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唳长安 第180章

作者:薄月栖烟 标签: 江湖恩怨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悬疑推理 爽文 古代言情

  白珉一头雾水, “当?日老爷摔倒之后,只看到佛珠裂了, 但还在串绳上没取下来,后来老爷把佛珠放回锦盒时珠子才掉落下来, 小人还真不知道老爷看到没有。”

  裴晏看着锦盒道:“这盒内并无异物,可见珠子里的东西掉在外头, 白敬之不可能没有发现,他难道没有探究过这古怪之物?”

  白珉恭敬道,“大人,当?日把老爷扶上来之后,小人没待多久就?去给老爷煎药了,再端着汤药回来之时,佛珠已经被收起?来了,小人什么也不知道。”

  裴晏又?看向厚朴,厚朴重重点头:“确是如此。”

  岳柏恩这时道:“这佛珠品相极其难得,但也没听?说过要往里头填充异物的,莫非在佛家有什么说法?”

  白珉茫然不知,裴晏略一沉吟道:“这珠串有异,收做证物,待衙门探查吧,若查明后与案子无关,届时再归还回来。”

  白珉见状也不做挣扎,裴晏便连同?锦盒一并交给了九思收着。

  这时他又?看向贡台之后的药王菩萨,问厚朴道:“菩萨泣血……你?当?日看到的大抵是什么模样?”

  厚朴缩着肩背道:“小人当?时是来打扫佛堂的,正要把香炉里燃烬的香灰收走,一抬头,便见菩萨眼角似有一滴血泪,小人当?时吓的不轻,转身就?跑下了楼,等在前院找到岷叔再来佛堂点亮灯火看时,那‘血泪’又?不见了”

  厚朴仍是心有余悸,白珉无奈道:“都说你?看错了,你?还在这胡咧咧。”

  厚朴欲言又?止,犹豫片刻,到底没再争辩,裴晏则拿着近前的灯盏往菩萨面上照去,这一照,只瞧药王菩萨宝相庄严,哪有什么泣血之说?

  他回身看向厚朴,厚朴缩着脖颈道:“小人眼神?确是不好,请大人恕罪。”

  裴晏自?然也不会追究,只道:“如今府中异处颇多,这佛珠,还有适才岳大人和薛姑娘发现的医案,衙门皆需再查”

  话?音刚落,十安自?一楼上来,“公?子,宋仵作验完了。”

  裴晏面色微肃,当?即往楼下走去,其他人面面相觑片刻,也一同?出了回春堂。

  待回灵堂院,宋亦安正在院门口相候,见裴晏过来,他拱手道:“大人,今日复验与前两日所验并无不同?,白太医身上的擦伤还是那些,和凶手有关的线索还是极少,不过……不过属下适才在白太医咽喉处发现了血色,其肋下也发软鼓胀”

  微微一顿,宋亦安道:“其咽喉处的血色,应是胃脏中来,因其死亡三?日,五脏内已开始腐败胀气,后将血水推涌了出来,其肋下正是胃脏所在,鼓胀、发软之象亦是脏腑腐败之症,有理由怀疑他胃脏里本就?有多处糜烂出血,腐烂速度极快,灵堂内虽放了不少冰盆,但还是无济于事,想要更好的保存遗体,只怕得再多添冰盆才好。”

  岳柏恩惊道:“这便是说……敬之此前已经病入膏肓?”

  宋亦安点头应是,岳柏恩又?看向白珉,“白珉,前些日子敬之出入太医署,没瞧出他多有苦痛之色,这到底怎么回事?”

  白珉眼眶微红道:“大人,老爷的病确是严重了,不然也不会一心想着回族地,自?入了三?月,老爷病发时常常疼痛难忍,用了药后才得缓解,当?着我们的面他也不常言痛,小人、小人都不知他到了这个地步,哎……”

  如此一言众人都哀默下来,裴晏看了眼天色道:“如何保存遗体,你?们府里自?己?安排,那佛珠既是永茂堂钱老板相赠,我们这就?去永茂堂走一遭。”

  裴晏先走一步,姜离从白氏离开时已近黄昏。

  马车里怀夕纳闷道:“姑娘,一串佛珠能有什么古怪?那些白色的粉末莫不是什么毒药?可也不像啊,佛珠并不会入腹,隔着一层木珠,就?算真有毒性,那得戴个几十年才能中毒吧,白太医不是只有三?五年好活吗?”

