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酒时醒
赵珩默了默,神情莫测地转着拇指间的玉扳指,好半响,才?语气淡淡地说:“前年飞燕不是生了匹小?马驹,你传信过去,叫平伯立即送来?。”
“是。”落眉领命,但到底还是奇怪地瞄了眼主子?。
赵珩冷冰冰的眼神立时睨过来?,只道:“我给它取个名罢了。”
“是是是!”落眉赶紧退下了,奇怪地跟庆嬷嬷说起这事?。哪有小?马两岁了才?起名的?
庆嬷嬷稍稍一琢磨,明白了,便对落眉耳语一番,落眉有点迟疑,庆嬷嬷拍着胸脯道:“听我的准没错。”
于是第二日晌午,宫苑外便有人送来?一匹毛色雪白光亮的小?马驹。
说它小?,是对于何宗保这样高大的侍卫而言,不过牵到体型娇小?玲珑的知意面前,就正正好。
宋知意眉开眼笑地绕着马儿看了一圈。这马儿四肢健硕,双目炯炯有神,关键是性情很是温顺,摸摸它的毛发它便会来?蹭蹭人的手心。知意欢喜不已,感慨道:“还是爹爹最疼我,昨日送信,今儿就送来?了。”
冬青也没多想,毕竟老?爷和夫人对她?们主子?一向有求必应。
有了宝马,宋知意迫不及待回去换上骑服,揽镜自?照,只觉英姿飒爽,似乎再给她?一把长剑,她?就能像花木兰一般驰骋沙场,上阵杀敌。
可惜,咱们这位“花木兰”雄赳赳气昂昂地牵马出门去,却是学如?何上马的。
赵珩坐在听松阁的院门外,静静看着宋知意兴致勃勃的身影消失在眼前,轻哼了声?:“花架子?。”
随后?他指派了落眉跟过去。
免得宋知意请教一些不该请教的人,比如?何宗保。
第39章 赵珩指着知意的床:“我睡这儿……
宋知意从前在家中,多少也见过她二哥哥是如何学骑术,要领记在心?中,只是尚未亲身施行罢了。但知这事不能操之过急,得先跟马儿熟悉感?情。
宫苑外绿草如茵,她牵着马慢慢走,马儿低头吃草,她就略停一停。
落眉笑嘻嘻地追上来,宋知意回眸看?了眼,不高兴地哼道:“你少来盯着我?,回去告诉他,我?懂得分寸,不会让何侍卫来教我?的。”
落眉汗颜,心?道皇子?妃猜得可真准!可换言之,正说明二人心?有灵犀呀!落眉巧妙说:“殿下是怕您摔着,派奴婢从旁保护呢。”
宋知意想了想,默许了。
毕竟要是再碰上诸如晋小公?爷和靖阳侯世子?那?样的浪荡子?,也很麻烦。
一行人走走停停,穿过湖畔密林来到一片宽敞的阴凉草地。
宋知意温柔地摸摸马儿顺滑的毛发,细细检查一番马鞍可有松动,确认无误,才来到左侧,对落眉说:“让我?自个儿先试试,不成你再来。”
落眉应下,小心?守在一旁。
宋知意握好缰绳,留足了长度,左脚先踩上马镫,焉知脚心?着力不对,刚要跃身便滑了滑,险些人仰马翻。
幸而落眉及时?从后扶住她,才没摔下来。
她重新再试,这回总算踩对地方了,谁知马儿后蹄动了动,她身形一个踉跄又差点掉下来。
于是来第三次,谁知还是没能上去。
这马儿似乎也有点不耐烦了,四蹄前前后后地挪步,很难保持固定?不懂的姿势由着知意上来。
冬青看?得担惊受怕,上前劝道:“这也太危险了,赛场上你追我?赶还要打?球,难免磕碰,您若是摔着伤了哪,得不偿失,其实去看?看?别?人打?也是好的呀?”
宋知意却?摇头,尽管连续失利三回,但她面?上也没有丝毫的丧气和懊恼,眼神坚定?道:“那?可不行,我?即便不上场打?球也得学会骑马。”
落眉便提议:“不如这样,叫冬青姑娘牵着马,您直接踩奴婢的背上去,等走两圈熟悉了再踩马镫。”
“这怎么行?”宋知意下意识拒绝,拦住了作势要趴跪到草地上的落眉。在宫里时?她见过皇帝的妃嫔们有叫内侍跪在雪地里做踩梯的,可她打?心?底里觉着不忍心?。
主仆三个正为上马提出异议时?,不远处有一青丝高高束起做郎君装扮的红衣少女大笑道:“笨蛋!”
