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笑佳人
街坊们听到动静跑出来看热闹。
人前罗金花恭恭敬敬,一关上大门,罗金花急了,贴着女儿低声问:“怎么突然回来了?”
姚黄笑道:“想您了呗,回门那次待的时间太短,都没能好好跟娘聊一聊。”
罗金花:“真不是王府那边出了什么事?”
姚黄:“真没有,我跟王爷好着呢,走,咱们去屋里说。”
接过阿吉抱着的匣子,叫阿吉去跟吴婶、巧娘团聚,姚黄亲昵地挽着母亲去了东屋。
匣子里有四盒面脂、四瓶花露,再就是姚黄送母亲的两样首饰。
首饰是女儿的一片孝心,罗金花收下了,看着那些面脂花露却一阵脸臊:“你个小媳妇正是爱惜脸蛋的时候,娘都快当外祖母祖母了,普通货色用用不皴脸就行,糟蹋这好东西干啥,你回府的时候赶紧都带回去。”
姚黄:“胡说,娘才三十六,年轻着呢,而且娘底子好,好好养着以后真上了年纪看起来也能年轻十岁,不说跟宫里的娘娘们比,朝大官家的官太太看齐总行。再说了,宫里年年都会赏赐一批胭脂水粉给我,我一个人根本用不完,孝敬您不比全都赏给丫鬟强。”
罗金花:“该赏也得赏,底下人拿了好处对你才更忠心。”
姚黄:“知道,这份是单独拿来孝敬您的。”
罗金花笑了,打开盒子分别闻闻,闻到沐浴用的花露时,不知想到什么,罗金花居然在女儿面前红了脸。
做了新媳妇的姚黄嘿嘿一笑:“在想我爹吧?”
罗金花瞪女儿:“胡说八道,对了,你出门了,王爷在干啥?”
姚黄小声解释了王爷常住竹院的事。
罗金花听得直心疼:“王爷以前多风光,越风光越骄傲,越骄傲越受不了别人的同情,管不了别人的眼睛只能把自己关起来,其实心里不定多苦。”
姚黄:“苦不苦的,他摆明了不想被人打扰,我上赶着凑过去,惹烦了他,反倒坏了靠脸赚来的这点夫妻情分。”
一个王爷一个百户的女儿,好比天上飞的鹰水里游的鱼,没一样爱好能撞上,全亏她长得好看王爷脾气好,两人才还算和气地过了下来。
罗金花:“那你也不能天天往外跑啊。”
姚黄:“我这不是被关了快仨月要憋疯了吗,下个月就隔几天才出来一趟了,到时候您想见我也见不着。”
罗金花:“我才不想见你,我就盼着你早点给王爷生个一儿半女,彻底站稳脚跟。”
王爷于女儿就跟天上掉下来的馅饼,随时可能被老天爷收回去,只有女儿生下王爷的骨肉,这馅饼儿才算真正被女儿吃进了肚子。
罗金花:“最好先培养一年半载的感情,然后再怀,王爷刚尝到滋味,怀太早的话怕他熬不住找别人。”
姚黄:“……您想得可真远。”
罗金花得意地笑。
姚黄沉默片刻,觉得母亲说得挺有道理的,唯一的问题是:“什么时候怀也不是我说了算啊。”
罗金花揉揉女儿的脑袋:“顺其自然,娘说的是最理想的情况,何况一个女人能不能拴住男人的心更关键的是她自己,孩子顶多是锦上添花。”
姚黄懂了:“我会对王爷好的。”
罗金花:“该温柔的时候温柔,该发脾气的时候也得发,什么事都顺着他,跟丫鬟有何区别?不过女婿是王爷,你可不能学我对你爹那么凶,得悠着点。”
姚黄笑:“不会的,王爷可没我爹那么笨,经常得罪您。”
.
