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唳长安 第166章

作者:薄月栖烟 标签: 江湖恩怨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悬疑推理 爽文 古代言情

  怀夕看的津津有味,待马车转到了府邸正门,便见门额上高悬了书有“李宅”二字的牌匾,此刻鎏金的府门紧闭,一副森严慑人之态。

  怀夕这时道:“太子在位十九年,本?朝可有在位如此久的储君?”

  姜离道:“百多年前有过一位,高宗太子李原,其人在位二十二年,后在储君位上病逝,高宗便让彼时的皇太孙,也就是后来的孝宗陛下即位。”

  怀夕轻啧道:“那太子必定十分?煎熬,难怪太子妃一定要求子呢,若当今陛下再撑个几年,得利的自然变成了宁家。”

  她?歪着头说逸闻似的分?析,姜离只但笑不语。

  马车至虞府时已近午时,姜离叫门而?入,虞梓桐派了碧云来迎。

  待绕过影壁,姜离轻声问:“你家姑娘如何?”

  碧云多有感激道:“伤好了大?半了。”

  姜离放下心?来,沿着廊道一路往内院行,边走边打量这熟悉又陌生的府邸,虞氏的宅子三进,带东西两座跨院,在一众世家之间并不显赫,而?虞槐安夫人早逝,他自己又是武将,便更疏于侍弄园景,仲春时节,姜离目之所及的碧树芳花枝丫繁茂,少些精致,却也格外生机勃勃。

  至虞梓桐的潇湘院时,她?人正在上房门口张望,见姜离来了,忙近前来迎。

  姜离快走几步,“且仔细些”

  虞梓桐笑,“好多了,你不必担心?。”

  姜离扶着她?进门,“这几日?我一直放心?不下,但高晖的事传回了长安,他们或许会怀疑虞氏,我便不敢妄动,快让我看看伤口。”

  虞梓桐去暖阁落座,解开衣襟道:“我明白,你这样的名医去我庄子上势必引人怀疑,也不算重?伤,这几日?按你的方子用好的极快。”

  伤口确已?开始愈合,但那猩红的刀口仍令人触目惊心?,姜离叹了口气,又即刻写了新方交给碧云。

  这是虞梓桐忧心?道:“城中不太平可对?这几日?有没?有沈公子的消息?”

  姜离心?道她?自己也在等消息,面上只摇头,“没?听说,不过我父亲和东宫都知道高晖的事了,高晖那夜喝醉了酒,也不知怎么摔下了山崖,人残了。”

  虞梓桐一愕,又猛地拍案几,“这都是他的报应!”

  虽是解气,但想到那日?沈渡露了面,她?又拧起眉心?来,“此事实在怪我,高晖既残了,那高家不会轻放,东宫只怕都要掺和进来,若我是高氏,我一定把消息漏给拱卫司,这样一来沈大?哥的处境又危险了,我如今既想再见他一面又想他已?经离开长安。”

  说至此,她?又一定神道:“不行,我不能干等消息。”

  姜离哭笑不得,“你如今已?经受了伤,还?想如何?”

  虞梓桐陷入沉思,“我也没?想好,先探探消息罢,拱卫司此前不是在查什么邪魔歪道吗?只希望他们没?工夫管这些事”

  姜离不禁苦笑,姚璋不仅有功夫管,还?把邪魔歪道也栽在沧浪阁头上呢。

  她?叹了口气,转移话题道:“此前你不是说虞伯父在看宅子吗?可看好了新的?”

  虞梓桐无奈道:“可别?提了,此前那宅子多有古怪,父亲又找牙行看了数家,可看来看去,稍喜欢的漫天要价,价钱合适的又多不如人意,这么一圈下来,竟还?是那死?过人的宅子最?喜人”

  姜离道:“那如何办呢?”

