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笑佳人
惠王爷不问半个糖葫芦的问题,姚黄还不确定他有没有察觉李廷望的异样,他一问,姚黄就都知道了。
赵璲沉默。
虽然他只是一时口不择言,可他确实有过那么一瞬的猜疑。
王妃还在难过,赵璲斟酌着道:“我从未质疑过你的品行。”
青梅竹马,又是不太注重规矩的民间,在七八岁或是十二三岁甚至十五六岁的年纪出游玩闹都是人之常情、礼俗所允,别说王妃刚刚亲口说过她没有跟李廷望分吃过一颗山楂果,即便有过,赵璲也不会为此介怀,因为那只是少男少女的情窦初开,与品行礼法无关。
王妃确实不拘小节,确实会说一些大胆之言,但赵璲知道她只是私底下跟自家的夫君如此,而不是对所有的男子都如此。
姚黄歪头,看着他道:“不质疑我的品行,质疑我跟他有过私情?”
赵璲避开她的视线,道:“青梅竹马,我能理解,谈不上私情。”
成亲这么久了,新婚夜赵璲就能感受到王妃是真心愿意与他圆房的,没有半分勉强与苦涩,那么她对李廷望最多是小姑娘的情窦初开,就算有遗憾也在大婚前都想通了剪断了,决定从此一心一意地做王妃,与旧人再无任何牵挂。
姚黄想了想,点头道:“如果说从小一起长大的男女孩子就是青梅竹马,我跟他确实是青梅竹马,而且我有很多这样的竹马,只不过别的竹马长大后不会再往我身边凑,只有他因为与我哥哥是同窗,平时常来长寿巷找我哥哥,确实与我经常见面。”
王妃说话时并没有看他,赵璲便继续看着她轻声地叙述。
然而没等惠王爷在脑海里幻化出王妃与别人青梅竹马的亲昵画面,王妃突然哼了一声:“我知道,很多被人称为青梅竹马的男女最后都成亲了,青梅竹马成了锦上添花,可我跟李廷望不是这样的。他这人确实有很多长处,长得比我哥哥俊,武艺比我哥哥好,打马球很厉害,在武学也会帮着我哥哥打架,但他特别讨厌,他喜欢管我叫黄黄,明知道我讨厌这个绰号还故意气我,他喜欢嘲笑我胖,总指着别的窈窕女子让我少吃点跟人家学学,打雪仗的时候他专门盯着我一个人扔雪球,好几次都把我弄疼了,他娘更是喜欢来我家里炫耀,王爷你说说,我得多傻才会喜欢他那样的竹马?”
王妃气鼓鼓地看了过来,对李廷望以上种种举动的憎恶毫不掺假。
可赵璲看着王妃因为生气而更加明亮潋滟的眸子,却一下子明白了李廷望为何要故意惹她生气,正如夜里有时王妃明明是真的求饶了,他却非要她哭出来,连王妃的抓挠叫骂他都乐在其中。
不过,如果王妃真的喜欢李廷望,或是因为畏惧李父的官职而对李廷望笑脸相迎,就像她刚嫁过来时待他那样,李廷望绝不会舍得用那些顽劣手段惹王妃生气,由此可见,恰恰是王妃对李廷望无情,也没有太在乎李父的官职,李廷望才会故意博取王妃的注意。
青梅竹马是真,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也是真。
赵璲握住王妃的手,道:“那样的人,确实不值得你喜欢。”
换成是他,就算王妃对他爱答不理,赵璲也不会用羞辱王妃的方式换她的任何回应,更不会砸疼她。
姚黄哼道:“王爷信也好,不信也好,我要说个清楚,即便没有选秀,即便我没那个福气给王爷做王妃,即便他李廷望考上了武进士武状元,他来我家提亲我也不会应,我要嫁也要嫁个对我温柔体贴的,愿意把凉快的凉簟给我用,下雨天怕我着凉亲自给我擦脚,下雪天怕我手冷赶紧给我捂手,最好还能画得一手好画,堆个从仙宫里偷来一样的好看雪人……”
王妃还没列举完,惠王爷的俊脸已然浮上了一层薄红。
姚黄见了,低下头,羞声道:“他还得长得特别俊,俊到我愿意吃他的口水,他也不嫌弃我。”
别的话可能是甜言蜜语,她吃了惠王爷剩下的一半山楂果是真的,换个人哪怕是亲得不能再亲的母亲,亦或是长得花一样的大公主、陈萤,如非必要姚黄都不要吃她们剩下的糖葫芦,就像夜里那些搂搂抱抱的事,她只能跟惠王爷做。
赵璲垂眸,看见王妃粉扑扑的牡丹面,看见她比脸颊还要红的丰盈唇瓣。
山楂果才沾了多少口水,那样的话,她真的不会嫌弃吗,还是为了打消他对今日之事的顾虑,故意这么说?
