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楚秋
“母亲早就把陪房放了出去,他?们一家三口?,丈夫是管事的,可以当个庄头,帮忙料理。”关秀秀说着,热切的看着苏越,“当然,还要表哥给当地的知府写封信。”
当初关大太太与?她说,让她使计嫁给苏越时?,她就想?过,关家都要抄家了,就是生米煮熟了,苏越也很有可能不娶她。
不过,关家所有的亲友里,只有苏家确定不会出事。只是关氏在婆家并不得丈夫婆婆喜爱,能给娘家的帮助很有限。
苏越是个好人,人也很老实。若是与?她有什么了,就是不能娶她,也肯定会觉得亏欠了她。
这份亏欠就是她需要的,孤儿寡母远离京城,就是陪房一家随行,前路也太难了。
要是有苏越的帮助,那就完全不同。不需要苏越为她做什么,只要给当地的地方官打声招呼,让她们这些异乡人,不至于?被人夺财害命。
万一有解决不了的难事,给苏越写封信,也能帮忙解决。
能嫁给苏越自然最好,实在不行,用清白换来?一家人的平安,也不亏。
第201章
半个月后,苏越拿来了地契,两个庄子。
一个关氏出钱买的,一个是苏越拿出所有私房,又问苏玫借了钱买的庄子。
两处庄子都在江南,离京城很远,管事去买的,看过现?场,据说?庄子很不错。
当地的县令,也姓苏,也不知道怎么攀的亲,硬是扯出了亲戚关系。管事也懒得理会,县令再?三保证照顾好关家?的孤儿寡妇。
“多谢表哥。”关秀秀接了地契,下跪道谢。
苏越吓了一大跳,连忙摆手,“表妹不用如此。”
关秀秀却是郑重的磕了个头,“我与母亲商议过,近期就会离开京城。父亲与兄长?……还?要?表哥照看。”
说?着,关秀秀眼泪流了下来,说?是照看,其实?是收尸。
关家?女眷可以领走?,男人,尤其是成年男子,绝对走?不了的。不管审理结果如何,大概率砍头,小概率流放,绝无赦免可能。
按关大太太的意思,总是要?等丈夫儿子的结果出来,反正都这样了,要?死也得死个明白。
关秀秀却不认同,主要?是关楚河还?没有归案。
要?是关楚河再?搞出别?的事来,关家?的罪名一旦加重,对女眷的处罚也会随之加重,到时候能不能走?了就不好说?了。
虽然这样对父兄显得无情无义了,但都这样了,还?是能活一个是一个,总好过一家?子死一起?。
关大奶奶也跟着劝,她的孩子才几个月,差点死在牢里?,好不容易出来了,她只想赶紧离开。
她也算是命好的,娘家?不管,跟着婆婆出来,小姑子张罗了两处庄子,至少生活不愁了。
在媳妇和女儿的劝说?下,又看着襁褓中孙子,关大太太终于含泪同意。
关家?三口?加一个孩子,关大太太陪房一家?三口?,行李几乎是没有。苏越派了两辆车,指派了一个管事,两个护院跟随,送她们一行人去江南。
临走?前一天,关氏和苏玫来送行。
关氏抱着关大太太哭的不能自抑,还?是被苏玫劝开的。
“此回一别?,只怕再?无相见之日。”关大太太哭泣说?着,“妹妹,你是有福气,珍重。”
关家?女儿的福,关氏享了。苏家?媳妇的福,关氏也享了,在一众女子中,是最有福的。
“嫂子,你们也要?保重。”关氏哭着说?,“常写信回来。”
关大太太点头,心里?却知道,苏家?能帮她们到这种?程度,很大原因是苏越的愧疚,以后再?想苏家?帮忙,就要?十分谨慎了。
终于众人上了车,苏玫扶着痛哭不止的关氏,看着渐行渐远的车驾,眼中的泪也是止不住。
关氏一直哭泣不止,不知道京中情况,她是知道的。
现?在京城最热闹的地方是牙行,关家?被抄家?,主子们等着认领,下人则是直接发卖。
关家?主子多,下人更多,一家?人被卖的天南地北,一生再?不得相见是常事。
幸运的是,他们只是下人,主人家?的事不会牵连他们。又因为是高门?大户出来的,很多富商愿意买。
要?是运气好,遇到不错的主子,下半辈子还?能活的不错。
惨的是关家?主子,关家?女眷太多,这么久了还?没被领走?的,被领走?的概率就小了。
一直关着不现?实?,这么多人吃喝拉撒,管起?来也费劲。
只怕用了多久,没有被领走?的女眷,就会入奴籍发卖。官奴籍脱籍很难不说?,关家?这样的大族,不知道多少龌龊男人等着买关家?小姐。
前朝就有一例,本来是儿子的未婚妻,女方家?倒霉后,不但不去帮忙解救,而是退了婚事。
等到女方被发卖时,爹出来买女方买走?,原本的儿媳妇成了爹的通房丫头。
女子成玩物本就可怜,贵族女子一旦落魄成了玩物,会更可怜了。
“母亲,我们回去吧。”苏越说?着。
