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妃 第51章

作者:楮绪风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近水楼台 宫斗 重生 升级流 古代言情

  李怀修已搁置下了羹汤,脸色生寒。

  皇后叹息一声?,“幸而太医去得?及时,并未出差错,臣妾知皇上今日忙着前朝,才未叫人?通禀。杨贵嫔身子不?妥,臣妾本想嘱咐她不?必去今日除夕宴,她却执意不?肯。”

  “让她去。”李怀修沉着脸色,眼底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皇后心惊地捏紧了帕子,垂首应声?,心中却是知晓,杨贵嫔的恩宠,已然散尽了。

第049章

  彼时明?裳正?在内殿梳妆, 一早承明?宫闹得动静大,听闻徐答应生?生?挨了十个巴掌,幸而?太医赶到及时, 杨贵嫔腹中皇嗣才?没有损碍。有人不禁失落, 但这些事?都与明?裳无关,再过一个时辰就是除夕年宴, 外邦来贺,举国同欢。

  年宴设在建章宫,张贵人身子不适, 留在听月坞养胎,并未出席。嫔妃们以为经今早那一遭,杨贵嫔也会留在宫里,不想,六宫嫔妃坐得差不多时, 杨贵嫔扶着隆起的肚子, 坐去了丽妃下首。没多久, 徐答应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也入了殿落座。

  后?宫再有争斗,也不能斗到年宴上丢人现眼, 嫔妃们面和心不和, 交相换盏,闲谈趣事?。

  两刻钟后?,帝后?一同入殿。歌舞奏起,众人祝君王万年,大魏万年。在强盛的国力碾压下, 外邦即便不甘称臣,也不得弯低了腰身, 以求帝国庇护。

  杨贵嫔吃了安胎药才?过来,殿里生?着檀香,她闻着蹙眉,有些不舒服,便捏了帕子抵住鼻尖。

  这番情?形落在旁人眼中,难免有装模作样的嫌疑。丽妃身子不见好,仍旧来了除夕宴,妆容为她掩去了几?分病态,观赏歌舞间,余光瞥见杨贵嫔渐渐有些不适的脸色,她拧了眉,随口道上一句,“杨妹妹有孕不适,不如回寝殿歇歇身子。”

  杨贵嫔下意识看向高位的男人,眼神中有几?许期盼,李怀修放下酒水,眼眸未抬,淡淡道了一句,“朕吩咐宫人给你备撵。”

  杨贵嫔强撑着挂上笑脸,抚了抚隆起的肚子,“嫔妾想留下陪着皇上。”

  作壁上观的皇后?不着痕迹地移开眼,唇边浮起一丝轻笑。

  倘若杨贵嫔识趣,就该知晓,此时应顺着皇上的心思,老老实实地回承明?宫养胎,再折腾下去,把肚子里的皇嗣折腾没了,届时醒悟可就晚了。

  明?裳不胜酒力,吃了些甜酒面颊绯红,脑中发晕,她怕失了仪态,低声嘱咐绘如扶她出去走走,醒醒酒气。

  没人注意,低位嫔妃的席位少了几?人。朝臣席上,却是始终有一人,自入了内殿,目光就不曾从?那处移开。

  同僚与柳絮白对酌,奉承他?如今可是御前的大红人,柳絮白承了酒水,面容青隽,分明?的指骨握着酒盅,面容含笑,谦和疏离,温润如玉般的青年公子。那同僚是与柳絮白同去赈灾的参军武将,他?目露欣赏,不禁多聊了几?句,“某不才?,家中有一小女闺中待嫁,不知柳大人可有意与某结为姻亲。”

  两性结好之言,本该与父母商议,但那同僚是一武将,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当下提出来,也不是要探探口风,以免让人捷足先登。

  柳絮白眼眸闪烁,不动声色地客套推拒,“江大人看重下官是下官之幸事?,只?是下官为报君国,并无成婚之意。”

  那人抱憾离开,与柳侍郎共同主事?数月,柳侍郎为人,他?自是信得过,只?是可惜了……

  柳絮白眼睫垂下,撂了酒水,那处已没了人影,他?招来侍酒的宫人,低语吩咐。

  ……

  已至深夜,这是明?裳入宫过得第一个年关。

  绕过抄手游廊,往前便是一处热泉。明?裳扶着绘如的手臂,小心翼翼地坐下,天冷,走了这一段路,明?裳神思已经清明?,但她还?不想太早些回去。

  因呈上那折万民奏疏,皇上龙心大悦,为父亲调任官职,父亲新上任,便去了地方巡视水利,眼见开春,冬雪消融,倘若有坝堤泄洪塌陷……

  思绪扯远,牵出明?裳一番哀伤的愁肠。

  回建章宫走了近路,除夕雪夜,绘如提着宫灯,谨慎地扶住主子,“主子仔细台阶。”