忽地,马车停了。
车身微震,听着张岳下马来马车底下抽取斜木板的动静,姚黄慌忙移到了侧位。
解开轮椅的固定装置前,姚黄挑起一面窗帘,让吹进来的冷风吹散脸上的热意。
偷看眼惠王爷,人家眼帘低垂老神在在的。
进了王府,惠王爷留在了前院,姚黄也自去后院解了一回手。
收拾好了,距离午饭还有一段时间,姚黄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自己的嘴唇,还伸手按了按。
可无论姚黄怎么按,嘴唇上都没什么异样感觉,还不如她拿手指滑过脖子来得痒。
话本子里倒是把亲嘴描绘得天花乱坠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吃午饭时,姚黄为着车里的话害羞安安静静的,本就话少的惠王爷就更不会主动挑起话题了。
吃完了,姚黄瞄眼惠王爷,小声问:“王爷要去我那边歇晌吗?”
赵璲:“……好。”
低垂的余光瞥见王妃唇角上扬,惠王爷才松了口气。
姚黄仔仔细细刷了一次牙,都把阿吉看傻了:“王妃怎么晌午刷牙了?”
以前都是漱漱口就行的啊。
姚黄没解释,叫阿吉取来一碟前阵子宫里赏赐下来的晶莹剔透的桂花糖,估摸着惠王爷快来了,姚黄捏了樱桃大小的一颗放入口中。
待桂花糖完全融化只在唇舌间留下淡淡的甜香,惠王爷果然来了。
姚黄在堂屋从青霭手里接过轮椅,推到内室,刚要直奔拔步床,发现惠王爷看了眼桌子上的那碟桂花糖,姚黄心中一动,道:“母后赏赐的桂花糖,清甜不腻,王爷要吃一颗吗?”
惠王爷顿了顿,点头。
姚黄就去捏了一颗桂花糖喂入他口中。
嘴里有糖,移到床上的惠王爷便先背靠床头,见地坪一侧的矮橱上放着一个话本,他叫王妃拿给他。
姚黄给他拿了,顺便放下帷帐。
赵璲扫眼垂落一侧的薄纱,翻开话本第一页。
正经的话本,姚黄不怕他看,她先躺在一旁,仰头打量惠王爷的嘴唇、下巴、喉结。
惠王爷目光落在白纸黑字上,心里却想,王妃究竟在盼着他吃快一些,还是慢一些。
第109章
大婚前的那晚,姚黄胡思乱想了一堆,譬如惠王爷究竟还能不能生孩子,譬如惠王爷会不会亲她的嘴。
一个只在选秀时匆匆见了一面的男人,搂搂抱抱还好,突然就要亲嘴,当时姚黄想着还挺抵触的。
真的成了亲,姚黄才发现惠王爷是个非常冷淡的人,除了晚上做一对儿新婚夫妻该做的事,白日里惠王爷非常重规矩,她在他脸上亲一口都要被训斥“不可无礼”。
等两人熟悉了,可以不分日夜地黏黏糊糊的时候,惠王爷还是不来亲她的嘴,姚黄真正明白了,惠王爷大概是嫌弃她的口水,就像她也会嫌弃别人的。至此,姚黄再也没惦记过亲嘴这件事,反正不亲也不会耽误真正的快活。
可是今日,惠王爷亲口说了他没嫌弃她,也吃了她剩下的山楂果子,还露出那么矜持勾人的模样!
想到这里,姚黄翻个身,免得被惠王爷察觉她在惦记一些不正经的。
手持话本的惠王爷瞥向王妃转过去的背影,意识到王妃并没有什么意图,现在她困了,要睡了。
口中的桂花糖才化了外圈,既然王妃睡了,赵璲无需再考虑快吃慢吃的问题,继续一动不动地含着,一目十行地看着面前的话本。
姚黄睁着眼睛呢,能听见惠王爷翻动书页的轻微声响。
姚黄忽然有点生气,上午在马车里,特别是下车之前,她都感觉到惠王爷在盯着她的嘴唇了,气息也乱了,午饭后她的歇晌邀请充满了暗示,这人答应得意味深长的,分明领会了她的意思,怎么这会儿吃颗糖还慢慢吞吞?