在娘家吃过午饭,嘱咐母亲别忘了后日去王府做客,姚黄就回了王府。
歇过晌,姚黄拿出新买的话本打发时间,瞧着日头没那么晒了,申初时分,她才戴着别了牡丹绢花的那顶帷帽,带着阿吉出发了。
来到湖边,好一片波光粼粼,刺得人睁不开眼睛,日头也显得跟正午一样毒。
曹公公早在这边候着了,四个小太监提着鱼竿鱼饵鱼桶椅垫等物,见戴着帷帽的王妃还要扭头回避阳光,曹公公指着湖西一侧的柳荫道:“老奴瞧着那边挺合适的,既晒不到,等鱼的时候还能赏赏湖景,回头老奴再教人送来茶水糕果,保证您身心舒坦。”
姚黄:“行,就去那边吧。”
钓鱼耗功夫,真等凉快了再出来,啥时候才能钓上鱼?她可是答应王爷要给他添菜的。
一行人绕路来到湖西,曹公公亲自为王妃布置,椅子摆好,鱼饵挂好,姚黄只要坐过去接管鱼竿就行。
曹公公又给王妃讲了些钓鱼技巧才带着小太监们退下,很快就派人送来茶水糕果。
阿吉看着另一条鱼竿跃跃欲试:“王妃,这根是给我准备的吗?”
姚黄:“给王爷的,你可以先用,他来了再给他。”
阿吉:“那我可不敢,怕脏了王爷的手。”
姚黄:“怕什么,王爷未必会来。”
阿吉还是摇头,挨着王妃坐在地上,期待地盯着湖面。
一刻钟后,姚黄将自己的鱼竿交给她:“你来吧,我去躺会儿。”
钓鱼这事,根本没她想得那么好玩。
刚接手的阿吉兴奋了一阵,就在她也开始感到屁股发痒时,对面的一条小道上,出现了青霭推着轮椅的身影。
第23章
柳荫下铺了一张十尺见方的毡垫,垫子中间摆了一张红木矮桌,上置瓜果茶点。
姚黄脱了绣鞋,面朝湖水而躺,睁开眼睛是蓝天碧湖,闭上眼睛能感受到头顶枝条间透过来的碎光,如此惬意,能否钓上鱼来已经不再重要。
“王妃,王爷来了!”
听到阿吉压低的提醒,姚黄蹭地坐了起来,果然瞧见了对面朝着这边徐徐而行的轮椅。
姚黄赶紧挪到毡垫边上穿鞋。
阿吉放下鱼竿,紧张道:“王妃,那我先回明安堂了?”
王爷不喜欢有丫鬟在跟前伺候,每次王爷来明安堂,阿吉几个都会躲得远远的。
姚黄:“去吧。”
青霭推着轮椅从北面往这边绕,阿吉就从南边离开了。
按照宫里方嬷嬷教过的服侍王爷们的种种规矩,姚黄该去接接王爷的,可西边的日头太晒了,姚黄不想再戴帷帽,于是就站在树荫下笑着看着渐渐靠近的王爷。
青霭眼中的王妃,穿了一件白色襦衣一条浅黄色的齐胸长裙,尽管日头还高,湖边却吹着徐徐的风,王妃的长裙轻盈如烟,裙摆随着风微微的晃动,宛如牡丹花那一层层柔嫩纤薄的花瓣。
这样的王妃,不需要她再做什么,光站在那里就叫人心里都涌进了光,而王妃一笑,心也就跟着融了。
知道王爷这会儿肯定心情很好,青霭试着道:“王爷瞧瞧,王妃看见您来了,笑得多欢喜。”
王爷没理他。
青霭太习惯这样的沉默了,加快了脚步。
当轮椅来到近前,姚黄的视线就跟黏在了惠王脸上似的,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美滋滋道:“这么晒的天,我还以为王爷不会来呢。”
赵璲看向放在椅子旁的鱼竿:“钓多久了,收获如何?”
伴着青霭告退的脚步声,姚黄叹道:“有两刻钟了吧,一条也没钓到,王爷,这湖里该不会没养大鱼吧?”