  虞梓桐摊手,“实是难办,虽说死?人是几年前的事了,可谁心?底不膈应?只是那府中阔达,园景屋阁合环棋布,实在可人,当初不知旧事,我和父亲都喜欢极了,回来后一直念念不忘,父亲今晨说请位师父去瞧瞧,若能消煞迎吉,倒也在考虑之列。”

  姜离虽不信鬼神之说,可置办宅邸素来讲个吉祥如意,也颇明白,然而?虞梓桐的心?思还?在沈渡身上,这时拉住姜离的手道:“阿泠,你的身份多有不便,如今我只托你一件事,若你有了沈公子的消息,可能知会我一声?”

  虞梓桐满眼?诚挚,姜离只好先应是。

  待虞梓桐用了新方之药,姜离见时辰不早便提了告辞,她?起身送至院门,又目送着主仆二人往前院而?去。

  碧云站在她?身边道:“姑娘,幸好遇到了薛大?小姐,您的伤若被老?爷知道,奴婢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的确多亏了阿泠。”虞梓桐感叹一句,又忍不住道,“也实在太巧了……”

  姜离既奉命授医,出入禁中便有了名目,她?与金永仁商定于五日?后教学,前几日?她?可往太医署翻看此前针博士所留卷宗,好依学生们所学进度制定授医方略。

  出了虞府,马车直奔禁中而?去,待到了太医署,门口的值守一见她?来了,立刻进门内通禀,不多时,医师苏长淮快步来迎。

  “猜到今日?姑娘会过来,我们已?经准备好了,这个时辰济安堂的学子们刚完成早课,姑娘正好去瞧瞧学生们的课业”

  姜离莞然应好,一行人便往济安堂去,没?走两步,姜离瞧见一个灰衣男子在北面的月洞门处一闪而?过,正是昨日?见过的,跟着白敬之同来的中年亲随。

  她?脚步放缓道:“白太医在此?”

  苏长淮应是,又唏嘘道:“还?是来寻医案的,按太医署的规矩,所有充公的医案要存放二十年才会销毁,他要找的是十三年前的医案,这些年库房内大?大?小小的箱笼搬来搬去,都不知放在哪里去了,昨日?寻了半晌只找到了一卷,金大?人念在他这些年劳苦功高,便允了他今日?再来,他今日?还?送来了几卷治疫方略,也算是投桃报李了。”

  姜离奇怪道:“那些医案当真利于他自己的胃疾?”

  苏长淮道,“这个在下便不知了,白太医也是老?大?夫了,既然辛辛苦苦的来找,那总是有利的……薛姑娘可擅胃疾?”

  姜离摇头,“此病只算略知一二。”

  二人说着话到了济安堂,堂内正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先生带着个书童候着,正是如今的针博士乔仲麟,他年事已?高,自己也是多病之身,今岁本?有请辞之意,奈何太医署针师不足才堪堪留任,得知姜离奉命而?来,态度颇为和善。

  一番交接问询下来,姜离已?是心?底有数,待乔仲麟离去,又与苏长淮和另一位医师谭樯商议授医之策,待定完章程已?至申时过半。

  二人送姜离出来,刚出济安堂,便见白敬之在不远处与一人说话。

  他苦笑道:“不是我不愿意,实是我这病难以支撑,你是清楚的……”

  “白兄,我正是为你的病考虑,长安同僚皆在,用药也方便,若真出个事端我们还?能照料你一二,你眼?下也不适合长途奔波,何不把嫂夫人接回长安呢?”

  姜离驻足,苏长淮二人也停了下来,苏长淮低声道:“这位是新上任的太医丞岳柏恩,他如今在编一本?小儿病医经,大?抵是想让白太医留在长安帮忙一二。”

  姜离恍然,便见白敬之继续推辞道:“你有所不知,我那老?家可是淮南药乡,我们白氏在老?家也还?有几分?人望,我自幼是在族地长大?,这些年做梦都想回去,我这病说不好还?能活多久,只一心?落叶归根,你就不要为难我了。”

  岳柏恩无奈,“可我也真是担心?你这路上不好受啊。”

