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狗柱
他认命地上了宋衿禾的马车,才闻她道:“我想给安安做几个木桩用于训练。”
“安安?训练什么?”
“杂技啊,我看戏院的猴子都能跳木桩。”
“可安安是狗啊!”
“狗怎么了,你去不去,不去我自个儿去了。”
宋骁倒吸一口凉气,完全可以想象,若是让宋衿禾独自去了木坊,不论他今日是否出现在木坊,都会被宋衿禾添油加醋在家中传个遍。
若是叫大哥知晓了,他的老窝都得被大哥给一锅端了。
宋骁只得认命道:“去,我去,别说你要几个木桩,你就是要几十上百个,我也全给你弄来。”
宋家一共三个子女,长子宋宁,次子宋骁,宋衿禾便是家中小妹。
宋擎苍年轻时便是个闲散性子,如今年近五十,早已是将宋家大小事务几乎都交由长子宋宁做主。
长兄如父,宋衿禾作为小妹深得大哥宠爱,也十分依赖大哥,但宋骁却是对宋宁多有畏惧。
宋骁及冠后,宋宁便一直希望他也入朝堂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可宋骁志不在此,甚以宋宁的说法是毫无志气。
宋骁想做一名手艺人,并背着家中在京中有名的木坊拜师学艺。
此事暴露后,他没少与家中起冲突,如今也仍旧未能说动大哥,他要去一趟木坊,也都得偷偷摸摸的。
宋骁多少是有些羡慕宋衿禾的。
宋擎苍和余兰年少成婚,十八岁那年便生下了长子宋宁。
宋骁和宋衿禾则是他们年近三十时才再要的孩子。
长子宋宁已是而立之年,宋衿禾如今才不过十八。
家中本也一直期盼一个软乎乎的小棉袄。
宋衿禾作为家中小妹,父母宠溺,兄长疼爱,自出生便是被捧在众人手心的明珠。
宋衿禾因此性子有些骄纵,一向我行我素。
更不会似宋骁这般被要求需得做何事,又不需做何事。
她只用做她想做之事即可。
宋骁时常喃喃着:“小妹,若我是你就好了。”
宋衿禾便会没良心地道:“怎的,想嫁人了?”
宋骁气得牙痒痒,但又拿她没办法。
他这会带着宋衿禾来了木坊,头一件事便是先替她把木桩安排上。
宋骁按着家中爱犬安安的体型,交代着木坊工人准备合适大小高度的木桩。
宋衿禾坐在厅堂内靠窗的座位上悠闲品茶。
目光不由注意到从他们进来就一直忙碌着往外搬木制假人的工人。
来来回回已是好几趟,不知订下这笔单子的客人究竟是要了多少个假人。
宋骁交代完木桩一事,坐到宋衿禾身边时,宋衿禾就忍不住问了:“哪来的大单子,要这么多假人做什么?”
宋骁转头看了一眼:“哦,是盛府的单子,为盛家公子盛从渊订的,据说是因盛从渊平日练武刻苦,府上假人几乎都给练坏了,这才上这儿来订一批更为结实的。”
宋衿禾脸色一沉,后悔自己发问,竟是又听到了盛从渊的名字。
宋骁还在絮絮叨叨说着:“你说盛家此前购置的假人得是什么偷工减料的残次品,盛从渊看起来虽是高大挺拔但也还算清瘦,又不是军中的粗莽大汉,练武再怎刻苦也不至于把府上假人全给练坏了吧。”
莫名的画面不合时宜地浮现脑海。
褪下的衣衫,显露出衣衫包裹下完全看不出的结实身材。
大臂粗壮,胸膛饱满,肩膀宽厚,腰腹紧实。
他缓步逼近,便会在她身前笼罩出一片沉暗压迫的阴影。
宋衿禾眉心一蹙,下意识道:“清瘦?他壮得跟头牛似的,再结实的假人怕是都不够他折腾吧。”
这话一出,气氛陡然凝滞。
宋衿禾也蓦地怔了眸子,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她还来不及挽救,宋骁已惊恐地转头看向她:“你怎知他壮得跟头牛似的?”