  明?裳披着的狐裘厚实,拖在地上并不好走,下了雪,纷纷扬扬的雪花在她眉尖叠了一层又一层,红墙裹了华美的月光,覆着霜雪,天地万物仿似都静谧柔和起来。

  这时的宫人大半都去了年宴伺候,明?裳忽然?玩心大起,捡了地上的梅花握在手心,接落漫天的寒英。

  “许久没用雪水煮过茶了,待明?日吩咐几?个宫人去捡些雪水,要花尖儿上的才?最好。”

  不等明?裳话音儿落下,遥遥传近一道男声,“京城的贵人会享受,竟用雪水煮茶!”

  明?裳脚步倏然?一顿,主仆二人互相对视一眼,绘如皱眉护到明?裳身前,“你是何人?”

  除夕年宴,进宫受席不只有上京四品以上官员,还?有各地方官吏,外邦使臣……鱼龙混杂,明?裳是后?宫嫔妃,倘若被人看到深更半夜与外男私下见面,是跳进湖里也洗不清。

  那人从宫墙后踱步而出,眉高目阔,耳挂长铛,足抵革靴,着一身异域胡服,见这身衣着,明?裳当下有了判断。

  “尚是我大魏年宴,三王上贸然?离席,怕是不合我大魏规矩。”

  乌石风鹰戾般的深眸微眯了眯,“你知道我的身份?”

  明?裳讽笑,“三王上入我大魏,只?进奉一斛珠宝,出手如此阔绰,宫中有谁会不记得?想必三王上定然也记得我魏人之英勇,不然?怕是这一斛珠宝也无啊。”

  今岁大魏天灾不断,乌石风早闻得消息,大魏自救不得,正?是引军南下,攻破大魏关卡城池的最好时机,可恨魏人擅用奇/技/淫/巧,守城护城,打了六个月的仗,最后?落魄而?归。乌石风心中自恨,老王上命他?此行,他?岂能心甘情?愿!故而?仅献上一斛珠宝做以奚落。

  乌石风被讥讽一番,不见怒色,反而?拍掌大笑,笑声震林,“本以为大魏女子只会诗书琴画,作那花瓶美人,不想竟也有如此泼辣的娘子!”

  见这人不见怒走,居然?还?要笑夸一番,明?裳面色顿冷,愈发不加客气,“料想王上出来已久,跟随的护从?怕是急得汗如雨下,不知如何。”她话锋一转,“入我大魏朝,王上还?是守着我大魏规矩才?好。”

  乌石风眼底露出一丝兴味,毫不害怕明?裳的威胁,反而?咧嘴笑道:“不知娘子何以尊称,小王帐中尚未娶妻,倘若娘子愿意,小王愿许娘子……”

  “三王上慎言!”明?裳咬紧了唇珠,目露冷色,只?恨自己今夜离席,才?招惹了这蛮子!“我与王上素不相识,王上的内帐还?是留给旁人吧!”

  她压了压兜帽,一眼都不看乌石风,捏了捏绘如的手腕,转身便走。

  肩头?的红梅随风而?落。

  乌石风也不去追,革靴踏过霜雪,乌石风捡起地上的沾雪的梅花,不言不语地捏了两下花瓣,微微一笑,竟是在想,她的雪水煮茶会是何滋味。

  ……

  明?裳走得极快,路遇厚雪,若非绘如眼疾手快,险些就要跌了一跤。

  到建章宫廊下,她方才?停住身子,回头?张望一眼,见无人跟来,方才?安心,压住心头?砰跳,烦躁拧眉,那蛮子放肆嚣张,她确实有些怕那人会一路跟着他?。

  绘如悉声安抚道:“主子且放心,天子脚下,没人敢闹出乱子。”

  “但愿如此。”明?裳敛眸低声,但愿此事?就此揭过去。

  殿内歌舞升平,不知已换了多少曲目,明?裳从?偏门入内,她低头?落座,本以为无人注意,殊不知早就落入了上位的眼。

  李怀修与朝臣饮了两盏酒水,抬眼扫过下面的席位,见那女子过了这么久才?回,微拧眉峰,这番情?形,自然?也落到了时刻注意皇上神色的杨贵嫔眼中,她故作整饰妆容,不经意也看向下首的女子,才?人的席面要远,这处只?能看到那抹胭脂红的窈窕身形,与旁坐的宫嫔对语,一颦一笑,如柔柔春水般潋滟浮光。