  白敬之笑,“你放心?,我都已?经安排好了,这一路上必定舒舒坦坦的,我可是惜命的很,年轻时觉得生死?有命,如今一把老?骨头了,却觉哪怕苟延残喘也得活着。”

  岳柏恩苦笑,“罢了,我送你出去,近日?有需要帮忙的你尽管开口。”

  二人相携而?去,白敬之渐行渐远道:“也没?什么忙的,无外乎是处置田产宅地,外加辞别?故友了些旧事,比在太医署清闲多了……”

  待他们身影消失,姜离对苏长淮二人道了谢方才离去。

  回薛府已?是傍晚黄昏时分?,暮色四合,距离薛氏侧门不远处的街角正有一人御马而?立,怀夕当先瞧见,惊讶道:“姑娘,是九思”

  姜离心?中一动,待马车靠近,九思迎上来道:“姑娘,公子在巷中等您。”

  姜离心?知裴晏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忙让长恭靠近,待到了巷口,又下自家马车往暗巷中帷帐四垂的马车走去,刚到近前,车帘被一把掀起,露出了宁珏清俊的脸。

  姜离意外,“宁公子?”

  宁珏咧嘴一笑,“想不到吧?我说在朱雀门外等,师兄说宫门外扎眼?的紧非要过来,快上来说话”

  姜离沉默一瞬才上了马车,车室内裴晏居北,姜离便落座在了宁珏对面,也幸而?车室宽大?同座三人也不显拥挤。

  当着宁珏的面,姜离疑惑问:“裴少卿有何事?”

  裴晏道:“肃王当年带去淮安郡王府的府医已?经找到了”

  姜离忙问:“人在何处?”

  “已?在六年前过世了,程秋实是茂安人,在茂安当地乃是世代医家,后因治死?了人获罪,他最?初是被茂安钱氏拿钱保了下来,又引荐至段国公府,后来又到了肃王府中当差,此人医术高明,因是获罪之身难入太医署,当年在肃王府很受看重?。”

  裴晏说完,姜离一颗心?沉下去,又问:“因何而?死??”

  不等裴晏答话,宁珏唏嘘道:“你相信一个老?大?夫因为一场伤寒便没?了性命吗?六年前,在皇太孙过世之后不到半年他便病死?在了肃王府,肃王因待他十分?爱重?,为其买了墓园,将其厚葬。”

  姜离道:“普通伤寒不易死?人,但若他本?就有其他病症,重?症死?人并不见怪。”

  “那若他此前无病呢?”宁珏问道。

  姜离看看裴晏,再看看宁珏,迟疑道:“宁公子的意思是”

  宁珏叹了口气,“我也说不好,本?来只是看师兄查肃王旧人有些好奇,结果这一查方知此人死?的如此凑巧,这不得不令我起疑。”

  车室内光线昏暗,姜离虽看不清裴晏神容,可到了这一步,她?也明白了裴晏的用意,她?便道:“宁公子是怀疑此事和皇太孙的案子有关?可当年害死?皇太孙的不是广安伯吗?”

  宁珏摇头,“广安伯是首犯,彼时并未审出他身后黑手,说实话,那广安伯名声在外,我不信他好端端误治死?人,但如果他是受人指使那便说得通了,而?皇太孙出事,最?得利之人便是肃王,偏偏他身边还?生过这样的事,我自要怀疑。”

  裴晏这时道:“程秋实并无妻儿,死?时刚过三十,我们暗查了肃王府旧人,但仍然不确定他的死?到底有无古怪,不过也不是毫无办法”

  姜离眸生狐疑,宁珏这时意味深长道:“他的尸骨就在城外墓园埋着……”

第183章 掘坟验骨

  姜离奔波整日, 回盈月楼不久便上楼歇下。

  灯火熄灭很快,可陷入黑暗的闺房内,主仆二人无一人躺下。

  怀夕正紧张地帮姜离更衣,“姑娘, 奴婢不跟着去?能行吗?”

