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养猫日常 第29章

作者:刀上漂 标签: 古代言情

  事实上,她一开始真?的是这样认为的,现?在才知道?,原来他惩治的也是大奸大恶之徒,再想起平时?他早起晚睡,一天十二个时?辰有大半工夫都在处理政务,撇开他对她做的那些事不谈,其?实他真?的算是一个圣明勤政的好皇帝。

  “那个人呢?”婉瑛忽然?想起问。

  姬珩知道?她说的是她第二次碰见的那名御史。

  那人其?实是都察院刚升上来的一名侍御史,兴许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烧得轰轰烈烈,直接将矛头对准金銮殿上的天子。这位胆大的年轻人于朝会上公?然?抨击皇帝强夺靖国公?世子之妻,是背德乱.伦之举,会寒了天下臣子之心。

  道?理说得冠冕堂皇,正?气凛然?,其?实背地里缁衣卫早已?调查清楚他的身份,查出他早年与萧绍荣是同窗,曾受过靖国公?府一些恩惠,虽不经常走动,但若说这背后没有靖国公?的手?笔,姬珩是不信的。

  有些人看着?老实寡言,但终究是生受了这么一大份屈辱,要忍不住出手?为儿子讨回公?道?了。

  姬珩气不气呢,自然?是气的,可是他毕竟在龙椅上坐了这么多年,见惯了底下官员们?阳奉阴违的手?段,忍功早就锻炼上来了。若按他年轻时?的那副脾气,此?人多半要押去菜市口砍头了。

  他是靖国公?的马前?卒,小小蝼蚁,杀他容易,只是不值得,反倒让天下人以为皇帝害怕他的话,让他名垂青史。

  姬珩这人小心眼,自己吃亏,便宜他人的事,他是不肯做的。况且御史是言官,一旦杀之,便会阻塞天下言路,开启小人幸进?之途,弊大于利。

  思来想去,他最后赏了此?人一个司农少卿的官职,打发人去皇庄种田去了。

  司农少卿是正?四品的长官,比起他正?七品的侍御史之职,还算是高升了,但从此?面朝黄土背朝天,彻底远离政治中枢,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明升暗贬,此?人的官算是做到头了,这辈子再无起复可能。

  在这之后,再有刺头儿在朝会或奏折上弹劾天子夺人之妻,姬珩便将人送到庄子上去种田。

  话不是很多吗?没事儿就种种田罢,治一治话多的毛病。

  一时?间,朝堂万马齐喑,毕竟夺他人之妻虽然?说出去不好听,但这也算是皇帝家事,没必要用自己的政治前?途去换一个死后的名声。

  从此?,前?朝重新恢复成从前?君臣相济、其?乐融融的和谐局面。至于有没有人私下里骂自己,姬珩是不管的。

  婉瑛此?刻问起,他也不打算告诉她,有些事,她不知道?更好。

  于是姬珩只是笑了笑,指着?前?方道?:“要放灯了,咱们?过去看看罢。”

  正?月十五,天官生日,百姓们?会在这一天放天灯,祈求天官赐福。

  朱雀桥上,上万盏孔明灯一齐燃放,冉冉升上夜空,仿若星河倒灌,光耀四野,美得令人情不自禁屏住呼吸。

  婉瑛与皇帝共同亲手?放了一盏天灯,当孔明灯受热膨胀,脱手?上升的那一瞬间,她猝不及防与姬珩对上了眼。

  他的眼瞳倒映着?万千明灯,还有一个小小的她。

第30章 巧遇

  遇仙酒楼是京中最大的一座酒楼,占地?极广,共有?五座楼,各楼之间用虹桥飞槛相连,今晚又是上?元佳节,楼中更是灯烛辉煌,进出的客人络绎不绝,伙计忙得脚打后脑勺。

  主楼的一间雅阁里,顾明远正苦口婆心地?劝着萧绍荣振作起来。

  “萧贤弟,俗语说得好‘十步之内,必有?芳草’,你出身世家,又生得一表人才,何愁日后没有?良配?世间姻缘自有?前定?,你与弟妹同行一程,缘尽于此,便?当好聚好散。就像我与慕二姑娘,实?不相瞒,起初听到她欲另觅良姻时?,愚兄也是大醉了一场。可是后来你兄长大婚,我不是也举杯恭贺他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了么?贤弟,听愚兄一句劝,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可别再终日颓废,意气?消沉,做出让爹娘伤心的事了。”

  他这?厢掏心窝子说的话,萧绍荣却一句也不往耳朵里去,自顾自地?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

  他连日几番痛饮,除了酒,肚子里一粒米都没有?,瘦得颧骨突出,也不知多久没净过面,胡子拉碴,没半点人样儿?。

  顾明远实?在看不下去,拦住他不停灌酒的手,强行将他的酒杯夺走了。

  “少喝点罢,吃点下酒菜。”

  酒杯被?夺,萧绍荣也不生气?,无聊地?拍着桌子喊:“柳文莺呢,怎么还不来?”

