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Paradoxical
“园子里看得严,平时不许人随意进出,夫人住得离此处又有些远,不常过来。”
“噢。”阮葵举着脑袋道,“我觉着她挺不好相处的。”
“小姐!”藕香低呼一声。
荷生非但没避讳,还应和:“夫人她……的确是有些刁钻,就连少爷也常挨训。”
阮葵眨了眨眼,朝他看去:“训他什么了?”
他挠挠头,有些为难:“左不过是催他读书的话。少爷本不是伯爵府的人,在这里住久了,旁人少不得有些闲言碎语,夫人便总是训斥少爷,叫他好生读书、叫他多听话之类的。”
“噢。”阮葵点了点头,垂了眼,没再追问。
藕香知晓,她家小姐虽不通男女之情,但却明白这样这样寄人篱下的处境,自然会有所思量。
只是思索那么一会儿,说起旁的,她又像是忘了,嬉嬉笑笑起来。
有人陪着,有东西吃,还有火要盯着,她倒是坐住了,直到元献回来,还和人闲聊呢,院外都能听见她的笑声。
“葵妹妹!”元献几乎是冲进院门,一眼便寻到了她,对她咧着嘴笑。
不待她回答,荷生先一步起身,朝元献眨了眨眼:“小姐在这儿烘窑呢,这会儿也到了吃饭的时候了,不如我去取了饭来,少爷和小姐一块儿吃吧。”
元献立即会意,收敛了笑,朝阮葵道:“不知葵妹妹意下如何?”
“行啊,这儿还没烧好呢。藕香,你也一块儿去。”
“是。”藕香跟荷生一块儿出了门。
院子只剩下元献和阮葵两人,元献放了挎包,在她身旁坐下:“葵妹妹。”
阮葵撑着脑袋,瞥他一眼,不冷不淡应:“嗯。”
“你下了学就一直在这儿吗?”
“不然呢?”
“没什么。”元献垂眸,弯了弯唇,“我想着你那泥人也没有多大,便建了一个小的,免得被人察觉,也免得废柴火,应当够用吧?若是不够,我再建一个。”
阮葵点了点头:“可以,够用了,不用再建了。”
“等这窑烧干了,你就能拿着泥人来这里烧。”元献指着上面道,“这里让荷生建个棚子,免得下雨,这边的杂物间收拾出来,专门给你摆放泥胚泥人。”
“你想得还挺好。”阮葵往杂物间看了看,“你再给我弄几个架子吧,那些泥人得分开放,不然会粘到一块儿。”
元献痛快应下:“好,我记着了,你还需要什么,与我说就是,只要是我能办到的,我都会尽力办。”
阮葵偏头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认真起来:“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憋着什么坏主意呢?”
“我不明白这话是何意。”
“我现在觉着,其实你也挺可怜的,你有什么坏主意,现下就跟我坦白,我便不跟你计较了,咱们还和原先那样好。”
“我没什么坏主意,我就是……”元献红着的耳尖动了动,“心仪你。”
阮葵皱了皱眉头:“行行行,我也心仪你,行了吧?要和你好好聊聊,你不乐意就算了,还说这种话恶心我。”
“我未曾有此意,我不知你为何总不信,可我真的心仪你许久了……”
“行行行,我不跟你扯七扯八,柴火要烧完了,你去给我再抱一些来。”那种发毛的感觉又涌上头,阮葵连连摆手将人支走,捂着心口感觉来感觉去,愣是寻不到究竟是哪儿出问题了。
难不成这小子会什么法术?
她眯着眼,朝人投去怀疑的目光。
元献一愣:“葵妹妹怎么这样看着我?”
“没。”阮葵收回眼,刚巧藕香和荷生回来了,她干脆起了身,“去吃饭了。”
元献将柴火放下,跟在她身后。
“今儿有香酥鹅颈、八宝鸭,都是小姐爱吃的。”藕香笑着将饭菜都呈上,侍奉了她净手,要给她添菜。
元献屋子里没这样的规矩,若是她们不来,他平日都是跟荷生坐在一块儿吃的,这会儿仍旧是拒了。
阮葵看他一眼,想起荷生先前说的话,觉着他有些可怜,嘀咕一句:“你这院里一直都没有丫鬟,平日里起居不都没人管?”
“起居也没什么,饭菜不需我做,最累的也不过是洗衣而已,我自己便能洗了,也不需旁人。”他放下碗筷,静静道,“我先前跟你承诺的不是假话,我本就不是什么名门出身,不习惯这些丫鬟们前呼后拥的日子,以后院里也不会有些乱七八糟的人。”
藕香和荷生皆是愕然,先是看他一眼,而后又齐齐看向阮葵。
阮葵被看得脸发烫了,胡乱骂一句“你胡说八道什么”,可她也不知元献到底哪儿胡说八道了。
吃罢饭,外面窑里的火还烧着,她原本是打算在这儿再玩一会儿的,可莫名有些待不下去了,背上挎包一溜烟儿跑了,路上还嘀嘀咕咕:“元献他学了什么巫术。”
“啊?”藕香一脸茫然,“什么?”
“他有时候说话,我这心里,就觉得怪怪的。”阮葵捂着心口,皱着眉头,还在回味那感觉。
第19章 你胡说八道什么!
“什么时候?”
阮葵撅着嘴:“我也说不清楚,反正他方才说什么心仪我的话时,我心里就觉得怪怪的……”
藕香愣了一会儿,忍不住掩住唇笑起来。
阮葵疑惑瞧她:“你笑什么?”
