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之合 第25章

作者:福宝 标签: 古代言情

  她站原地站了片刻,转身,发现容少卿在她身后静静地看着她,不知在那儿站了多久了。

  芸香下意识地回避了他的目光,走回院子里,时陈张氏已从屋里出来,迎上前。不用芸香开口问,便知她的心思,对她摇了摇头,让她放心,孩子那儿没事儿,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不知道。

  芸香略松了口气,想容少卿必要跟进来说话,干爹娘和孩子都在,也不方便,索性回了跨院。

  容少卿心里一百个疑问,自然跟上,见芸香不声不响地回了自己房间,猜她也是有话想单独与他说。只是他跟着进了她的房间半晌,也不见她开口,只是随手收拾着屋子,及又进里屋坐在炕上,仔仔细细地叠着孩子昨日换下来准备洗的两件脏衣裳。

  容少卿走过去,站在房门口静静地看了她片刻,开口,“你这两日神不守舍的,就是为了这事儿?”

  芸香没言语,虽然知道容少卿一定会进来问,也知道自己逃不开,可她这会儿最不想见的就是容少卿。不单单因为那些说不出口的旧事,更因为冯寄生这一闹,像是在容少卿面前扒了她的衣衫脸皮,倍感羞辱。

  他大概会诧异,她怎么就跟了这么一个人,一个把她当牲口货物一般待价而沽的流氓无赖。然后会怎么看她?

  见芸香不应,容少卿走近,把手搭在她的肩上,想以此给她些安慰和依靠:别担心,有我呢。

  只是他这轻抚在此时此刻的芸香看来,却更似同情与怜悯,于是,有些执拗地扭了一下肩,闪开。

  理解她这会儿的心情,容少卿没再多说什么,想着等她心情平复了,自然会告诉他。

第四十三章

  冯寄生走前给芸香撂了话,却也不单吓唬她,次日果然又来了。只是这回并没有闯进院去,而是坐在了巷口,不声不响的。

  冯寄生若是闯进家里来闹,倒还能打发,但他在巷子口门神似的一蹲,芸香却委实拿他没辙。怕被街坊四邻看见,不好上去与他说话,可这么放任不理,又怕他与邻里胡言乱语说出什么话来。纵然他一时不说,可若真耍无赖地在这儿蹲个几日,被有心人报到官府,甚或哪日被巡街的差役撞见,问上两句,也要惹出是非来。

  容少卿初时是念着芸香的心情,只见她全没有与他开口的意思,便有些耐不住了,得了单独与芸香说话的机会,便进到她房中,开门见山地说:“他不就是为了钱吗,干脆给他俩钱打发走算了。”

  芸香答说:“哪那么容易,你看那些野猫野狗,你投了一次食,往后饿了就还来找你。再说,谁家的钱是白来的,我不该不欠他的,凭什么给他。”

  “话是如此,只是到底也不能任他长久在那儿碍眼不是吗。”

  容少卿看着芸香的脸色,想借这机会把话说开,“我知道有些旧事你或是不想提,只是现下这状况,总得你说出原委了,咱们才好一起想法子解决不是吗?我不知道你们有什么过去,如若只是不想街坊邻居知道惹人闲话,或是不想平白扰了孩子的日子,那还是破财消灾,甭管他是要一百两还是二百两,咱们也不是给不起,但凡能拿银子解决的都不叫个事儿……”

  “又或者,你们之间还有别的缘故?我那日听你们的话,他好像挺怕惹官府的,或是曾惹过什么官非?有什么把柄短处在你手上?倘若如此,那就更……”

  容少卿话未说完,被芸香蓦地打断,“爷带着嘉言回家吧。”

  容少卿怔了一下,连忙解释,“我没别的意思,就是……”

  “我知道。”芸香再次打断容少卿的话,“我也没别的意思,之前爷不是说了也该回去了?早早回去陪陪老太太、太太。”

  “之前是之前,现下这事儿没解决,我怎么走?”