第3章 003 她和盛从渊简直就是夜夜笙歌
慌乱之下,宋衿禾不自觉拔高了声量:“你那是什么表情啊!你也见过他,那不是一眼就能瞧出来吗!”
宋骁却是呆愣摇头,实话实说:“一眼,瞧不出来啊……”
的确瞧不出来。
盛从渊虽是高大,但并非魁梧。
亦或是他本就冷冽矜贵的气质,令他也难以和军中不修边幅的粗莽大汉结合在一起。
他的衣着一向低调深沉,看似简单的装扮掩不住他一身贵气。
晃眼一看,大抵会叫人觉得,是因他那张出挑的俊容,而令他穿什么都好看。
实则,是因他衣衫包裹下,肌理线条完美流畅,健壮身材藏于不可见之处。
身形骨骼恰到好处地撑起衣衫笔挺,自是俊逸非凡。
宋骁与盛从渊仅有几面之缘,每次也只是遥遥一见,自不会瞧见其中细节。
可宋衿禾却错乱在自己梦中的画面里。
险些分不清那副极具力量感的身材,是她幻想出来的,还是真实的。
可是,她是哪根筋搭错了,竟去幻想他的身材!
宋衿禾又羞又气,解释不清,便恼羞成怒:“那就是你眼拙!”
*
当晚。
宋衿禾躺在温软的被窝里,却睁着一双明眸不敢阖眼入睡。
若说当真是因为初见盛从渊后引她遐想,她便开始做那种乱七八糟的梦。
那今日又一次近距离清晰瞧见了盛从渊,她不敢想入睡后的梦会是怎样的荒唐和离谱。
她不敢入睡,也不想梦见盛从渊。
然而许久之后,仍是困意来袭,难以抵挡。
宋衿禾困得上下眼皮打着架,嫣唇微动着,不断无声祈祷。
不要梦见他,不要再梦见他了。
好似心理暗示,又好似对天说话。
她真的对他,一点兴趣也没有。
而另一边。
盛从渊也躺在榻上久久睁着双眼,眸中毫无困意。
被褥下修长的手指无意识蜷缩,最终紧攥成拳。
今日她说,不记得了。
是避嫌,还是她当真忘记他了。
盛从渊沉默地看着头顶房梁,眸色晦暗不明。
的确已是过去好多年了。
他已从那个胆小懦弱的小胖墩成长为如今能独自撑起一片天的成熟男子。
她也从天真软糯的小粉团长为亭亭玉立的少女。
宋衿禾明艳娇媚的模样闪过眼前,激起盛从渊心尖一片涟漪。
酸胀发热,躁动难耐,又挣扎于抓不住的虚无画面中,无法自拔。
少时的承诺像被风吹散的砂砾,再到如今,已完全无法作数了。
甚至没有在她心里留下丝毫痕迹。
她,有了未婚夫,将与别人成婚了。
盛从渊不可避免地回想起在母亲生辰宴上,自己故作冷淡的回答。
母亲问他是否还记得幼时的玩伴。
他敛目回答的也是:“不记得了。”
可这般故作镇定的回答,和今日宋衿禾当真冷淡的回答全然不同。
分明前一瞬他还在为久别重逢的惊喜而浑身躁动。
下一瞬,她已有未婚夫的事实令他僵在原地,只能自欺欺人,不记得了。
可是怎会不记得。
漫长的十年岁月中,他曾无数次幻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和她重逢的情景。
从最初情绪最为强烈时,稍有幻想便难耐到夜不能寐。
到后来时间将表面的情绪冲淡,只留有压抑在深处不为人知的执念。
盛从渊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的结局。
捏紧的拳头咯咯作响。
夜色中沉暗的面色显得阴鸷骇人。
盛从渊忽的一个翻身,面朝向墙壁,被褥紧裹,重重呼出一口浊气后,强迫自己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