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养猫日常 第19章

作者:刀上漂 标签: 古代言情

  他端着铜盆起身,用那一盆水从头至脚将婉瑛浇了个遍,随即扔了铜盆,咣当一声,他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去,同时扔来的,还有一句冷冰冰的话语。

  “把自己洗干净罢,太脏了。”

  婉瑛水淋淋地坐在床上,像落了汤的鸡。

  泪水随着脸上的水一道滑落,她抱着胳膊,瑟瑟发抖,心中一直在想,究竟是怎么走到这一步了?

  她不算聪明,甚至还有些愚笨,为了想清楚这个问题,想得饭也不吃,觉也不睡,夜里睁着眼睛,瞪着帐顶,心想,事情发展到这一地步,到底是谁的错?

  一连想了好些天,她终于想明白了。

  是她的错。

  萧绍荣说的不错,原来都是她的错。

  生成这样,是她的错,招来皇帝的觊觎,还是她的错,总之,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

  想清楚这些后,婉瑛突然觉得豁然开朗,一身轻松。

  “你到底吃不吃?想将自己饿死是吗?”

  萧绍荣扔了手里的筷子,一脸不善地盯着她。

  满桌的琳琅菜色,有的还是他特意跑去酒楼找江陵的厨子做的,可婉瑛不仅一道没动,连碗里的一粒米也没吃。这些天她瘦了不少,下巴尖尖的,整个人如一朵吸干了水分的花,迅速憔悴下来。

  婉瑛放下手中的筷子,一副低头认错的乖巧表情。

  “夫君,我错了。”

  “……”

  “我想清楚了,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守妇道。所以……”

  婉瑛抬起头,目光诚恳,还藏着些不为人知的希冀。

  “夫君,你休了我罢。”

  “……”

  她低头腼腆地笑,像是觉得不好意思似的:“我想好了,玉京不适合我,我还是想回江陵去。”

  萧绍荣盯着她看了半晌,随即,喉间发出一声冷笑。

  “我休了你,好让你和别的男人双宿双飞?”

  婉瑛难以置信地抬起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说,他不是很讨厌她么?她以为他会很乐意休了她。

  “不,我不会再嫁人了,如果你不放心,我剃了头发当姑子去。萧公子,我们本就不配,你是世家公子,远如天上月的人,而我是最低贱的尘泥,我们的相识就是错误一场。望你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放我一条生路罢……”

  “住口!”

  萧绍荣重重拍桌,吓得婉瑛立即闭了嘴。

  他气红了眼,胸膛起伏不定,咬牙切齿道:“你打得好算盘,可惜你既嫁了我,这辈子都是我的妻!就算死了,你也要葬入萧家祖坟,做我们萧家的鬼!”

  他将一桌子菜扫到桌下,碎了一地的杯盘碗碟。

  “不吃是不是?行,既然不吃饭,那就做别的事!”

  说完,攥着婉瑛的手就将她往内室带。

  婉瑛尖叫起来,见了那张雕花梨木大床,她更是害怕得宛如见了洪水猛兽,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往门口跑。

  “不要,不……”

  她那点力气在萧绍荣眼里完全不够看,不一会儿,她就被拖到了床上。

  婉瑛的反抗来得猛烈又突然,一向温顺的她陡然间换了个性子,像明知毫无胜算,还要垂死挣扎的猎物。用指甲抓,用牙齿咬,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这些微弱的抵抗虽不值一提,却很烦人,最终惹怒了萧绍荣,他骑在她身上,愤怒地掐住她的脖子,眼睛充血肿胀,几欲喷火。

  “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为什么?我这么爱你!你却将我变成一个傻子!变成全天下的笑柄!我真恨不得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手背青筋暴突,卡着纤细喉咙的双手渐渐收紧。

  婉瑛双脚乱蹬,拼命地去抠咽喉处的大手,然而肺里的空气却越来越稀薄,喉咙发出“嗬嗬”的声响。她的视野逐渐模糊,唯一能看见的,只有目眦欲裂的萧绍荣,还有他眼底极致的恨意。

  啪嗒,啪嗒。

  有温热的液体落在了脸上。

  过了半晌,她才反应过来,那是他的眼泪。

  身体最后一丝力气被抽空,手也无力地摔下去,她知道自己要死了,死在曾经深爱她的夫君手里,但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眼,她看见房门被人踢开,一堆人明火执仗地闯了进来。

  最前面的那人是她的公爹,靖国公萧凛。

  看清房中景致,他愣了一下,随即沉着脸下令:“把那孽子给我捆起来!”

  *

  意识苏醒时,婉瑛到了一个漆黑的房间。

  一开始,她以为是天黑了,可直到她睡了一觉再醒来,外面的天还是没有亮,她才知道,原来不是天黑了,而是窗子被木板钉了起来。

  门也被锁着,怎么也打不开,婉瑛伸手拍门,喊“来人啊”,喊得嗓子都冒烟了,也没有人应。

  她无力地顺着门滑下去,在黑暗中不知坐了有多久,门外传来锁链叮当的声音。

  婉瑛燃起一丝希望,等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她爆发出生平从未有过的胆量,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去,但还没跨过门槛,就被守在门口的两名家丁架了回去。

  “放开我!放开!”

