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琉玉
片刻后,曾青又进来说:“公子,到饭点了,夫人说请您和夫人一同过去用饭。”
袁彻往正屋方向看了一眼,立刻放下了书。
他一边利索地穿衣服,一边说:“不是正下着雨吗,母亲怎么还让我们过去?”
“夫人的一位好友来京,送来了好些花津蟹,夫人让家里人都过去尝尝鲜。”
袁彻点头,走到屋外时,黎又蘅也已经出来,正和苍葭撑着一把伞从对面的檐下走过,她听见动静,朝这边看过来。
烟雨濛濛中,目光短暂地接触,又被低垂的伞面隔断。
似有若无的一眼,如同雨滴叩响平静的水面。
那抹淡粉色的身影在回廊尽头消失,袁彻的眼神停在那处,觉得有些焦躁。
好些时日没跟她说上话了。
他催促曾青撑开伞,也往母亲的院子里去。
青石板路上,黎又蘅走在前面,袁彻跟在后面,二人之间保持着一段的距离。
袁彻隔着雨幕望着黎又蘅,心中想着该如何拉近这一段距离。
曾青像是能看出他心中所想一般,兴冲冲地说:“公子,我给你出一个主意,等会儿我偷偷把这伞给弄破,你用完饭回去的时候,就有理由和少夫人共用一把伞了。”
袁彻自然是以这种投机取巧的手段为不耻,当即便否决了,“别耍这样的小聪明,不正经。”
“公子,小聪明也能成大事,只需要变通一下嘛。”
袁彻犹豫了一下,曾青笑嘻嘻地说:“动心了吧?哎呀,公子你信我,这法子保管有用。到时候你就能和少夫人打破僵局,也不用整天扒着窗户偷看人家了。”
“你……”袁彻脸上挂不住,夺过了曾青手里的伞,自己撑着,把他晾到外面。
曾青追上去:“公子你听我说啊……”
前头黎又蘅慢悠悠地走着,回首隔着薄薄的伞面看一眼身后的人。
上次计划没成,她可还没放弃,盘算着得再找机会和袁彻说上话。
她跟苍葭小声吩咐:“等会儿我们进去吃饭,你悄悄把这伞给弄坏,回去时我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和袁彻用一把伞了,然后我就借此机会找他问一问画的事。”
“少夫人真聪明。”苍葭赞了一句,拍着胸脯说:“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
……
袁彻和黎又蘅一前一后地进了饭厅,菜已经摆好,徐应真让他们先入座,说袁褚公务繁忙,要晚些才回来,就不等他了。
又过了一会儿,袁瑛姗姗来迟。
徐应真责备了她一句,又催促她快快坐下。
袁彻则盯着袁瑛有些湿的头发,狐疑道:“你方才出门了?”
自下药一事之后,袁瑛被袁彻下了一个月的禁足,现在还没到一个月呢。
袁瑛摸摸自己的头发,躲开哥哥的眼神,在母亲身边坐下,嘟嘟囔囔地说:“我才没有,我只不过去园子里逛了会儿,你能不能别总怀疑我做坏事啊,我可是你亲妹妹。”
“正因为是亲妹妹,我才了解你。”
“你!”
徐应真打住他们:“好了好了,让你们来是吃饭的,不是吵嘴的,快点尝尝吧,这螃蟹味道很是鲜美呢。”
饭桌上安静下来,几人开始用饭。
花津蟹果真是极品,蟹壳掀开,黄澄澄的蟹黄便露了出来,尝一口,味道鲜美油足,膏油肥而不腻。蟹腿上的肉如白玉一般,肉质鲜嫩十足,当真是人间美味。
素来饭量小的黎又蘅,这顿饭都吃了不少。饭后,几人都大饱口福,因外头还下着雨,徐应真让他们早些回去,怕天黑下来路不好走。
黎又蘅和袁彻出了饭厅,走到廊下时,雨丝斜斜地飘过来。
黎又蘅不动神色地看了眼苍葭,苍葭会意,清清嗓子,举着伞一脸遗憾地高声道:“少夫人,咱们的伞破了个洞呢,看来你只能和公子共用一把伞回去了。”
黎又蘅微微皱起眉,无言地看向袁彻。
袁彻眼眸一亮,立刻道:“曾青,把伞……”
曾青磨磨蹭蹭地走过来,手里拎着一把破个大窟窿,伞骨都折了几根的破伞,尴尬地摸摸鼻子,“公子,咱们的伞……好像用不成了。”
袁彻:“……”
第13章
好好的两把伞都坏了,好在徐应真身边的嬷嬷又找了一把伞给他们。
二人挤挤挨挨地撑着一把油纸伞并肩走着,一阵沉默,只有雨滴打在伞面上啪嗒啪嗒的声音。
虽然出了一点小意外,但也算是目的达到,黎又蘅一边走着,一边寻思着该如何开口搭话。
她用余光斜了袁彻一眼,若无其事地继续走着,脚步却故意往旁边偏。
果然,袁彻为她擎着伞,怕她被淋到,便又挨过来一点。
她目视前方,装作不经意地又往旁边偏,袁彻只好举着伞再次凑近。
她的肩膀都要露到伞外了,终于衣袖被轻轻扯了一下。
袁彻说:“你过来些,别淋到雨了。”
黎又蘅颔首,往伞下靠近,“多谢郎君为我撑伞。”
“夫妻之间,不必说谢。”
黎又蘅微微一笑。
小心思得逞,可算是说上话了。
不过二人之间冷了这么久,她也不好上来就跟他提画的事,便随意地闲聊起来:“郎君近日可是公务繁忙得很?”