  这般艳色姿容,将金碧辉煌的宫羽都衬得黯然?失色 。

  杨贵嫔眼波微动,一时竟不知,自己为何要忍着身子不适,非要来这除夕宴,是为让旁人艳羡,自己怀了皇上的孩子,还?是为了见那位一面。可是见了有什?么用呢,那位六宫不止她一人,甚宠的,也不再是她。

  下面的嫔妃与她说话,无非是一些奉承恭维之语,她不知如何饮下的茶水,只?觉得这年宴的茶也不过如此,甚无滋味。

  皇后?将杨贵嫔已有发白的脸色看入眼中,她转过脸,温声请话,“臣妾见杨贵嫔面色似有不妥,不如先让她回承明?宫歇息。”

  李怀修眸色淡淡,点了点头?,由皇后?做主。杨贵嫔这时神魂失落,听得那宫人得皇上下旨,免自己身子不适,先行离席,她竟眼光倏然?一亮,皇上还?是记挂着她。杨贵嫔面颊由白转红,小心翼翼地扶着肚子,退了席面。

  有人见到了杨贵嫔离开,知晓是何缘由,心中不禁发酸,可惜她没有杨贵嫔的肚子,也没有杨贵嫔的家世?,皇上几?个月来一回,该如何才?能怀上皇嗣。

  杨贵嫔离开不多久,殿外忽急匆匆跑进一小太监,到全福海跟前俯首耳语,全福海闻言,面色大变,忙去圣前通禀。

  谁也没想到,除夕宴散得这般快,耳风灵敏的人,很快就得知了缘由,杨贵嫔与王采女在御花园起了争执,王采女落水,吓得杨贵嫔胎动,被宫人七手八脚地抬去临近的宫殿,将要生?产了!

  杨贵嫔怀胎七月,尚不到生?产的日子,来得如此快,众人始料未及,倘若出了什?么意外……

  皇宫的密辛外臣没人敢打听,唯独后?席的那一人,等待胡部使臣出殿,才?沉着眼离开。

  明?裳随着一众嫔妃赶到时,王采女已被宫人救出了水,冬日的湖水寒凉无比,王采女鬓发散乱,衣衫尽湿,她苍白着一张脸色,瑟缩身子,神情?惊慌失措。

  夜中起雪,前几?日角落有积雪未化,来不及清扫,难免会有失足,王采女落水就落水了,偏生?还?连累了杨贵嫔。杨贵嫔肚子里揣着金疙瘩,倘若出了闪失,王采女还?能安然?无恙!

  生?产仓促,稳婆几?乎是一路疾跑,气喘吁吁地进了产房,太医院为杨贵嫔安胎的太医也赶到殿外,雕花扇门内,不断传出女子阵阵痛苦的喊叫声,听得人唏嘘惊心,女子生?产竟是这样可怕。

  殿外气氛压抑,众嫔妃觑着皇上的脸色,大气也不敢出,李怀修负手而?立,脸色一阵沉寒,王采女抖着身子,湿透的衣裳来不及除,只?裹着宫人取来的外袍,失声哭道:“皇上恕罪,嫔妾从?没想过要害杨贵嫔的孩子……”

  皇后?眉眼惋惜,懊悔地福身请罪,“若知会生?出此事?,臣妾该用个近身的人送杨贵嫔回承明?宫。”

  李怀修看向皇后?,平静地开口:“与皇后?无关。”

  这一句,已给足了皇后?体面,皇后?眼露感激之色,起了身子。

  后?宫中,皇上敬重皇后?,这分敬重中更多的却是冷漠疏离。圣驾每逢初一十五才?会去坤宁宫,有时皇上也只?是到坤宁宫用膳,皇后?一月里侍寝的次数从?不及六宫宠妃。然?单凭这一分敬重,足以令人艳羡。

  王采女掩面啼哭,今日这桩事?实在蹊跷,王采女无缘无故,怎会去害杨贵嫔腹中的皇嗣,而?且她又怎会有那个胆子?

  李怀修捻着扳指,睨向王采女的目光,冷如冰凌。杨贵嫔有孕后?虽性情?张扬,做尽他?不喜之事?,但这毕竟是他?的孩子,他?期盼了数月的幼子。

  但凡涉及此事?的人,他?绝不会姑息。

  “今日,究竟生?了何事??”

  王采女触及到皇上的视线,脊背陡然?生?寒,两腿发软,牙齿颤颤,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完整。倘若杨贵嫔的皇嗣当真难以保全,她怕是……怕是也不必活着了。

  她现在无比懊悔,为何……为何要去那御花园!

  “回……回皇上,”王采女脸色惨白,冷汗一滴一滴地从?额头?上落,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嫔妾……嫔妾有罪!”