  “也没什么打紧,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我自己的事儿自己想法子解决就好。”

  容少卿气结,“你说这话,是打量我爱听?”

  芸香被噎了一句,没言语。

  容少卿抬脚便要出去,芸香忙上前拉了他的胳膊,“爷干什么去?”

  “打发他走。”容少卿道,“他往巷子口一坐,看监似的把这一家老小看得门都不敢出,总得解决了才是。”

  芸香拦道:“他这是摆明了耍无赖想要讹钱,你这么出去与他说话,可不正如了他的意……不用理他,我不信他能在那儿坐一辈子……”

  寄生在陈家巷口坐了整整一天,什么也没做,待天黑了便自走了,只第二日近晌午的时候又来巷口坐着,也是坐了一整日,天黑便不知猫到何处去了,第三日继续来坐着。

  附近的住户见了个眼生的汉子坐在巷口,问他是做什么的。他答说寻亲,人家再细问,他倒也不多说,只说逃难和妻儿走散了,说好了若走散不见了,便在这附近等。有好心或戒备心强的,会再多问上几句,劝他去官府报官。他只是叹说,这年月,官府哪管得这么多小民百姓的事。人家听了这话,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自他蹲坐在巷口,陈家便没人出去过,陈氏夫妇嘴上说着是修葺房子,实则是不想出去招惹,更不敢放孩子出去,只偶尔开了门望出去,看他还在不在。

  两个孩子只知道大人不让他们出去,却也问不出为什么。冬儿问起来,陈张氏只管用好吃的哄住。容嘉言私下悄悄问父亲,容少卿也是不得解释,只顾左右而言他地说:“从家出来这些日子你的课业可荒废了,你娘不是还让你给冬儿当先生吗,别一味只想着玩儿,偶尔闲下来,也带弟弟念两天书。”

  容少卿也只拿这话搪塞儿子,自己实则是忍不住的,几次想要出去,都被芸香或陈张氏拦下。芸香有心事藏着不与他坦白,他一是能想到的除了给钱打法,倒也委实没什么法子。

  如此连过了三四日,这日午后,芸香趁着容少卿帮着陈伯修葺前院瓦沿的时候,从跨院小门悄声出去。正当晌午,各家各户睡午觉的时候,巷子里静悄悄的没人。冯寄生在巷口的墙角一歪,身上还是那身穿了不知多少日子的就衣裳,形容打扮与个乞丐无异。

  芸香走过去,用脚踢了踢他,小憩中被碰醒的冯寄生歪头抬了下眼皮。见是芸香,先是下意识地露了个“可算等到了”的表情,待反应过来,又故意做出一脸不屑,就好像躺在这儿几天并不是为了憋着她回来,他不过是借地儿睡觉,芸香的到来,扰了他的清梦似的。

  芸香也不想与他过多拉扯废话,丢了一袋铜钱在他身上:“这是我上回应说给你的路费,你拿上,爱去哪儿去哪儿。”

  冯寄生垂眸睨了一眼瘪瘪的钱袋,没理,又把眼合上了。

  芸香见他不应,又用力踢了他一脚。

  冯寄生抬眸瞥她,“你打发叫花子呢?”

  芸香冷语,“你不是?”

  冯寄生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攀了高枝儿,说话是硬气啊……”

  “我说你怎么不稀罕跟我去过好日子呢,原是攀上大户人家的爷了。亏得我没走,这两日在这儿倒打听出正经事来了,那么痛快就应下我一百两时我就觉得奇,这小门小户的,一百两竟能这么轻易拿出手的吗?”说着上下打量芸香,谐谑地调侃,“倒是我小瞧你了,原是能把有钱人家的爷都招来倒插门儿的。”

  芸香猜到冯寄生憋着什么坏,心下着急,脸上却是未露声色,“人家是租房子住的,你别拿自己的腌臜心思揣度别人。”

  冯寄生哼了一声,“随你怎么说……或是我去容家问问,看看他们家乐不乐意知道你的底细……那位容二爷或被你迷住,不介意给我养儿子,只不知他知不知道你从前还有过别的男人,另外有过孩子,改日再有别的男人抱着孩子来找,他们家是不是一并给养了?”