  也是巧,他话音刚落,房门就被?人敲响了。

  “二位公子,柳娘子来了。”

  萧绍荣:“进!”

  房门被?推开,走入一个怀抱着琵琶的女人。

  女人款步走到桌前,抱着琵琶盈盈下拜,行了两个万福。

  “二位爷好,奴家给二位爷请安。”

  不等?她行礼完毕,萧绍荣就一把将她拉至身旁坐下,看着她问:“你最近又谱了什?么曲儿??”

  柳文莺低眉顺目地?答:“回萧公子,奴家最近谱了一曲《喜冤家》,客人们点的多。”

  萧绍荣放开她的手:“唱来听听。”

  柳文莺便?素手拨弦,轻启丹唇,唱了起来。

  琵琶音凄凄切切,一曲唱毕,萧绍荣却说不好听,让她换支曲子。

  柳文莺只?好又改曲调,来来回回换了三四支曲子,都被?萧绍荣中途打断。

  柳文莺其实?是这?遇仙酒楼培养的歌伎,专门给楼中食客红妆佐酒,唱曲儿?助兴。她声音动听如黄莺,又粗通些文墨,能自己写词撰曲儿?,所以很受客人们欢迎,还从未被?人这?般无礼对待过。

  只?是萧绍荣到底跟别的客人不同,得罪不起,她只?得咬牙勉强应承着。

  眼见萧绍荣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忽地?一把抢过柳文莺怀中琵琶,不耐烦道:“尽是些没新意的闺阁艳曲,我这?儿?有?阙极好的词,我来唱,你弹曲儿?。”

  从没有?过客人自己要唱曲儿?,柳文莺一时?有?些惊慌,却见席上?另一位公子冲她轻轻摇了下头,她只?得信手捻起弦来。

  琵琶声起,萧绍荣开口吟唱:“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他的嗓子遭烈酒浸润,虽然喑哑难听,但好在情感丰沛,一阙词唱得锥心泣血,尤其是最后几句,几乎是呜咽着唱出来的,待那三个“莫”字唱完,已经是泪如雨下。

  柳文莺亲眼见到几滴泪自他眼中掉落,一下慌得弹错了音,指腹被?勒得生痛,“嘣”地?一声,乐声戛然而止,弦断了。

  柳文莺怔怔地?还未反应过来,手就被?人握了过去。

  萧绍荣看着那被?琵琶弦勒红的指尖,轻轻吹了口气?,两眼含泪道:“瑛娘,你疼不疼?”

  柳文莺心跳漏了一拍。

  她不是头一回为萧公子佐酒,第一回见他,他就抱着她痛哭,也是喊她瑛娘。

  柳文莺一开始还以为他喊的是自己,后来才知道,他喊的是那位传闻中被?皇帝夺走的前妻。

  萧绍荣恐怕是醉了,捧着她的手哭起来,一旁的顾明远叹着气?劝他。

  柳文莺想要抽回手,萧绍荣却猛地?抬起头看着她,恨恨地?骂了一句:“慕婉瑛,你这?个没有?心的坏女人!”

  柳文莺为难道:“萧公子,您认错人了,奴家不是您思念的那位人……”

  可是跟醉酒的人怎能讲清道理,正拉扯着,“砰”地?一声巨响,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踹门的是个身形肥胖的男人,他先是默不作声地观察了一圈房中情形,目光定格在柳文莺的脸上?,随即冷笑一声,一手拽过旁边人的衣领,直把他拽得两脚离地?。

  “方老板,什?么意思?跟我说柳娘子不在,那房里坐着的那个女人是谁?不是柳娘子吗?”

  方老板有苦难言:“谢公子,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凡事有?个先来后到,萧公子是先来的,所以……”

  “放你妈的屁!”

  谢公子全名谢渊,家里是金陵富商,玉京各大钱庄都是他家的生意,是以他家虽没有?什?么权势,但富甲一方,谢渊有?钱仗腰子,也是这京中横着走的一号纨绔。

  谢渊瞪着那看人下菜碟儿?的方老板道:“本少爷前几天?就定?了柳文莺,还交了一半的定?金,你别说你不知道!谁先来?谁后到?你敢耍弄老子,我把你们遇仙酒楼的招牌砸了!”

  说罢将方老板一手丢开,喘着粗气?走到柳文莺身前,抓着她的手腕就道:“走!跟老子回去!今后也别唱曲儿?了,少爷纳你做妾!”