“嗯。”袁彻看向她,“怎么了?”
“无事,看你整日早出晚归的,怕你太累了。”
二人好些时日没说话,黎又蘅上来就关心一句,倒让袁彻有些受宠若惊。不过那晚的事,就此翻过也好。
“不累,我很好。”他的目光安静地落在黎又蘅的微翘的眼睫,“刚才见你吃了不少螃蟹,那种东西性寒,你回去喝一点红糖水缓缓。”
黎又蘅没想到他如此细心,侧眸看他一眼,说好。
到了廊上,袁彻将伞收起,黎又蘅惦记着画的事情,经过书房时,故意道:“郎君,你书房的窗户没关,怕是雨水飘进去了,要将你房中那些书卷字画给弄潮了。”
袁彻这便瞧见窗边的长条案上的笺纸都被吹到地上了,他微微蹙眉,推门而入,“疏忽了。”
黎又蘅积极地跟着进去,“我帮你收拾。”
这还是她第一次进袁彻的书房,她先环顾了一圈。
这书房地方不小,除了休息的里间,外间的一大半都被书架占据,上面摆满了书籍,门边立着一个博古架,上面放了些文玩,外间正中的墙上,挂着一幅画,她定睛一t?瞧,正是沈徽音想买的那幅雪景图。
摆在这么显眼的位置,可见是十分珍视这幅画了,恐怕袁彻是不会卖的。
黎又蘅走到窗边,蹲下身子帮袁彻一起捡地上的笺纸。
她看着纸上的字,问道:“郎君,这是你平日习的字吗?”
“嗯。”
“不愧是才子,这字写得可真好。”
“不过是随便写写。”袁彻轻咳一声,从她手里接过笺纸,“平日里公务不忙的时候就习字作画打发时间,当个消遣……”
他话音一顿,看黎又蘅一眼,自嘲地扯了下唇角,“你可能会觉得有些无趣。”
“怎么会呢,这是雅趣。”黎又蘅惦记着好友的事,对袁彻说话格外友善,“我爹平时也爱做这些,他还爱倒腾字画,不过我看你这里的藏书藏画比他还要多呢。”
外头凄风苦雨,袁彻的眉目间却晴朗无比,“我的确很喜欢书画,其实闲暇之余练练字赏赏画,不只可以打发时间,还可以修炼心性。”
说到这儿,黎又蘅将目光投向墙上的那幅画,正赶上袁彻这会儿被她说高兴了,她就问问他是否愿意出售那画。
她刚要张口,袁彻先出了声:“说到这儿……”
“我之前让你抄写静心经也是希望你可以修心,若是坚持,必能从中受益,不过你并不想抄。”他目光透出几分无奈,“也罢,我不能逼你。”
黎又蘅愣了一下,又看了眼那画,立刻捡袁彻爱听的编:“抄,我抄了。”
她脸上含笑,“郎君的好意我怎会不知呢?其实我每日晚饭后,都会把那静心经抄一遍的。”
袁彻有些惊喜,“当真?”
当然是假的,但黎又蘅说得跟真的一样:“一连抄了十几日,的确受益匪浅。”
袁彻便说:“刚好现在天色还不晚,不如你就坐在这里抄写,我去吩咐下人给你准备红糖水喝。”
黎又蘅痛快应下,袁彻先出去了,她便在书案前坐下,取出纸笔。
在案上找了找,却没见那经书,她又起身打开柜子找。
袁彻进来,见她打开了书柜,面色微变,“在找什么?”
黎又蘅回头,“找经书啊。”
“不在那里。”
袁彻快步走过去,不着痕迹地将柜子里的那个小木盒往里推了推,好生关上了书柜。
“你不是都已经抄了十几日吗?不过三百余字,应该都记住了,怎么还需要照着经书抄?”
黎又蘅眼睛眨了眨,解释道:“有几处记得不清楚,我怕抄错。”
“那倒无妨,只要书写的过程中,心能静下来,字错了也不要紧。”
袁彻站到书案边上,往砚台里滴了点水,亲自拿起墨条给黎又蘅磨墨。
黎又蘅端坐着,手里提着笔,一本正经地蘸了蘸墨水,却迟迟无法落笔。
静心经……第一句是什么来着?
袁彻看出异样,问她:“怎么不写?总不至于第一句都记不清吧。”
黎又蘅很是心虚,但面上丝毫不显。
她灵机一动,笑道:“郎君,我看你的字圆润优美,独具一格,不如趁此机会,你教一教我吧。”
袁彻很是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