  她拼命挣扎,双腿在半空乱踢,甚至像泼妇一样,一口咬中其中一名家丁的手。

  家丁捂着手惨叫一声,愤怒地扇了她一耳光。

  “算了,好歹是少夫人,你同她动手做什么。”旁人劝他。

  那人啐了口唾沫:“呸!什么少夫人,被皇帝玩过就扔到一边的婊.子而已,迟早被休了。”

  “我不是,我没有……”

  婉瑛摇头哭泣着。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她只是下意识地去否认,可无论她怎么说,也没有人会相信。

  她被拖进房里,像扔破布袋似的扔在地上。

  门无情地被关上,最后一缕光线被阻隔在门外,黑暗蔓延过来,将她吞噬。

  婉瑛害怕极了,不顾摔痛的身体,扑过去拍打房门,哭道:“别走!放我出去!求求你们了!放我出去!”

  拍得手心也肿了,依然没有人理她。

  接下来的数日,都重复上演着这样的场景。

  兴许是怕她饿死,一日三餐都有人来送,每当他们来送餐时,开门的那短短一瞬,就成了婉瑛的唯一机会,她总是锲而不舍地往门外跑,最远的一次,都跑到院中那颗枣树下了,还是被人抓了回去。

  房中伸手不见五指,分不清白天黑夜,渐渐的,她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日子。每日一睁眼就是无尽的黑暗,好像被封在了黑漆漆的棺材里。

  婉瑛在茫然之中生出无端恐惧,靖国公是不是要一辈子将她困在这个屋子里,直到她自己死去?

  还是说,她已经死了?

  只是魂灵飘荡在此处,无法得到解脱?

  为了证明自己还活着,婉瑛开始啃咬指尖,直咬得两只手鲜血淋漓,指甲残缺不全。

  十指连心,自然是痛的,可事到如今,她连这份痛楚都很需要,至少这证明了她还活着,她还没有死。

  时光就这样缓慢地流逝着,婉瑛逐渐分不清过去了几天,还是几个月,或是几年。像盲人那样,她慢慢地学会了一套在黑暗中摸索的方法,走路再也不会被突出的家具撞到。

  再后来,被关的日常产生了一些变化。

  婉瑛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但她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的待遇在慢慢变好起来。

  比如送来的饭菜不再是又冷又馊的残羹剩饭,比如在她往外跑被抓回来时,抓她的人不会再打骂她,再比如,啃坏的手指总是在第二天就得到妥善的包扎,身上的伤口在一个个地痊愈消失。

  被关在这里的不知第多少天,门外传来开锁的声响。

  一如既往的,婉瑛提前等候在门口,当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她蓄势待发,准备跑出去。

  可这一回,她的脚步顿住了。

  站在门外的,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第20章 糖丸

  婉瑛被靖国公带走多久,萧绍荣就多久没吃饭,即使有人强行将食物灌进去,他也会用手指抠喉咙,然后原封不动地吐出来,短短不过数日,就消瘦成了一副不人不鬼的样子。

  尤夫人急得不行,捧着碗饭坐在床头苦劝:“儿啊,吃点罢,看你饿的,都不成个人样儿了。”

  萧绍荣靠坐在床头,无动于衷,仿佛听不见外界任何动静。

  见他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尤夫人悲从中来,恨得捶床捣枕:“天杀的冤孽!究竟是哪里跑来的丧门星,把我好好的儿子祸害成这般模样!真是前世的仇人,命里的冤家!”

  “娘。”

  萧绍荣突然开口。

  尤夫人简直不敢置信,立即停下了骂人的话。

  这还是这么久以来,萧绍荣第一次开口说话,嗓音喑哑难听。

  “我想见她。”

  尤夫人当即眼泪就掉下来了。

  “她被你父亲的人看管着,守得比刑部大牢还严,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我哪里有法子让你见她。我的儿,听娘一句劝,你就放下她罢。你也知道,皇上下了旨宣她入宫,是有封她为妃的意思了,不然她让咱们靖国公府蒙受如此羞辱,又将你害成这样,你爹为什么还要留她一条贱命?”

  “她也不是什么好人,我的儿,你是你爹唯一的嫡子,肩上担着整个靖国公府,老话说得好,‘十步以内,必有芳草’,你今后要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听娘的话,要赶紧振作起来,为娘的为你悬了一世的心,眼看着也是奔五十的人了,你别让娘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说到此处,她潸然泪下,泣不成声。

  萧绍荣道:“我只见她最后一面,从此之后,就撂开手了。”

  正在低头拭泪的尤夫人赫然抬起头,喜出望外。

  “真的?你可不要骗我。”

  “不骗你。”

  “好孩子,那你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等会儿娘再想想办法,让你进去见她一面。”

  也不知道是真的想通了还是如何,萧绍荣接过她手里的碗筷,闷头扒起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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