  冯寄生见芸香变了脸色,便道抓住了她的短处,“左右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把事宣扬出去,你说我是告诉别人他们家仗着有钱霸占别人老婆呢?还是说他家二爷有与人共妻的癖好?到时候看看是谁没脸。”

  芸香看着冯寄生一脸的威胁得意,只恨不得从墙根捡起个大石头直接把他砸死,就拍在他太阳穴,一下还不够,拍他个十几二十下,脑浆迸裂,污血伴着他的哀嚎溅了满身满地才算痛快。

  可是她也只能这么想想,杀人偿命,她不值。

  冯寄生睨着芸香,见她倒未露怎样的慌张,只应说:“说一千道一万,你不是就为了钱吗,你要多少?”

  终于撬开了嘴,冯寄生也怕狮子大开口反倒一拍两散,伸了两个手指头:“二百两,你和孩子,一人算一百,对他们那样的有钱人来说,根本是九牛一毛,算不得什么。这是看在咱们夫妻一场的情分,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我永远不再你面前出现。”

  “行吧。”芸香冷冷地道,“你记得你的话,只给你这一次,往后再想来讹钱,咱们就官府见。”

  冯寄生心喜,回说:“大丈夫说一不二。”

  芸香道:“只是二百两我一时拿不出,你给我几天时日,我凑齐了给你。”

  冯寄生蹙眉,“几天?”

  “少则七八日,多则十来天。”

  “这么久?”冯寄生恐芸香是要耍花样,犹豫了一下,回道,“好,我就信你这一次,那我就在这儿等着你,你什么时候拿了钱来,我什么时候便走。”

  “我应下给你钱,就是为了图个清静,你要是还看门狗似的日日在这儿蹲着,那一个子儿也没有,你能等就等,等不得就算了,随你怎么闹吧。”芸香说罢转身欲走。

  冯寄生连忙拦了,“好!就依你说的,只是我也不能傻等着,我给你十天时间……我每过五日来一次,若是第十天你还不拿钱来,我就自己去容家要。”说完,转身走了。

  芸香看着冯寄生彻底离开,在原地怔怔地站了片刻后打定主意,并未转身回家,而是去了另一个方向。

  半个时辰后,容府书房。

  容少谨坐在桌案后看着芸香,“这些事,少卿不知道?”

  芸香摇摇头,“这些事只我爹娘知道,若不是冯寄生不知从哪儿又冒了出来,我今儿也不会来和爷张这个嘴。”

  容少谨直言:“其实,即便你不告诉少卿,他也会愿意出这二百两,不用你直接来找我说这些不愿提及的旧事。”

  芸香也不绕弯子,“倘二爷真有娶我进门的心思,老太太也好,爷也好,即便不拦着,也总会把冬儿的身世查得明明白白的,即便我不说,爷早晚也会知道。况且,他哪来的二百两,不也得回来找爷伸手吗,倒不如我自己直接来说,也省得那些麻烦。再者,二百两也不是个小数目,我若不来把前因后果说清楚,也没理由平白让爷出这个钱。”

  容少谨道:“你这话,倒似这二百两就该我出。”

  “不该你们容家出吗?”芸香微扬着下巴反问,尽力做出无礼的模样。

  容少谨没立时答什么,只是睨着芸香,透过她的眸子往她心里看。

  芸香没闪躲,直视着容少谨的审视,她知道她骗不过容少谨。大爷的那双眼睛,总能把人、把事都看得透透的,向来如此。

  她其实也不求能骗过容少谨。

  未几,容少谨移开了目光,向窗外望了望,复又开口:“少卿那边呢?”