那么一颗小糖,随便嚼两下不就可以吞了吗?
先是热又是燥的,把姚黄给弄渴了。
她坐了起来,在惠王爷看过来的时候瞪他一眼,挪到床边上,低头穿鞋。
赵璲放下书,问:“怎么不睡了?”
姚黄懒得理他,走到桌子旁,背对着惠王爷给自己倒了一碗温水,被水滋润过的唇舌去了桂花糖留下的甜腻变得清清爽爽,也稍微压下了她心头的那股子躁动。
姚黄又喝了一口。
喝完,她瞅瞅桌面上的桂花糖,笑了,端着碟子回到床边,故意将碟子放在惠王爷的轮椅上,温温柔柔地道:“王爷慢慢吃,吃完了这边还有。”
赵璲:“……”
作为一个从三四岁起就很会察言观色的皇子,赵璲看得很清楚,王妃是怪他在桂花糖上浪费了太多时间。
所以,王妃确实有所图。
赵璲放下手里的话本,拦住王妃准备上来的身子,道:“给我倒碗水。”
惠王爷口中的桂花糖还剩花生米大小,多少还是有些影响咬字。
姚黄再瞪他一眼,配合地去给腿脚不便的惠王爷倒水。
站在床边,她看着惠王爷低头喝水,看着他的喉结明显地滚了一下。可喝水都这样,姚黄没太在意,转身将茶碗放地坪那边的矮橱上,爬到床上故意躺到最里面,再把前后的被子掩得严严实实。
刚掩好,被子被人扯开,惠王爷从后面抱了过来。
姚黄扭头,奇怪地看着他:“王爷的糖吃完了?”
惠王爷简单地嗯了声。
姚黄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他的唇上。
王妃往这里看,越发证实了赵璲进屋后看见桂花糖就浮现的猜想,心跳快了起来,目光亦在王妃的唇瓣上扫过。
离得这么近,谁又察觉不到谁的眼神。
毕竟是没试过的新鲜花样,姚黄全身跟着热了起来,垂了睫毛,小声地表达疑惑:“我怎么没听见你嚼?”
惠王爷不想解释。
姚黄自己想到了,再去看惠王爷的时候眼里全是笑:“喝水的时候,王爷给咽了?”
惠王爷不想回答,且闭上了眼睛。
姚黄完全转过来,往上挪挪,看着惠王爷故态复萌的矜持模样,她将右手插到他的脖子与枕头中间,左手从上面环过去,贴着他的脸问:“既然王爷不嫌弃我的口水,以前为什么从来都不亲我?”
赵璲无法解释。
姚黄也不是很在乎答案,整个人都贴着他,脸上快烧起来了:“那王爷想亲我吗?”
赵璲睁开眼睛。
姚黄紧张地闭上了,只继续搂着他的脖子,脸依然贴着惠王爷的脸。
赵璲扣紧她的腰,哑声道:“我没试过这样,不确定你是否能接受。”
圆房几乎是每个男人的本能,无需人教,亲吻却不一样,似乎没有意义,所以也没有具体可循的章法。
姚黄哼了一声:“说得好像我试过一样,我也是看王爷的嘴唇好看,才动了这种念头。”
赵璲:“……我没有猜疑你的意思。”
姚黄捂住了他的嘴。
赵璲便握住她的手腕,让王妃纤细的手指先习惯他的唇舌。
姚黄早就领教过一次了,又羞又怪的,受不住的时候想要往惠王爷的怀里钻,惠王爷忽然半压了下来,从她的脖颈亲起,迫使她扬起下巴,再一路亲到了她的唇角。
成亲这么久,姚黄却觉得,今日才是她离惠王爷最近的一次,即便是那些惠王爷用手肘撑在她身上的夜里,纵使她紧紧地勾着他的脖子惠王爷就在她的耳畔或额头克制地喘着,两人也没有此刻离得近,像是另一种圆房。
睡着睡着,姚黄渴醒了,转个身发现身边没人,屋子里也一片昏暗。
有那么一瞬,姚黄竟分不清此时是傍晚还是次日的清晨,直到她看见不知何时被放回帐外桌子上的桂花糖。