  柳文莺被?他缠上?有?一阵儿?工夫了,她凭借自己的手艺挣钱,虽然赚不了多少,但好歹心安理得,不想跟着肥头大耳的谢渊做妾,当即激烈地?反抗起来。

  谢渊正要将她强行扛走,手却被?人按在桌上?。

  萧绍荣阴沉着脸道:“她是我点的人,席还没散,曲子还没唱完,我看你敢带她去哪儿?!”

  谢渊偏头,仿佛这?才开始正眼打量他一样,阴阳怪气?地?笑道:“哟,这?谁啊?萧世子么,这?都认不出来了。世子爷眼高于顶,怎么瞧上?了这?么个玩意儿??哦,我知道了。”

  他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萧二爷的爱妻被?人夺走了,所以没地?儿?泻火不是?要不这?样,在下给您举荐个地?儿?,里头的女人可比柳文莺这?娘们儿?风骚多了,保管让你玩得尽兴。不过,您若真是瞧上?了柳文莺,在下干脆做个顺水人情,送给你,不然你争女人争不过皇帝,还争不过在下,这?说出去……嘿嘿……”

  他还没“嘿”完,肥脸上?投下一块黑影,一个醋钵儿?大的拳头朝着他迎面而来,一拳揍中他的鼻梁。

  谢渊顿时?捂着鼻子惨叫一声,鼻血横流,眼前金星乱冒。他摔倒在地?,只?觉得鼻梁骨好像断了,疼得他龇牙咧嘴,不敢置信地?瞪着萧绍荣。

  “姓萧的,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

  萧绍荣敏捷地?跳过来,骑在他身上?挥拳便?揍,一拳比一拳狠,揍得谢渊两眼翻白,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顾明远害怕再打下去闹出人命,急忙去拉扯他。

  那边也不知道是听到了动静,还是偷偷溜掉的方老板去报的信,谢渊带的仆从们也来了,他们见着自家少爷被?人按在地?上?打,岂能袖手旁观,一个个儿?地?撸着袖子冲上?来了。

  顾明远一个文弱书生,虽不擅长打架,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好友吃亏,无奈只?能加入混战。

  一场一对一的揍人逐渐演变成群架,而且从楼上?打到楼下,从雅间打到大堂,杯箸碗碟碎裂一地?。

  大堂里的客人们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见了这?场精彩纷呈的群殴,竟然还鼓掌喝起彩来,有?好事者甚至跳到桌上?,煽风点火地?喊打得好!俨然将这?场架当成了斗鸡在看。

  在众人都聚精会神地?观看着打架时?,没人注意到楼上?悄无声息地?走下来一行人。

  萧绍荣越打越激出了血性,好似这?几个月以来的憋屈都随着拳头的落下而发?泄出来了。躺在地?上?的人五官变了形,恍惚中变成了皇帝的脸,他揍得双眼充血发?红,几个人都制他不住。

  目光偶然扫过楼上?时?,忽地?顿住了。

  谢渊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一拳使老了劲,奉还给他的鼻梁,嘴上?痛骂道:“操.你妈的!你这?条见人就咬的疯狗!活该你妻子给你戴绿帽!”

  萧绍荣狼狈地?倒在地?上?,鼻血狂涌,一块透着脂粉香气?的帕子赶忙掖在他鼻子下,柳文莺扶住他,担忧地?问:“萧公子,你没事儿?罢……”

  萧绍荣却似被?冻住了一样,身体一动不动。

  柳文莺觉得奇怪,顺着他的视线抬头望去,只?见一行人静静地?立在楼梯处,正看着这?边。

  婉瑛立在台阶上?,怔怔地?看着大堂中的萧绍荣,不知何时?,脸上?已是一片湿润。

  他瘦得不成人形,满脸青紫,挂了满下巴的血,看着骇人,和她记忆里那个春风得意的少年,简直不是同一个人。

  两人分明隔着不远的距离,却像是隔着难以逾越的天?堑,彼此默默无语,泪流满面。

  身旁传来一声冷嗤,姬珩看了眼她,又转开视线,居高临下,俯视着趴在地?上?的萧绍荣,嗓音似裹着万年寒冰。

  “这?位公子,你盯着在下夫人看做什?么?”

  “…起六留五令吧八饵五…”

  一片寂静,楼下的打架声,人群的哄闹声,喝彩声……一瞬间全部消失了。

  婉瑛突然想起出宫前他似笑非笑说的那句话,把他们的眼珠挖出来就可以了。

  她如梦初醒,硬生生打了个寒颤。

  袖子一紧,姬珩垂眸,看着那抓扯着他衣袖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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