  芸香道:“我在二爷心里,没爷想得那么紧要,只要爷给了钱,往后两不相欠,我自然有法子让二爷回来。至于二爷回来后,该怎么和他说,那就是爷的事了。”

第四十四章

  芸香一去就是大半日,待进了家,只有陈张氏带着两个孩子在。陈伯和容少卿许久不见她回来,又见巷口的冯寄生也没了影,只怕出什么意外,这会儿都去外面寻她去了。

  陈张氏见了她,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你这是去哪儿了?还以为你……”意识到两个孩子也在身边,转道,“你爹和嘉言爹出去寻你了,怕你遇着什么歹人。”

  她这话音才落,陈伯和容少卿便进了家门,见芸香好好地站在院中,都松了口气,容少卿两三步上来,一脸的焦急,“你去哪儿了?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怎么这么久?可出什么事儿了?再不回来,我就要报官了。”

  芸香回说:“没什么事儿,我就是出去转了转。”

  容少卿急了这大半日,却得来芸香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回话,没有歉意,没有解释,甚至都没正眼看他,不由得有些恼火。

  这两三日,陈氏夫妇虽没说过什么,但他看得出来,二老是知道些芸香和冯寄生的渊源的,只有他,就像嘉言和冬儿一样,傻乎乎的什么都不知道。他等着她与他开口,哪怕不是告诉她过去的事,只是为了眼前的麻烦与他商量商量也好。

  可她不说,什么事都在藏在自己心里。他提了,她也三言两语地带过,去解决麻烦也要背着他悄悄的,好像他是个外人或是无用之人,不值与他商量。

  她失踪了这好半天,他急得团团转,她就回他一个轻飘飘的“出去转转”?

  陈氏夫妇看出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从旁打圆场:

  “没事儿就好,回头再出去说一声,省得家里担心。”

  “可不是,下回可不许这样了,行了,赶紧做饭吃法吧,俩孩子都饿了……”

  芸香道:“娘,您先帮我把火生上,我跟二爷说两句话。”

  陈张氏怕两人呛起来,“有什么话等吃完饭再说吧。”

  芸香道:“一会儿就好。”

  容少卿这会儿憋了一肚子话,也是等不得,没吭声,沉着脸去了跨院。

  陈张氏给芸香递了个眼神,芸香握了一下她的手,低声道:“您先做饭吧,要是做完了我们还没出来,您二老就带着孩子先吃。”

  陈张氏蹙眉小声道:“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我回头再跟您细说。”芸香撂了这句话,便也转去跨院。

  陈张氏忧心地看了看丈夫,后者回了她一个宽慰的眼神,示意她先去做饭,自己则一手抄一个后脑勺,哄着两个被大人间紧张气氛带得有些惶恐的孩子进了屋。

  容少卿先回了芸香房里,一屁股坐在了外屋的椅子上,拉着脸,憋着气。芸香后脚跟进来,却没立时与他说话,而是径直进了里屋。

  容少卿揣着手等了半晌也不见芸香出来,听动静倒像是在里屋翻箱倒柜地收拾屋子,少不得更加窝火:你这大半日去了哪儿不说也便罢了,这会儿自己叫我进屋说话,竟还不理我,还等我舔着脸上去哄你不成?

  他越想越气,是以虽然心里也是着急想知道她这许久去了哪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但还是执拗地揣手坐着。

  许久,芸香终于从里屋出来,容少卿心里的火也快憋不住了,只才要开口却被芸香抢了先,只见她把包袱放在桌上,慢条斯理地道:“这是嘉言放我屋里的一些衣物,还有我给他和爷做的几双鞋,我都收拾好了,一会儿吃完饭,我去爷那屋帮着把你们爷儿俩其他行李收拾收拾,明儿,爷就带嘉言回去吧。”

  容少卿未料她又说这些话,直在他火气上又添了把柴禾,“这就是你要跟我说的话?”

  “爷想我说什么?”芸香不冷不热地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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