  姜离颔首, “有裴晏在, 不碍事,此去?掩人耳目,人越少越好, 你?在楼中候着,也好免府中生变。”

  姜离换好夜行衣,又将发髻珠钗拆去?一半,待覆上面巾, 便自二楼东南角的窗棂一滑而出,怀夕忧心忡忡地看着她的身影没入夜色中,半晌才?关上窗棂。

  翻出薛府高墙时?, 宁珏和裴晏正站在暗巷中等她, 见她一袭黑衣从天而降, 宁珏惊讶道:“倒是?利落, 且你?这一身, 是?早有准备啊。”

  看一眼墙头, 他又道:“这翻墙也是?熟门熟路!”

  “少废话,快去?快回。”

  姜离撂下一言先一步爬上马车, 宁珏倒喜欢她这一斥,待他也上了马车, 驾车的赤霄马鞭高高扬起,直奔明德门而去?。

  车内仍是?三人分座, 宁珏在昏暗之中打量她,“不亏是?江湖上长大的,这装扮都?能去?做刺客了,薛泠,你?回长安之后,这是?头一次穿这衣裳罢?”

  姜离拧眉,“宁公子哪来这么多疑问?”

  宁珏怀疑不减,“莫非你?不是?第一次翻墙了?你?父亲也没怎么拘着你?罢,你?一个小姑娘夜半翻墙去?做什么?”

  “此去?要近一个时?辰。”

  裴晏忽地开口,他此言一出,宁珏摸摸鼻尖不好再问。

  姜离看看裴晏,再看看宁珏,道:“就算程秋实死的古怪,也无法证明和皇太孙的案子有关,且我们是?为了淮安郡王的案子才?查到了此人,他如今死了,淮安郡王的案子便算是?彻底断了”

  裴晏不语,宁珏敏锐道:“这两件事虽相?隔了七年,可别忘记了,这中间还有一个白敬之呢,师兄把白敬之替淮安郡王诊病的前因后果都?与我说了,你?想想,当年肃王调查淮安郡王死因之时?偏偏自己带了个大夫,这是?为何?一定是?因为他也有自己的怀疑,如果淮安郡王的死因与那位明大夫无关,而是?与白敬之有关,那肃王在其中扮演了何种角色?”

  宁珏天性聪明,见姜离似陷入沉思,继续道:“如果当年肃王用了什么手段保下了白敬之,那这些年来白敬之一定是?肃王的人,而师兄告诉我,白敬之私下里和段国公府走得近,亲近段国公便是?亲近肃王,这更证 明了我所疑不虚。”

  相?隔七年之事被串联起来,矛头直指肃王,宁珏眉眼间冷意?横生,又道:“六年之前,皇太孙出事之时?白敬之虽并未入东宫看诊,可他在太医署是?八名医正之一,并非籍籍无名者,他若想做点儿什么,也并非全?无机会。”

  姜离见他自己想通了前后关节,便问:“若白敬之如你?所料,那他当年指认广安伯岂非是?为了嫁祸栽赃?”

  姜离问完,几乎屏息看着宁珏

  半月前裴晏未隐瞒宁珏淮安郡王之事时?,她心底还有疑问,到了如今,她方?知裴晏用心良苦,当年魏阶之罪被钉死,宁氏一族根深蒂固地认为魏阶罪有应得,她和裴晏查出真相?再喊冤,必定比不上宁珏自己查出真凶另有其人。

  宁珏默了默,“可当年魏阶施针之错,也是?板上钉钉。”

  姜离道:“因为他那义女的证词吗?”

  宁珏颔首,“除了那义女,还有白敬之和另外几个御医也做了证,那魏阶自诩伏羲九针出神入化,治病时?从来喜欢剑走偏锋,却不想医道多有相?通,其他大夫不会施针,却也能看出他施针取穴之法与皇太孙彼时?病况多有不符,可不是?白敬之一个人便能颠倒黑白的,甚至,又有谁知道那魏阶不是?也受了肃王指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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