“……?”
宋知意忽地回身,来人是陌生面?孔,一双丹凤眼,五官明媚大气,身形高挑,瞧着与她年?岁也差不多。宋知意不服气地皱眉,语气认认真真纠正道,“我?才不是笨蛋,待我?多试两次必定?能成。”
“可我?都瞧你试好几次了。”红衣少女打?马过来,发尾在蓝天绿林下高高扬起,颇有几分女将军的英气爽朗。她来到知意身边也不停,只见她弯腰下来,一把将知意捞上自己的爱马,疾驰而去。
冬青顿时?急得要追:“哎!”
落眉拉住她:“你两条腿哪里跑得过人家四条腿?”
“可是咱们主子?都被掳走了!”
“放心?吧,我?之前好像见过那?个姑娘,具体?是哪家的千金忘记了,反正非富即贵,不是坏人就对了。”
宋知意毫无预兆地被带上跑得飞快的马,也吓得不轻,风声呼啸掠过耳畔,眼前景致变幻不停,她紧紧抓住马鞍急声道:“你是谁?快放我?下去!”
红衣少女不答反问?:“那?你又是谁?”
宋知意刚开口,却?又一噎。
废太子?的废太子?妃说出去好像也不是很能唬人,说不准别?人抓住这点反而更肆意地欺负她。
她只好凶巴巴地说:“你管我?是谁!放我?下来!”
红衣少女偏不依她,利落甩下马鞭,骏马跑得愈发快了。等绕半圈林子?回到原地,她才夹紧马腹勒住缰绳,慢慢叫停骏马,又一把拦腰把知意抱下来。
“咳咳…”宋知意捂着扑通扑通跳得飞快的胸口直咳嗽,好半响缓过神来,耳畔似乎还有风声不断呼啸。
红衣少女瞧她这可怜模样,大方道:“这样,你叫我?一声师父,我?就教你如何骑马。”
宋知意别?开脸,倔强道:“我?自己会。”说着她气冲冲回到小白马身边,握住缰绳左脚踩上马镫,翻身跨越,一套动作出乎意外地行云流水,竟就这么水灵灵地上马了!
噫?
宋知意坐在马背上,还没反应过来,愣住了。
红衣少女看?她呆呆的,更觉得好玩,抱臂打?趣道:“这可是我?的功劳,看来这声师父你是不叫也得叫了。”
宋知意没说话,又下马来,重复一遍上马的动作,这回更是得心?应手,如开了灵窍一般,重复两三回,她才弯唇笑了,美滋滋道:“胡说,这是我?自己的功劳。”
红衣少女倒也不计较,新奇问道:“我常在这附近跑马,却?从没见过你,你是哪家的?”
宋知意犹豫了下。
其实这人倒也没有坏心。
见她不答,红衣少女索性说:“算了,我?也不想提那?些罗里吧嗦的家世,我?叫昔年?,两日后还要过来玩,你来不来?”
宋知意点点头,心?想有个伴也不错,况且自从入京,她一个朋友也没有,便下马郑重对昔年?介绍:“我?名知意。”
“好,我?记住了。”昔年?应下,她身后有个婢女赶来,说时?候不早,应当回去了。
昔年?翻身上马,朝知意挥手作别?,却?瞧见知意身后一片火光升起,“哎呀”一声指过去,“你看?,谁家走水了!”
宋知意心?想这方圆百里除了宫苑也没别?的房屋了吧……她回头一看?,脸色大变,糟糕!正是她家!
这下子?也顾不得多说,匆匆忙忙与落眉冬青赶回去。
等回到宫苑,天色也渐渐昏暗下来,宋知意瞧着火光的方向大概是听松阁那?边,刚松一口气,幸好不是自己院子?,但下一瞬间又高高提起心?思——要是赵珩被烧出个好歹,她今夜就可以收拾包袱去守皇陵了!