  姜离道:“若按宋仵作所言,他只怕活不了那么久了,若永茂堂真用木珠□□,那这毒物一定不是凡俗之物”

  “也是,岳太医也没瞧出是什么。”

  怀夕话?落,姜离沉眸道:“比起?那佛珠,我倒更想看白敬之那本医案文卷,适才我翻看了片刻,发现除了病患皆是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白敬之用药上也有些怪异,几乎每个人都会用金液丹丹方”

  怀夕不解,“金液丹不是常见的医方吗?”

  姜离颔首,“金液丹固定的用药就?那么几种,但大部分?大夫都会根据病状调整配比,甚至增加用药,此前我已怀疑当?年淮安郡王就?是因为白敬之用药过量,才加速其病亡,白敬之这些年只怕不认为是他之过,还在不同?的病患身上试这方子。”

  怀夕一阵头皮发麻,“虽说这病是绝症,可有淮安郡王做为前车之鉴,他还不知悔改,这和草菅人命有何不同??”

  姜离叹了口气,“看裴晏何时来寻我吧。”

  主仆二人说着话?,马车已缓缓入了平康坊,没多时,驾车的长恭在外道:“大小姐,虞姑娘来了”

  正值夕阳西下,姜离掀帘去看,果真见薛府府门之外,虞梓桐站在自?家马车旁候着,见她回来,虞梓桐惊喜地迎来几步。

  “终于等到你?回来了!”

  姜离忙道:“怎么了?生了何事?”

  虞梓桐笑嘻嘻道:“别紧张,是喜事,你?来坐我的马车,我们去看宅子!”

  待姜离上了虞氏马车,虞梓桐才道:“就?是上次你?去看我的时候,我说的那宅子,三?日之前我父亲找了相国寺的师父去做了法事,我们给牙行下了定银,下个月开始便要动工翻修宅子了,待年底翻修好了便去住新宅子去。”

  这确是喜事,姜离先道了恭喜,又?忙探问她伤处,虞梓桐按着腰侧道:“全好了,你?看,一点儿事没有,我父亲都未发现不妥,阿泠,这都多亏了你?,我知道近日拱卫司在暗查这事,若没有你?帮忙,我还真不知如何遮掩。”

  马车辚辚而动,直奔宅子所在的安仁坊而去。

  虞梓桐这时拉着姜离的手道:“你?今日是不是去了白府?”

  姜离瞳底微凝,总算明白虞梓桐今日用意可不止看宅子,待她点头应是,虞梓桐便道:“所以,当?真是宁珏杀了白敬之?”

  见姜离有些犹豫,虞梓桐情急道:“我和宁珏不对?付你?是知道的,从前那些旧事你?也知道,但是还不知,这个白敬之也不是好东西”

  不等姜离发问,虞梓桐继续道:“你?别嫌我说话?不好听?,这白敬之早年间与我那堂姑父是好友来着,他们少时相识,我堂姑父一早入了太医署,他则考了两年才进?去。后来他们各自?成婚,我堂姑父青云直上,这白敬之始终与我姑父交好,我姑父心善,还总将自?己?的家传绝学?分?享给白敬之听?,白敬之遇到了什么难解病症,也多会来问我姑父,一来二去的,也帮白敬之早早当?上了侍御医……”

  虞梓桐说至此,咬牙道:“这本是情同?手足的一段佳话?,可万万没想到七年前我姑父出事之时,他竟然指证了我姑父,我一度怀疑他用心不良。”

  姜离听?得心底苦涩,面上只做平静之状问:“那你?想问什么?”

  虞梓桐道:“白敬之死了我应该解气,可我没想到凶手竟是宁珏,宁珏此人纨绔不羁,仗着父亲和姐姐耀武扬威,可有一点我很清楚,当?年皇太孙之死始终是他心头之痛,他们也一直认为我堂姑父是故意为之,背后还有幕后黑手,只是始终不曾找到证据。如今宁珏忽然杀了人,杀的还是作证的白敬之,我便想知道此事是否与当?年旧事有关?”

  姜离简直要赞扬虞梓桐的敏锐了,她回长安图谋旧事,本不愿让虞氏卷入,奈何虞梓桐性子冲动执拗,若心有疑而未解,反而易莽撞行事。

  于是姜离先将命案经过道来,末了道:“宁珏没有认罪,他也不会傻到那般杀人,因牵扯了醉欢楼那位姑娘,此案尚是疑点重重,等大理寺查证罢,陛下给了裴少卿半月时间,半月之后应会有消息。”

  虞梓桐神?清沉重起?来,“我也不信他会杀人,那便奇怪了,宁珏去白府做什么?拱卫司查邪道我知道,总不可能是为了查邪道?白敬之和邪道有关?”