园东的池塘里养了十几条锦鲤,这边的湖大,一眼望过去却没什么鱼,偶尔会有几只野鸭从水草堆里冒出身影。
赵璲:“有,刚开府时放过一些成鱼、鱼苗,不过钓鱼需要耐心。”
姚黄:“那我陪王爷钓一会儿?”
赵璲点头。
姚黄将轮椅推到她的椅子旁边,确定晒不到太阳才固定好,她再帮他挂鱼饵。鱼饵是曹公公配好的,面团里加了白糖、蜂蜜一起蒸,卖相好看闻起来也甜甜的,姚黄都被勾起了一丝胃口。
挂好鱼饵,赵璲自己甩杆,鱼漂停稳后,他靠到椅背上,很是悠哉。
姚黄的钓鱼椅也能靠,但只能靠背,肩膀与脑袋都露在椅背上面。
黄梨木的椅面硬邦邦的,反正姚黄没坐多久就觉得屁股难受,她在家里读书那些年,都会在椅子上铺张软垫,夏天用外面包了一层粗布的蒲草团,软和又透气,冬天就用棉花垫子,坐久了垫子都是暖的。
“王爷真不嫌椅子硬?”
忍了一会儿,姚黄悄声道。
赵璲:“……习惯了。”
宫里皇子们读书的书堂,摆的都是一模一样的硬木桌椅,文课一上就是半日,刚开始确实觉得硬,但没有哪个皇子会说出来,也不会自带软垫,包括天下所有读书人都是这么读下来的,考了进士当了官后在官署继续坐这样的硬椅。
赵璲明白王妃的意思,她嫌不舒服了。
赵璲能理解她的不适,她全身上下除了骨头就没有一处不软的,那样的软又如何受得了长久的硬木压迫。
“把毡垫移到岸边,你可以坐在垫子上钓。”
姚黄立即去收拾了,移好毡垫,看看坐在轮椅上比她高了一大截的王爷,姚黄邀请道:“王爷也来这边吧,等累了还能躺会儿。”
赵璲没应。
姚黄反应过来,马上补充道:“我背你。”
赵璲沉默片刻,同意了,至少她背他的时候,看不见他的无能为力。
姚黄先放好他的鱼竿,然后像上次一样将王爷背下轮椅,踢开绣鞋踩上毡垫,姚黄忽然意识到了麻烦的地方。之前有惊雾在,也有青霭飞泉帮忙,而现在她要将王爷放在低低的垫子上,这个过程就变难了很多。
在脑海中幻想了几个姿势,姚黄对着湖水道:“王爷,我慢慢蹲下去,你只管扶牢我的肩膀。”
赵璲嗯了声,试着去调动双脚,可两条腿依然没有任何感觉,就像它们不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姚黄双手反抱他的腰,低着头能看见王爷的脚早挨到垫子了,但那双脚根本踩不实,也就无法减轻她承担的重量。膝盖越来越弯,腰越来越低,低到姚黄实在撑不住了,她的左小腿才猛地跪在垫子上,与此同时,赵璲左手撑住垫子,辅助她维持了平衡。
姚黄转过来时,赵璲已经用双手撑住了上半身。
姚黄下意识地要帮他移动双腿,赵璲摆摆手,一手撑着一手把腿挪到前面,最后调整成了盘腿而坐的姿势。
在赵璲能仅凭手臂的力量撑着护栏直立挪动之前,他先苦练的是如何坐稳。
姚黄并不知道这些,她只看见了王爷种种动作的熟练,有种平和从容之感。
赵璲坐好了才看过来,见她脸红红的,额头浮动着细密的汗珠,问:“累到了吧?”
青霭、飞泉此时大概守在后花园的入口,防着下人有意无意闯过来。
姚黄笑道:“有一点,这样咱们就方便说话了,累那一下也值得。”
赵璲很想提醒她,钓鱼的时候最好不要闲聊。
姚黄去提了鱼饵、鱼桶以及两人的鱼竿过来,放竿的时候,她的往南边偏,赵璲的往北边偏,互不干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