万幸。
宋知意焦急跑过去,只见是厨房先起的火,又蔓延到主屋。
赵珩病恹恹地坐在轮椅上,苍白如玉的脸庞虽有几道灰扑扑的痕迹,但看?起来并没有烧伤。只是被烟尘呛得直咳嗽,咳完,他漫不经心?地叫住两个慌忙去端水扑火的内侍。
“不就是个院子?,烧就烧了。”
这附近荒无人烟,一喊不来帮手,二则两个院子?加起来仆从也不超过十个,一盆一盆的接水,哪里能扑灭火。
宋知意竟觉他说得颇有道理,钱财乃身外之物,只要人没伤着就无妨。
于是宋知意把跟着扑火的梅香还有她院子?的几个粗使宫婢也叫回来。
赵珩漫不经心?的神情蓦然一冷。
顿时?脸色铁青,气从心?来。
这个没心?肝的宋知意!居然忙着关心?她的下人也不过来问?一句他好不好!!当他是不存在的么!!!
另一边庆嬷嬷清点了人过来,大家虽然灰头土脸,好在没人被困在火里。
庆嬷嬷瞧这阴暗下来的天色,天边似有浓云翻滚,惊雷四起,怕是有场绵绵春雨要下。
这是好事,可庆嬷嬷也满脸忧愁:“听松阁烧成这样,是不能住了,距离听松阁最近的是天香阁,然天香阁朝阴,又是迎着风吹,眼下咱们的衣物棉被取不出,银丝炭又烧个精光,您体?弱畏寒,住不得那?儿,旁的院子?久不住人,咱们人手少,收拾起来也得费不少功夫,殿下您看?……”
赵珩脸色差劲得很,目光幽幽地穿过人群落在宋知意身上,随意道:“我?住琼安院便是。”
宋知意意外地“啊?”了声。
赵珩冷嗤,出言讽刺道:“怎么,你院子?能捡猫养狗扎秋千,却?偏偏住不下我?这个残废?”
概因气急,他又止不住地弯腰咳嗽起来。
宋知意好生无奈,她方才都还没有说话呢,他就句句带刺,她看?着他咳成这无力脆弱的模样,也有些不忍心?,便过去推他的轮椅,和声说:“这里烟尘大,咱们先回琼安院吧。”
庆嬷嬷见知意如此,终于松了一口气,便留下指挥其余人把没烧到的屋子?收拾东西出来。
赵珩咳了好半响,将将停下,回眸瞥了眼宋知意,声音沙哑地说:“你也别?多想,庆嬷嬷一把年?纪,我?不过是省得她折腾到半夜罢了。”
“我?没有多想呀。”宋知意表情困惑。
赵珩抿唇,脸庞紧绷着,随后一路没再说半个字。
待回了琼安院,雨丝果然淅淅沥沥地从天上落下来。
宋知意开始考虑收拾哪里出来给赵珩住为妥。
看?听松阁那?架势,即便灭火,没有一两月的功夫也很难修整好。加之下月又是马球会,皇帝要带各宫嫔妃皇子?公?主来,这节骨眼,按赵珩那?臭脾气,万一再和谁起了冲突,惹得皇帝动怒,也令人头疼。
焉知她正思索还没得出个结果时?,赵珩缓缓滑动轮椅进?了她的内室寝屋,环顾一圈,勉为其难道:“我?睡这儿罢了。”
宋知意惊讶回头,一脸错愕,这次她是真有意见了,忍不住问?:“你睡这,那?我?睡哪儿?”
赵珩无辜地耸耸肩,一幅“谁知道”的表情。
宋知意气哼哼地跑回来守着自己布置得温馨细致又软和的床榻,瞪了赵珩一眼,别?以为她现在就忘了他前几天莫名其妙发脾气丢掉她的小像又强吻她的坏事!
赵珩无可奈何,孱弱面?容划过一抹痛苦神色,又俯身咳起来。
宋知意有点不忍,便好声好气地说:“隔壁偏院是空的,收拾起来也很快,我?这屋子?乱七八糟,哪里合你的心?意呢。”
“咳咳…”赵珩掩唇,咳了好一会,摊开掌心?,又是一捧妖冶的鲜红。
宋知意有点揪心?,就这么僵持半响,到底还是心?软下来,“唉,我?去睡偏院,这样总行了吧?”
怎知,赵珩咳得更急更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