  她越想越夸张,又?摇头道:“不,一定是和当?年的旧案有关,别的事只怕不会让他如此冒险”

  姜离哭笑不得,忙安抚道:“无论是为了什么,只要我探到消息,便立刻告诉你?可好?你?此前刚受过伤,这几日可千万别冒险,拱卫司那姚指挥使可不好相与。”

  虞梓桐闻言冷静了些,见姜离满眸担忧,先应道:“好,我听?你?的。”

  两炷香的时辰之后,马车停在了虞氏定下的宅邸之前。

  姜离下马车,抬头便见宅门高阔,并无牌匾,因多年不曾住人,门额梁脊之上有些灰扑扑的蛛网附着。

  虞梓桐道:“别看外头瞧着破败,底子却好,咱们进?去”

  天边最后一抹晚霞即将隐去,昏昧的暮霭笼罩在旧宅的屋脊瓦砾之上,姜离绕过影壁,愈发觉得这宅子古旧荒凉,但如虞梓桐所言,宅中布局建筑的确十分?精巧。

  “这是东三?进?西三?进?的布局,最巧妙的便是西北方向的内湖,虽已干涸多年,但到时候重新引来活水,将是这安仁坊最妙的水景,我和父亲都是因为这内湖对?此处念念不忘,什么死人不死人的,都顾不上了”

  一路穿过老旧灰败的院阁,虞梓桐直奔内湖而去,到了跟前,指着满是淤泥的内湖道:“就?是这里,说原来的主人要买隔壁的院子,为的便是隔壁的荷花池也在此处,买了隔壁的院子,将两边的湖景打通,一下就?得了这么大一片水泽。”

  这内湖占地不小,虽多年无人打理,湖畔的古柳仍发着新芽,险峻嶙峋的太湖石假山亦奇峰万壑,巧夺天工,虞梓桐越看越满意,又?指着西北方向的院落道:“以后我的院子便在那里,南边的全给哥哥,待我有了嫂嫂,他们二人独居这大片院阁也不会受打扰,我父亲居东边的主院便可,你?觉得如何?”

  姜离还念着她提过的死人之事,本想多问两句,可见她如此雀跃向往,又?不想惹了她晦气,便笑着应道:“若再有一处邻水的花厅就?最妙。”

  虞梓桐忙拉着她往西走,“自?然有的,就?改建于此处,届时避暑纳凉,赏荷赏月,皆是便宜,我还想辟出一块儿养锦鲤呢……”

  如此说说停停逛了大半个宅子,眼见暮色初临,虞梓桐才意犹未尽地与姜离出来。

  待上了马车走动起?来,她又?掀开窗帘指着周围道:“这宅子北面是民?宅,安静,南边街市上则十分?热闹,到时候出来走不到百步便可采买。你?瞧,这两家茶酒铺子口碑极好,这家酒楼也是老字号,还有前头的绸缎铺子、米粮铺子,都开了多年,再往前还有一家医馆,平日里有个头疼脑热也好请大夫”

  虞梓桐滔滔不绝,姜离的视线也随着她的指向而动,但就?在她看向已亮起?灯火的医馆之时,一道熟悉的身影忽然闯入了她的视线。

  见虞梓桐要放下帘络,姜离忙将帘络抓了住,“等等”

  虞梓桐吓了一跳,“怎么了?”

  她仔细往那医馆里看,只看到一个年轻的灰衣男子站在柜台前,正一脸焦急地与坐诊的大夫说着什么,虞梓桐眉梢扬起?,“你?认得那人?”

  姜离沉声道:“他就?是那个来白府给白敬之磕头的醉欢楼伙计。”

第199章 病案遗失

  马车停在?昏暗小巷里, 等了半炷香的功夫,怀夕利落地爬上了马车。

  “姑娘,查问到了,确是宝砚无疑, 说是来给他母亲买药的, 这是奴婢花了一两?银子买来的药方”

  怀夕递上药方, 虞梓桐打亮火折子,姜离看着药方轻喃道:“茯苓、白?术、人参,麦冬、阿胶、当?归……是心痹病的方子, 他母亲患有心痹之症?”