看着车驾走?远,他心里?虽然也很难受,但事情终了,用这种?方式还?了亏欠,他也终于能舒口?气。
关氏早就哭的站不住,被儿女扶着上了车。
回到家?之后,关氏就生病了,一连串的打击,让关氏的身体彻底垮了。
苏玫和苏越轮流侍疾,幸好关氏在莲花庵养了一阵子,虽然庵堂清苦,身体却是养好了。
如此缠绵病榻一个月,关氏身体也慢慢好了。自此之后,关氏常年佛堂礼佛,一应事物全部不管,代发修行。
***
冬天的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苏钰正在廊下围炉煮茶。
一袭月白锦缎狐裘,素手轻执一把紫砂壶,将新?雪舀入壶中,置于红泥小火炉上烹煮。
“姑娘,明天王妃就离京。”胡婆子走过来小声说?着。
休养了这么久,慕容宁伤势己无大碍。
今日早朝时,慕容弦再?次上书,希望慕容宁回西北,显庆皇帝终于答应。
迟此生变,今天答应,明天就动身。在请旨前,使团就打包收拾好,可以马上出发。
苏钰的手顿了顿,眼眸微垂,长?睫轻掩,轻声应着,“嗯。”
早知慕容宁会离去,可当确切的日期摆在眼前。尤其是如此仓促,心尖还?是泛起?了难以言说?的酸涩。
十九载的母女情分,这一去,山高水远,今生恐再?无相见之日。
往昔的点点滴滴在脑海中浮现?,都似这炉上的茶香,丝丝缕缕萦绕心头,却即将消散在风中。
胡婆子踌躇片刻,又道:“大姑娘要?不要?与大老爷……”
她伺候慕容宁多年,对慕容宁的心思再?清楚不过。
此番离去,慕容宁定是想见苏天翊一面。十年夫妻,虽说?缘分已尽,但慕容宁的深情从未更改。
“我会和父亲一起?去。”苏钰说?着。
苏天翊回来后,父女见面的次数有限,聊天内容也是围着她来的。
苏天翊从来没有提过慕容宁,说?起?她也是以你母亲代称。
不是苏天翊受了情伤后不想提,而是他己经放下了。对他来说?,慕容宁只是他女儿的母亲,再?无一丝爱意。
现?在要?慕容宁要?走?了,苏天翊会去送她。
不看僧面看佛面,看着女儿,该做的他都会做。
果然,晚饭时分,苏天翊就派人传话,明天辰时与苏钰一起?,给慕容宁送行。
刚送传话人,薛迟也派人送信过来。
慕容宁明天离京之事,他己知晓,他想明天与苏钰一起?,给慕容宁送行。
母亲离开,对苏钰来说?,是件大事。
苏钰想了想,还?是回信拒绝了。
慕容宁和苏天翊,因为有她这个女儿在,大家?还?是利益一致的。
但是薛迟,他对慕容宁的离京,肯定是不赞同的。
就是与苏天翊,目前利益一致,君臣翁婿之间,只怕也是利益多于感情。
慕容宁都要?离开了,她只想好好与母亲道别?,与薛迟还?是单独见面比较好。
次日清晨,苏钰早早起?床,精心梳妆,准时候在二门?。
车驾早己备好,苏略来的很快,他虽然对慕容宁厌恶极了,但苏天翊要?去送行,他肯定也要?去。
“大哥。”苏钰虽然笑着,脸上却是掩不住的落寞。
苏略道:“要?下雪了,外头冷,你先进车里?,父亲己经在路上。”
这些天来,苏天翊一直住在皇宫,保护显庆皇帝安全,偶尔也跟着讨论长?生之术。
薛迟找来的练丹师也就位了,显庆皇帝本身也喜欢占卜,双方汇合后就是找到好朋友了。
相信用不了多久,显庆皇帝就可以跟阎王爷讨论如何长?生了。
正说?着,就见苏天翊匆匆进门?,身上还?穿着官服,看到苏钰和苏略,“一起?坐车。”
三人同乘,护院以及侍卫,步伐整齐地跟在马车两侧,统一的黑色劲装,神色警惕地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不等走?到城门?处,马车刚转弯就遇到了西北的车队。
与来时那浩浩荡荡,满载着各种?奇珍异宝的阵仗相比,如今的车队精简了许多。
贡品全部奉上,虽说?朝廷也会有回礼,可不过是按规制赏赐,东西不但很少,还?廉价。
慕容弦骑马,慕容宁坐车,伤势虽说?已无大碍,但为了更好地恢复元气,坐车自是更为稳妥。
京城的街道虽然够宽阔,但此时并不是送行之地。苏家?车驾很自然的跟在西北使团的车队后面,一路向?程外驶去。
直到出了城,地势宽阔了,使团的车驾停了下来,苏家?的车驾也紧跟着停了下来。
慕容弦先行下马,随后快步到车驾前,扶着慕容宁下车。
苏家?三人也从车上下来,苏钰的目光紧紧盯着慕容宁,不自觉地向?着她走?去。
苏略却很自觉得后退几步,站到外围,帮苏天翊警戒。
不知何时,雪花又悠悠地飘了下来,雪势不大,却裹挟着丝丝缕缕的冷意,轻轻落在众人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