  “今日本是嫔妾生?母忌日,故而?嫔妾称病未去除夕宴,嫔妾自知宫里不能烧纸钱,又因与丽妃娘娘同住一宫,害怕叫丽妃娘娘宫中人察觉,便去了御花园。本该是寻个僻静的地方,见那处亭湖风光尚好,背靠山石,积雪平坦十分,嫔妾才?留了心,唤贴身的宫人到外面看着,独自留下烧纸钱祭奠亡母。不想,恰好被经过的杨贵嫔发现,杨贵嫔拿此要挟嫔妾为她做事?加害宓才?人!”

  王采女此时悔恨交杂,手心直冒冷汗,未干的发鬓湿漉漉的贴紧额头?,她却是分不清冰冷的湖水,还?是因惧怕皇上震怒,流出的汗水。她刻意咬住了最后?杨贵嫔的要挟,王采女不蠢,皇上甚是宠爱宓才?人,而?杨贵嫔又因此心生?嫉妒,从?中挑拨,皇上心中那杆秤也会无意中偏颇,从?而?迁怒于?杨贵嫔。

  杨贵嫔竟要挟王采女加害宓才?人!在场众人脸色微变,目光不禁投到宓才?人身上,杨贵嫔确实聪明?,只?不过她此时可会后?悔,要恶有恶报,算计未成,还?险些要害了自己的孩子。李怀修抬眸,多看了那女子一眼,明?裳心中甚是委屈,她什?么都没做,因圣宠却屡屡遭人嫉恨陷害,察觉到男人的视线,红唇微瘪,眸子湿红,泪眼婆娑,如一朵无辜受风雨催打的娇花。

  不知为何,李怀修分明?知这女子是演戏给自己看,却心中怒火更甚。他?宠着一个女子又如何,在这之前,他?又何尝没宠幸过旁人,却从?不见像今日这般,三番四次受人针对。

  见皇上脸色有变,沉如黑云,王采女压住砰跳的心脏,着急抢声:“皇上,嫔妾怎敢去害宓才?人啊!嫔妾哭求着杨贵嫔放过嫔妾这一回,杨贵嫔却威逼嫔妾,见嫔妾仍旧不愿,转身便走,扬言要回去禀告皇上!嫔妾这才?心中恐慌,想要拉住杨贵嫔,诉说苦楚,却不知怎么的,鞋底滑湿,身子忽然?歪了下,就掉进了身后?的湖里。”

  “嫔妾怎敢去害杨贵嫔,嫔妾是真的没料想到,会拉扯到杨贵嫔衣袖,害得杨贵嫔跌坐到雪地上,动了腹中的胎气,倘若嫔妾早知结果,嫔妾宁愿皇上因祭奠生?母责罚嫔妾啊!”

  王采女痛哭哀嚎,嘴唇抖得厉害,泪水拼命往下掉,一双腿跪得酸麻,惊惧之下,她却毫无知觉。

  殿内的嫔妃唏嘘地望着地上跪着的王采女,面露疑惑,各怀心思,明?裳指尖搅着帕子,思索前因后?果,不经意间瞥到人群里,同样叹息拧眉的陈宝林,陈宝林与一同过来的嫔妃并无不同。明?裳眼睫颤动,沉思回忆,她从?殿外回建章宫时,陈宝林子的位子,似是也空了许久。

  她收回神,稍许,又似无意多看了一眼,顿时呼吸一滞,陈宝林的鞋底,沾了太多混着雪水的泥土。

第050章

  寂静之中?, 姜嫔忽然抿唇轻声,“积雪路滑,天色又黑, 王采女看不清路倒没什么, 但……”

  但即便无心之失,也?是害了杨贵嫔早产, 倘若杨贵嫔有闪失,也?与王采女脱不开干系。

  姜嫔似是不忍叹了口气,适时止住了声。话没说完, 众人却都是明白了姜嫔的意思。

  王采女惴惴不安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她?不敢再去哭求皇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细想这其中?,有什么她?忽略之处。

  便是在这时, 内殿传出一阵女子?惨痛的口申口今声, “皇上……”杨贵嫔话音断断续续, 越来越弱,只叫人听见?一句,“嫔妾……好疼……”

  稳婆跑出内殿, 不甚撞到桌椅, 几乎是连滚带爬到御前,抖着臃肿的身躯,吓得不敢抬头,“皇上,贵嫔娘娘几回生?不出, 脱力晕过?去了!”

  李怀修下颌绷紧,厉声道:“太医, 立即去为杨贵嫔诊脉!”

  太医院赶来的太医匆匆进了内殿,听闻圣令,嫔妃们面色微变,皇后也?微皱起了眉心,稍许,她?上前温声道:“臣妾记得库房里有去岁北地进贡的雪山灵芝,想来于杨贵嫔身子?有益,嫔妾这便遣人去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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