  怀夕道:“奴婢问了,医馆的大夫说不认得?宝砚,还说他是最近两?日才来他们这里买药的,这副药一次便要花四两?银子, 一般人都用不起,但看他装扮朴素,还以?为是给哪家夫人买的, 却不想他说是给自己母亲买药, 那大夫还夸他是个孝子。”

  虞梓桐眨了眨眼, “醉欢楼的差事如此挣钱?不可能吧?这些?日子城中各个花楼都在?遴选花魁, 生意虽好了, 可这些?伙计只怕涨不了多少银子。”

  姜离叠好药方, 道:“今夜时辰已?晚,明日再详细查问, 或许是我多疑了。”

  虞梓桐叹了口气,“我还真想知道白?敬之是为何?被害, 最要紧的是,宁珏到底要去白?家探查什么, 阿泠,你可是答应了我的,你若知道了,可要早些?知会我。”

  姜离笑?着应下,眼见夜幕四垂,待上了朱雀大街,便与虞梓桐作别,返回了自己马车。

  待走远了些?,怀夕才松了口气,“姑娘要瞒着虞姑娘到何?时?”

  姜离摩挲着药方道:“在?她心里我已?经死了,就这样瞒着最好,若让她知晓了我是谁,只怕又要横生许多枝节,于所谋无益。”

  怀夕不由皱起鼻尖,“可按理说,虞氏和?伯夫人可是血亲,姑娘也并非魏氏亲生之女,姑娘如此犯险,还要被她记恨,哪有这样的道理?”

  姜离摇头,“不一样,师父和?虞氏舅舅并非嫡亲,早年间师父对他们兄妹虽多有照顾,但虞氏舅舅在?师父未出嫁之前,也帮了她诸多。而我,当?年我流离失所,若非师父和?义父,我能不能平安长?大都不定,更别说师父教我学医,后来行医济世,一切功德皆源自师父和?义父,此恩之大,早已?远胜血亲了。”

  怀夕听得?有些?惭愧,“是奴婢狭私了。”

  姜离抚了抚她发顶并不责怪,待马车入平康坊近了薛府,驾车的长?恭倏地放慢马速,又轻声?唤道:“姑娘”

  姜离心中微动,待掀帘去看,便见一人一马自暗巷之中走出,正是九思。

  他轻驰而来,到了车窗之外拱手见礼,“姑娘”

  姜离看向那暗巷,“你自己来的?”

  九思苦笑?道:“公?子被急诏入宫了,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心知姑娘牵挂,便让小人先走一趟”

  九思说着从怀中掏出个包袱,“姑娘,这是白?敬之那文卷,还有白?日那佛珠,下午我们已?去过了永茂堂,查问之时,那钱继礼说这串佛珠是五年前在?漠北遇到一位高僧收来的,后来又在?相?国寺开过光,他也不知佛珠里的异物是什么。如今没有证据,也不好将人捉住审问,那钱继礼也是个油滑的,我们派了人去相?国寺,眼下还没回来。”

  姜离接过包袱,问道:“敢提起相?国寺,这一点上多半不会作假,我拿回去好好看看,若得?了消息立刻告知你们,哦,对了,你们可调查过宝砚?”

  九思一愣, “宝砚?自然查问过,他怎么了?”

  “他母亲是不是病重??”

  九思微讶,“姑娘如何?知道?他本是长?安人,家里世代瓦匠,到了他这一代,因父亲早逝,年少时便也没学到手艺,早早入了醉欢楼做杂工。他家里我们去过一次,可说是家徒四壁了,他母亲卧病在?床做不得?重?活,偶尔接些?邻里街坊的绣活儿来做,但宝砚还算有孝心,每月的银钱有一二百个大钱,都拿去给她母亲买药,如此勉强保住她母亲性命。”

  姜离听得?眯起眸子,“那你们要再好好查一查宝砚了。”

  姜离说着从袖中拿出药方来,“下午我与虞姑娘去安仁坊看宅子,经过一家医馆时看到宝砚在?买药,这方子里的人参和?阿胶都不便宜,他何?处来的银钱?”

  “安仁坊?他家在?安善坊,这两?处的距离可不近。”

  九思愕然不已?,揣好药方道:“小人明白?了,这就去回禀公?子好好查一查此人。”

  待回盈月楼,主仆二人用过晚膳便上了楼。

  更衣之后,姜离打开九思给的包袱,将白?敬之那卷文册和?装着佛珠的锦盒一齐打了开。

  “姑娘,那宝砚难不成有何古怪?”

上一篇:天宇开霁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