“没什么。”藕香牵着她的手止不住地笑,“说了您也未必懂,这其中缘由且复杂着呢,不是一句两句能解释得清的。”
“有那样邪乎?”她撇了撇嘴,又严肃道,“真不是那呆子暗地里学了什么巫术要害我?”
“真不是。”藕香笑着道,“元少爷若真这样厉害,还用现在都住在偏院里?”
阮葵沉默片刻,低声道:“也是,其实他也怪可怜的……”
藕香没再多嘴,有些事旁人点明了反倒不好。
天已黑了,都已收拾好了,元献还在看书,荷生过来剪烛芯,提醒一句:“少爷,早些睡吧,昨日睡得便晚。”
“好。”他放下书册,“今日还要多谢你。”
荷生不好意思挠挠头:“我这、我这,我这也是怕少爷牵肠挂肚坏了,我这人不会说漂亮话,只知晓,少爷待我不错,我以后还是想跟着少爷,只盼望少爷能安心读书,考个好功名,抱得美人归。”
元献忍不住弯起唇:“你跟我这样久,我也习惯了,以后就算离开肯定是要带着你的。”
“多谢少爷,多谢少爷。”荷生欢天喜地。
“天不早了,你也早些去睡。”元献笑着摆摆手。
窑彻底烧好了,但下午的时间不够烧陶人的,阮葵也不日日过来了,元献虽是不舍也别无他法,只能盼着早些成亲……
没几日,是乞巧节。
刚巧过节第二日休沐,当日下午下学,老夫人身旁的丫鬟在外面候着,夫子叫了人进来传话。
“老夫人说了,今儿是乞巧节,叫人在院子里摆了席,让各位姑娘少爷过节呢!”
瞬间,学塾里沸腾了。
夫子咳轻几声,止住了欢呼声:“都静着出去,不许闹腾。”
“是。”人一个挨一个地走了,只有元献抻着脑袋回头望。
直至人全走了,夫子才又轻咳两声,将他叫回神。
“夫子。”元献起身行礼。
夫子看着他,并未说让他坐的话,只问:“你以为,你凭何能一直住在伯爵府中?”
“回夫子的话,学生能在伯爵府中久住,皆因伯爵府中的诸位长辈心善。”
“是,伯爵府的几位夫人皆是仁慈之人,可便是心慈之人,若养得一个不成器的,到了这般年岁也该赶出去了。可你没有不成器,你很争气,你有天赋又肯努力,旁人虽不说,可都记在心里。尤其是老夫人,她管着伯爵府多年,现下虽是到了颐养天年的年龄了,对府中的事也并不是一问三不知。”
元献并非不知道这些,却只是恭敬答:“是。”
夫子又道:“年少慕艾本是常事,可我看你这几日时常走神,心中实在担忧。”
元献一怔,抬眸要解释什么,对上夫子的双眼,却不知如何开口了。
“就快要考试了,你却沉迷于儿女私情,这让我如何能安心?”夫子长长叹息一声,“元献啊,你出身本就比不得旁人,又寄人篱下,旁人是成家立业,你却只能先立了业再成家。你若再不努力读书,立不了业,如何能得偿所愿?”
元献低头:“夫子教训得是,学生无地自容。”
“我并非是未曾年轻过,能明白你现下的心情,只要能时刻谨记勤奋,并不会耽搁太多。”夫子语重心长完,又道,“知晓今日是乞巧节,你也辛勤了这样久了,今日上完课,你便去玩儿吧,好放松放松,不给你留课业了。”
元献恭敬又拜:“是,多谢夫子。”
上完课,出了学塾,元献迫不及待想往摆席处去,看了眼身上的挎包,还是转头先回去将东西放下了。
席面还未开,这会儿请了来唱戏的,这会儿兄弟姊妹们正在看戏、玩游戏,热闹得很,他从侧边过去,没一个人瞧见他。
他一眼看见了阮葵,径直朝她走去,坐在了她旁边的空位上:“葵妹妹。”
阮葵惊了好一下:“你坐我旁边儿干嘛?”
“这儿有空位。”元献往她杯里斟了茶,“这里没有旁人坐吧?”
“那没。”她低声答一句,看了看,还是没搬去别的位置。
她不爱看唱戏,咿咿呀呀半天唱不出一句话,也不爱和姊妹们闲聊,这院子里的姑娘,有一个算一个,心思都多着呢,多说多错得不偿失。好不容易找了一个空着的地方,她才不想让给元献。
她瞅人一眼,提起屁股往凳子上又一坐。
元献奇怪看她一遍,有些担忧:“这是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你才哪儿不舒服。”她怼一句,双臂搭在桌面上,下颌搁在手臂上,自语一句,“这席面也没什么好玩的。”
话音刚落,那边有人喊起来:“大伙儿快来穿针乞巧!”
元献听见,便道:“她们要乞巧,你要不要去?”
“不去不去,我最不会做针线活,你不是害我吗?”阮葵转过头去,用后脑勺对着他。
他靠近一些,低声道:“我会穿针,我帮你。”
阮葵又将头转回来,笑着道:“你是傻子吧?那是女儿家的活动,你去做什么?”
元献也扬起唇。他本就没真打算去,只是想博她一笑而已。
“明日休沐,你去那儿烧泥人如何?只是那窑不知好不好使,你那儿有没有什么废品?可以拿来先试试。”
“行!我那儿有好些捏坏了的,明日就用它们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