郡主准备的倒是充分。”
谢嗣音没有理会他,只是朝着那人叮嘱道:“不许伤了那蛇的性命。”
“把他......先押进我屋子里,我有话?要问。”
这话?一出?,暗夜当即反对道:“郡主,此人太过危险,还是押入水牢吧。”
谢嗣音咬了咬唇,目光下垂看向仡濮臣。
男人已然闭上了眼睛,漂亮旖丽的脸上更是现出?隐忍之色,似乎忍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
谢嗣音滚了滚喉咙,不再看他,转过身道:“那先就押入水牢吧。”
水牢顾名思义,四面都是水,只有中间一块地方?关押着囚犯。整个空间阴暗潮湿,只有头?顶一方?小窗得以见一线光明。
春药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仡濮臣伏在地面面色潮红、低声喘息着,如同走入末路的野兽发出?最?后的哀嚎。
“我不会伤害你?的,等我解开同心蛊之后,会放你?离开。”谢嗣音隔着水流瞧了他许久,才低声道。
仡濮臣没有出?声,浑身颤抖,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抵抗体内汹涌的情潮。
谢嗣音抿了抿唇,使用酥骨春并非她本?意。只是这个人几?乎百毒不侵,又有同心蛊的限制,她对他根本?想不出?别的办法来。
她转身拉下机关门闸,水流之上缓缓升起一条石阶路。
她撩起裙摆,一步步走了过去。直到牢门一步的距离,她才慢慢停下,将手中握了许久的解药从精铁的缝隙间扔进去。
骨碌碌地响动声,瓷瓶滚到了仡濮臣的背后。
“解药,吃了吧。”
仡濮臣浑身已然湿透,面色更是潮红不已,如同糜烂艳丽的牡丹。他慢慢坐起身,双手颤抖地抓过那瓶解药倒进了嘴里。
“抱歉。”谢嗣音看他终于吃下,抿了抿唇艰涩开口道。
仡濮臣喘息声渐渐平稳,眉眼间俱是嘲意,仍旧一句话?没说。
谢嗣音见此,也不再说什?么了,转过身面朝着光溜溜的四壁和?层层波光的水纹道:“仡濮臣,放弃我吧。”
第44章 前夜【重修】
六月初二?, 云安郡主同英国公世子拜过月老祠之后,回程途中遭黑衣人截杀。所幸,二?人并未受伤, 反倒是那些黑衣人尽数覆灭。
与此同时, 京中正二?品大员光禄大夫刘铮被发现于家中自缢身亡。永昌帝身边的监羽卫亲自介入,却查出其暗自与苗疆勾结,云安郡主遭遇的数次截杀尽皆出自他?手。帝王大怒, 宣苗疆酋长即刻入京。
一晃数日过去, 宣王府一扫前?些日子的凝重压抑, 取而代之是一片张灯结彩。大门左右各挂了一个红灯笼, 门匾之上则悬着红绸彩带和红对?联。就?连门口那对石狮子贴上了精心剪裁的双喜字样, 喜气洋洋。
月上已西头,府内仍旧灯火通明,仆人往来如织, 繁忙不已。
谢嗣音瞧着跪在地下的两个婢女一愣,看向宣王妃:“都是母亲用惯了的老人,我?如何能拿了过去。”
宣王妃满意的看了二?人一眼, 道:“她们两个都是母亲早早为你准备的。香棠跟着我?学了半年的账务理算,怎么都能帮衬着你一些;而柳色的医术承自魏太医,行事?谨慎小心?, 你可以?放心?着用。”
谢嗣音抿唇点点头,亲自将两人扶起身:“日后辛苦你们了。”
二?人连忙道:“不敢受郡主的辛苦一词, 都是奴婢应该的。”
谢嗣音转头看向青无, 目色柔和:“青无, 领她二?人下去安置吧。”
等人都走了之后, 宣王妃才缓缓打?开桌上放着的银鎏金珐琅彩嵌珍珠绿松石匣盒,桌子上烛火发出筚拨一声脆响, 照亮了里头一叠的田产铺子店面。
谢嗣音瞧了一眼就?忍不住笑道:“母亲这是将整个宣王府都搬给女儿了吗?”
宣王妃点点她的额头,笑道:“瞧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这才多?少?”说着一应拿出来给她瞧着,指着一处庄子道,“这一处是我?最喜欢的,就?在城西。地方不大,但里头却有个天然温泉,冬日里下着雪的时候去泡,最是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